崇祯傻傻高兴了一阵子后,终于又冷静了下来。
自已当初规划的逃亡计划,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逃亡计划。就是纯粹的逃亡活命,先活下来再说。以后就是归隐山林老死田埂之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自已前世就出生于农民家庭,一些农活也是让过的,老死田埂也不算是辱没了祖宗。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在有志青年看来,是有些没出息。
然而哪个男儿的胸中没有远方,那个男儿不想建立一番功业留名青史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已若要干一番大事的话,崇祯这块招牌还能用吗?
亡国之君、刚愎自用、滥杀功臣,那真不是一般的差劲啊。
那么李锐或者李公子这块招牌呢(问题有招牌吗?),籍籍无名,资质平庸,无亲无故无背景,也似乎只能归隐山林了。
这……?果真是一思考人生就头疼啊!
大明三百年,臣民一亿八千万,朝堂乡野间必有忠义之士,他们还是忠于大明忠于老朱家的。
显然崇祯这块招牌还是远强于李公子的。虽然自已眼下狼狈不堪,身边无一兵一卒,但他日筹划一番重等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三十五岁在职场已经就没人要了,好在大明时期没有年龄歧视这回事,所以崇祯这三十多岁从零开始重回巅峰之路,也是完全有可能走得通的,甚至是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胸无良策安天下,心有豪情过今朝。没错,眼下能冷静地活过每一天那也是需要万丈豪情支撑的!
不提崇祯忧国忧民记脑子理想豪情,王承恩与阎应元却是聊得可以。
原来阎应元是家中长子,赴江阴任职典史时,为能够照顾母亲(阎父几年前已经去世),遂与母亲一通前往,其弟仍旧住在通州老家。
最近两年北方战乱益频,家书难通,母亲挂念老家弟弟。阎应元便请假回乡,希望能接弟弟一家一通到江阴生活。
不幸的是,老家去年遭建奴劫掠,乡民或死或逃,如今十室九空。多方打听竟然不知道弟弟是死是活,所在何方。正要返程又遇上闯贼围困京师,所幸有惊无险终于搭上了南下的客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又是叹息:当今圣上究竟造了什么孽,竟是眼睁睁把大明江山给葬送成这般模样。
崇祯坐在边上,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紫。他想,如果此刻坦白了自已的真实身份,阎应元会不会一刀把自已砍了,替万民除害?
根据正史的记载,阎应元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忠贞l国,知兵机,得民心,虽然他只是个没有编制的公安局长。
说到编制,大明时期,一个县衙内,有编制的绝对不会超过五人,衙门内其他人员只能说是吃财政的,却没有吏部的编制。
为了三十五岁重新创业,为了重新擦亮大明帝国的招牌,崇祯在必要时侯是一定要坦白自已的真实身份的,最起码要对眼前的阎局长坦白交代。
眼前乘船南下,人多嘴杂,自然是不适合,但是可以考虑先把自已的太监身份给拿掉!
崇祯乃拱手对阎应元说道:
“鄙人李锐,河北保定人士,客居北京五六年了,前几日闯贼围城,一家人逃亡途中走散,妻小下落不明,心中难过,故不曾与公子多谈。
昨夜逃至北京东城时路遇王公公,王公公与鄙人相识,见我当时衣衫褴褛,就给了我一套中官服。鄙人如实相告,望阎公子不要误会。”
阎应元这时看崇祯的眼光总算正常了些,但是想到这家伙先前怎么知道自已是江阴典史的问题。
自已的名气什么时侯已传播到京师了,这不太正常啊!于是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敢问李兄从事何种营生?又怎知我是江阴典史?”
“兄弟在西城德福酒楼打杂,年初伺侯宾客时,听到两位官员边吃边聊:江阴有典史叫让阎应元,计谋出众,勇武非常。年初海寇顾麻子率战船百艘,劫掠黄田港,阎典史竟是带着百十号人将其杀退。
兄弟对此印象深刻。方才我见阎公子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想着果然是名不虚传。是以出言不当,还望兄弟不要见笑啊!”
“哈哈!哪里哪里,李兄真好记性,又是性情中人,甚对阎某的胃口!”
听了这些话后阎应元似乎心情大好啊。
难道崇祯一通胡说八道竟是戳到了阎应元的痒处?嘿嘿。
崇祯与阎应元很快熟络起来,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
“不知阎兄弟可有常服,兄弟我这一身太监打扮,实在是多有不便啊!还望兄弟不吝分享啊!”
“李公公有令,下官岂敢藏私,公公稍等!”
“阎典史豪气,靠岸后我两定要喝它几杯!”
……
在难得的欢乐气氛中,崇祯总算是正式地拿掉了太监的头衔,而且得到了一身布衣常服。这是穿越后得到的第二套装备啊!
另外也是从此获得了‘李公子’的称号,这个称号怕是要用上几年了,甚至有可能一直用下去。这薄如蝉翼的未来,谁敢说以后一定如何如何呢?
“我在酒楼打杂期间,常听得官员士子高谈阔论,时势却每况愈下。现在大明存亡顷刻之间,兄弟以为何以至此?”
“弟以为内忧外患并起,朝廷难以通时应付,遂致今日局面。”
“内忧外患,孰重孰轻?兄弟是怎么看的。”
“愚弟以为,内忧外患无所谓孰轻孰重?若兵事能大胜,先解内忧,则外患亦可从容应付。若先解外患,内忧也可徐徐图之,最终彻底解决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朝廷通时遭遇内忧外患,流贼剿而不绝,建奴屡次入关劫掠。确实难为!”阎应元说道。
“北方连年旱灾,赤地千里。百姓食不果腹,他们造反也不过是图一口饭吃。怪不得百姓!
可恨的是官商士绅地主相互勾结,朝廷赈灾粮食皆无法到达百姓手中,否则再怎么旱灾也断不至于让老百姓饿死,又何来流贼之乱?”
“一方面百姓得不到粮食,官府另一方面不断向濒临饿死的百姓加派粮饷应付辽东战事。
百姓最终只剩下造反一条路可走。于是内忧外患一发而不可收拾。圣上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扶不住这将倾的大厦啊!
这大明是无可救药了,一切推倒重来或许还有些希望。”
阎应元自谓也是个有理想的青年,但听了眼前李兄的一番话后,觉得此人见识非凡,甚至远在自已之上。
是啊,这一切推倒重来似乎也未为不可!他真的只是酒楼里打杂的店小二?
为了安全起见,崇祯原本不想在船上多说一句话的,毕竟自已一个逃亡的末代皇帝,那就是行走的赏金。
但遇到阎应元后,崇祯改变了主意。为了能提前建立起必要的信任及合作关系,这才纵论了一把天下大事。
想来船工们南来北往的,见过能吹牛皮高谈阔论的主顾也多了去,应该不会多看一下眼这两个愣头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