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次见到沈砚之是我最狼狈的时候。

    那段时间，父母刚车祸去世，大伯带着全家人搬进了我的房子。

    抢占了爸妈留给我的遗产，我被他们赶出家门，只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那天晚上，我端着酒杯去给客人上酒，途中，由于不认识路，撞到了人。

    经理揪着我的头发让我下跪道歉。

    我被他踹在地上，膝盖重重的撞在大理石地面。

    李经理。

    男人声音清冷。

    我抬头看见站在我对面的男人。

    欺负一个小女孩，他视线扫过我红肿的额头，这是贵店的传统

    李经理松开手，谄笑着凑过去：

    沈先生，这丫头毛手毛脚的......

    衣服脏了洗了就好，何必这么折辱人

    是是是，您说得对。李经理瞪了我一眼。

    还不赶紧道歉

    我向男人鞠躬道歉，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没事。

    这件事后的第四天深夜。

    我拖着扭伤的脚踝换下制服时，发现员工通道站着个人影。

    沈砚之靠在消防栓旁抽烟，火星在他唇边明灭。

    大学生他目光扫过我背包里露出的课本。

    我下意识把书往里塞了塞：

    ......谢谢您那天......

    图书馆缺个夜班管理员。

    他突然递来张名片：

    酒店人多眼杂，你一个小女生终归不安全。

    为什么帮我

    他转身走进雨里，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你有光明的未来，不该和这种地方沾上关系。

    图书馆的夜班很安静。

    沈砚之每周三都会来，坐在靠窗的位置，借同一本《小王子》。

    有时候，他会抬头看我一眼，目光沉静，像深夜无波的湖面。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闭馆时已经接近凌晨。

    我锁好门转身，发现他就站在台阶下，撑着一把黑伞。

    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们并肩走在雨里，肩膀偶尔相碰。

    他的伞始终往我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

    衬衫贴在身上，透出隐约的轮廓。

    为什么总是借《小王子》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低：因为里面有一句话。

    什么话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需要彼此。’

    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柔。

    我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凉的。

    赵安然，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我想我被你驯服了。

    我愣住了。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像是要把我刻进眼底：

    你愿意吗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我听见自己说：愿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

    和他在一起后，我才发现沈砚之其实很温柔。

    他会记得我喜欢的奶茶口味，会在加班后绕远路给我带宵夜。

    会在我熬夜复习时默默陪在旁边，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某个周末的夜晚，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轻轻将我揽进怀里。

    然然，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和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吧。

    我瞬间清醒了。

    父母去世后，我很少提起他们。

    那些回忆太痛，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但那天晚上，或许是夜色太温柔，又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我竟然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哽咽。

    他抱着我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然然，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拿回你的一切。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眶通红。

    砚之，我轻声抬头看向他，我有你就够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吻了吻我的额头：

    好，我听你的，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