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有些出神。
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她和姬沐禾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怪不得不受姬家人喜欢。」
童言无忌也最戳人。
孩子们的讨论吸引来了很多人。
有一个看着有些阅历的大叔点点头:「打捞上来时我就在边上,那一身血呼刺啦的,应该是从地下斗兽场偷跑出来的。」
听到这个说法周围人都噤了声。
这个小地方,听到地下斗兽场这种灰色产业都讳莫如深。
在姬家时我曾听父亲说过,只有凶兽和不服教化的低智兽人才会被送到斗兽场去。
斗兽场根本不会把兽人当人看,只会无休止地让他们互相撕咬争斗。
兽人是被摆上牌桌的血肉筹码。
我不由问道:「他现在在哪?」
刚刚的大叔皱了眉:「月姑娘要去找他?」
见我没否认,大叔连连摆手:「可不敢!他要真是从斗兽场跑出来的绝对是凶兽,到时候发起狂来再伤着月姑娘你。」
我浅浅笑着问:「阿叔,你今日是不是见过他?」
大叔闻言迟疑地点点头:「见过,就在海边废弃石屋里」说完又补充道:「月姑娘不会是想去收了那个兽人吧?」
收个新兽人吗
心口的疤隐隐作痛,我大概没有勇气再去收养一个兽人。
养白於的十年,已经几乎耗尽了我的心血。
我只是有一些不甘心。
凭什么漂亮的人优秀的人才能被看见,才能享受优待,才能得到爱?
我们也有渴望被关注被爱的心
看着周围人担忧的眼神,我说:「就算是斗兽场的凶兽也和人一样懂得分善恶,只要没有恶意,我相信他不会随意攻击别人,请大家不要把他想得太坏,也许他只是个受了很多苦的寻常兽人。」
我循着大叔说的位置来到海边的石屋。
石屋里黑洞洞的,有两个黑曜石一般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是那兽人的眼睛。
我将带来的吃食放在石屋前:「这是可以吃的,别怕,虽然都是寻常食材,但是填饱肚子没问题的。」
过了一会儿听里面传来一句:「你是谁?」嗓音粗粝得像含着沙子在说话。
我笑了下,轻声答道:「我和你一样,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也许是看出我确实没恶意,石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兽人挪到了屋门口,小心翼翼地捡起吃食。
这时我才能看到他的全貌。
原来他的真身是腾蛇。
和阿叔说的不同,他身上一点没有戾气,反而透着股灰败的死气。
脸上的刀疤深可见骨,头发脏兮兮的打成了结。
他一边吃饭一边抬眼打量我的神色,好像生怕我一生气就将吃食收走一样。
我将手背在身后让他安心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将嘴里的食物艰难咽下,一双眼睛更亮了:「云溟,我叫云溟。」
我跟着念:「云溟,很好听呢。」
云溟的脸有些红,有一股就算疤痕也掩映不住的绮丽。
等他将东西吃完,我也该走了。
我叮嘱道:「云溟,这里的人都很好,没有人会伤害你。」
云溟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多温驯的兽人啊,怎么会被送到地下斗兽场那种地方,还被虐待得这么惨。
我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衣角却被云溟拽住,回头便对上了一双带着祈求的湿漉漉的眸子。
云溟艰涩地开口:「姐姐能不能收养我?我不是坏人。」
我怔住。
他怕我拒绝似的,说了一轱辘的话:「我虽然伤了腿,但不影响干活的,挑水做饭,洗衣铺床我都能做或者别的事,只要姐姐需要,我都能做」
透过云溟我好像看见了幼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