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季遇站在公交站台，反复确认手机上的地址，三趟转车，两小时车程。
他穿着那套略显紧绷的正装，白色衬衫显得他格外干净清爽。
“季遇！”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
秦加虑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冲他招手，阳光下整个人闪闪发亮。
季遇愣在原地，眼前的男孩穿着剪裁得l的深灰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连站姿都挺拔如松，哪还有半点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模样？
“发什么呆？上车啊。”秦加虑自然地帮他打开车门，车内冷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
季遇僵硬地坐进去，余光瞥见秦加虑流畅地转动方向盘，手腕上露出一块他叫不出名字的机械表，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你很紧张？”秦加虑突然问。
“没有。”季遇立刻否认，却听见自已声音发紧，“只是没想到……你家这么……”
“有钱？”秦加虑笑出声，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在学校那样比较自在。”他侧头看了季遇一眼，唇角微扬，“你今天很帅。”
季遇耳根一热，低头假装整理袖口。
秦加虑见状，嘴角不自觉上扬。
季遇突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他单手握方向盘的姿势，“秦加虑，你成年了吧？”他的手悄悄摸向安全带，确定有没有扣好，“你有驾照的吧”
“当然了，过年那段时间拿的，无证驾驶的事情我可不干。”秦加虑轻哼一声，“他们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季遇忍不住笑了一下，听这话，秦加虑以前没少偷偷开车啊，还被家里人发现了。
“你别笑我了。”秦加虑拿了瓶水出来，单手拧松瓶盖递到他手边，“我这技术，你就安心吧，不会让你这个未成年人出事的。”
“谢谢。”季遇接过水喝了口，“不过，这你又是上哪知道的”
“你生日不是十一月……”秦加虑没有看他，装作很忙地往后视镜看，“那什么，你看着就小呗。”
“这样啊。”季遇没有追问，这家伙一点都不会撒谎，估计秦加虑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的生日。
车子驶入林荫道，两旁梧桐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车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季遇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和秦加虑独处，不像在教室，密闭空间里全是对方的气息。淡淡的薄荷混着阳光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到了。”秦加虑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前。
季遇抬头，被阳光晃得眯起眼，三层楼高的建筑，门前喷泉溅起的水珠折射出彩虹。
季遇站在雕花铁门前，有点迟疑。
他知道秦加虑家境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别怕，跟着我就行。”秦加虑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温热触感透过衬衫传来。
季遇跟着他穿过花园，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秦少爷”，每一声都让他脚步更沉。
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下人影憧憧。
秦加虑刚进门就被几位长辈围住，他游刃有余地应对，时不时朝季遇投来安抚的眼神。
季遇端着一杯果汁站在角落，感觉自已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季遇？”
轻柔的女声让他浑身一颤，转身时果汁差点洒出来。
郭蕊站在他面前，一袭淡紫色连衣裙，头发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你怎么……”
“我父亲和秦叔叔是生意伙伴。”郭蕊微笑，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果汁上，“你怎么会在这，也是被邀请来的吗”
季遇尴尬地点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秦加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红酒杯碎在地上，暗红液l溅上他的裤脚。
他盯着郭蕊，表情古怪：“你们在聊什么？”
“加虑哥哥。”郭蕊甜甜地喊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向秦加虑。
加虑……哥哥？
秦加虑生硬地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季遇。他一把揽住季遇的肩膀，“走，带你逛逛。”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季遇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秦加虑怎么带个穷学生来……”
秦加虑眼神一冷，刚要开口，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
“这就是你常提的季遇？”秦老爷子笑眯眯地问。
季遇一愣：“……常提？”
秦加虑咳嗽一声，拽着他往花园走：“爷爷，我们出去透透气。”
花园里安静许多，秦加虑靠在亭子里，忽然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这是秦加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就打了个招呼。”季遇走到他旁边坐下，“怎么了？”
“随便问问。”秦加虑还是一副冷淡的神色。
“哦。”季遇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心情都写在脸上，“你摔地上的那杯红酒应该不便宜。”
“那个酒杯更不便宜。”
“……好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在教室睡觉吗？”秦加虑突然话题一转。
季遇摇头。
秦加虑看着远处，声音低了几分：“……我失眠，只有在学校能睡着。”
季遇怔住，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秦加虑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你在旁边吧，挺安心的。”
季遇心跳漏了一拍，连身后的脚步都没听到。
“加虑少爷！老爷找您！”管家匆匆赶来。
秦加虑皱眉，最终只深深看了季遇一眼便转身离去。
季遇望着他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
秦加虑走了没多久，一个穿着正装身形挺拔男人听着电话走了出来，他似乎没看到季遇，径直走向亭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跟我说”男人捏着鼻梁深深叹了口气，“算了，等我明天回去处理——”
男人刚走进来就看见里面的少年，顿时停在原地。
季遇慌忙起身，虽然那个男人说话挺大声的，但他也不小心听到人家打电话了，只能先道个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是谁？”男人打断了季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遇一时错愕，难道让他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这个人为什么很生气的样子
“我叫季遇，是南中的学生。”
男人思索着什么，突然走了过来，语气没有刚才那么严厉了，“你好，我叫谢允终。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的，季遇确实有点紧张，还以为要被责怪了。
谢允终看上去二十多岁，l格比季遇大了一圈，他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时侯，季遇的心砰砰直跳。
“谢先生刚才是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季遇绕过他，逃似的离开了花园。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秦加虑，我先回家了。】
过了几分钟秦加虑才回复：【这就走了我这一时走不开，不能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季遇看着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灯火通明的别墅，忽然觉得，自已和秦加虑之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