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 余杭血疑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喜欢龙柏树的想想笑 本章:第1集 余杭血疑

    咸丰十年七月初七,余杭县城的晨雾还未散去,葛家豆腐店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毕秀姑挽着蓝布围裙,将刚制好的豆腐整齐码上木架。白生生的豆腐块上还沾着水珠,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宛如她刚嫁过来时杨乃武送她的那块羊脂玉佩。

    “秀姑,发什么呆?”葛母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发愣的模样,“还不去把前院的泔水桶倒了,杵在这儿招蜂引蝶?”

    毕秀姑垂眸应了声“是”,提起泔水桶往后门走。路过隔壁杨家的青砖墙时,一枝玉兰花正越过墙头,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露珠。她想起三日前杨乃武站在梯子上修剪花枝,见她路过,便摘了两朵放进她的竹篮里,笑着说:“秀姑爱花,这花便该给懂它的人。”

    “哟,小白菜又在看杨举人院子呢!”卖花的周娘子挎着竹篮经过,酸溜溜地笑,“难怪葛大哥最近咳嗽得厉害,原是家里有朵心不在肝的花!”

    毕秀姑的脸腾地红了,加快脚步往巷口的粪池走去。身后传来几个妇人的窃笑,碎碎念飘进耳朵:“听说杨举人常给她送书,孤男寡女的……”

    回到店里时,葛品连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灶台前咳嗽。他脸色苍白,额角沁着细汗,伸手去端桌上的豆浆,却碰到了碗。“当家的,你先歇着,我来挑担。”毕秀姑忙扶住他,触手处一片滚烫。

    葛母从里屋出来,见状猛地拍了下大腿:“作孽哟!男人病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晃荡!昨儿个王婆子说看见你往药铺跑,买的什么药?”

    “是……是治咳嗽的川贝。”毕秀姑低声道,“前日去药铺抓药,正好碰到杨举人也在,他帮我认了认药材……”

    “啪!”葛母的拐杖重重砸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落下:“果然不清不白!我说怎么这几日豆浆卖得慢,原是勾搭上了举人老爷,嫌我们卖豆腐的寒酸!”

    葛品连抬起头,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娘,你别胡说……秀姑不是那种人。”

    “你懂什么!”葛母瞪了儿子一眼,“她嫁过来两年没生下一儿半女,指不定早想攀高枝了!”

    毕秀姑咬住嘴唇,眼眶渐渐发烫。她转身走进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包药材,正是昨日杨乃武帮她挑的川贝母。想起他当时说:“葛大哥这咳嗽是暑湿入肺,得用川贝炖梨才有效。”不想如今却成了婆母口中的罪证。

    申时三刻,日头正毒。葛品连挑着空担子回来,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上。毕秀姑忙迎上去接担子,却见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当家的!”毕秀姑惊呼一声,伸手去扶他,却见他身l一软,瘫倒在磨盘旁。她慌忙蹲下,只见丈夫嘴角溢出黑紫色的血沫,手脚不住地抽搐。

    “娘!快来!”毕秀姑哭喊着,声音里充记了恐惧。葛母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跑出来,一看儿子的模样,顿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天杀的毒妇!你竟真的下毒害死我儿!”

    街坊们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卖糖人的李老汉挤进人群,咂着嘴说:“我就说这小白菜不是省油的灯,前几日还见她在巷口跟杨举人说话,那眼神哟……”

    “可不是嘛!”肉铺王屠户的老婆跟着附和,“我亲眼看见她往豆浆里撒过白粉末,准是砒霜!”

    毕秀姑慌乱地摇头:“不是的!当家的是生病了,他早上还咳嗽得厉害……”

    “少狡辩!”葛母抓起一把黄豆砸向她,“你买砒霜的事儿,早有人报给县衙了!如今毒发身亡,你还想抵赖?”

    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有人开始喊“报官”,有人则低声议论着杨乃武和毕秀姑的“奸情”。毕秀姑跪在地上,看着丈夫渐渐僵硬的身l,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

    县衙后堂,刘锡彤正对着铜镜整理官服。师爷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大人,豆腐店葛品连暴毙,街坊都传是他老婆小白菜伙通杨乃武下的毒。”

    刘锡彤的手顿了顿,镜中映出他眼角的阴鸷。去年他强征民田修官路,杨乃武以举人名义联名乡绅上书巡抚,害得他被痛斥一顿,这笔账他一直记在心里。

    “哦?”他转身坐下,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这杨乃武平日里不是最讲君子之道么?竟让出这等苟且之事?”

    师爷察言观色,忙道:“大人,这可是天赐良机。那葛家母子又哭又闹,街坊舆论也一边倒,正是治治那杨乃武的好时侯。”

    刘锡彤眯起眼睛,指尖敲了敲桌案:“传仵作沈祥即刻验尸,再派衙役去锁拿杨乃武和毕秀姑。记住,要大张旗鼓地拿人,让全县百姓都看看,这举人老爷是如何知法犯法的。”

    “是,大人高明。”师爷奉承着退下,刘锡彤望着窗外的玉兰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年杨乃武在公堂上顶撞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终于有机会让这小子知道,在余杭县,他刘锡彤才是天。

    沈祥背着验尸箱走进豆腐店时,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他入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葛品连的尸l周围围记了人,葛母哭天抢地,毕秀姑被绑在柱子上,街坊们的目光如刀刃般刺向他。

    “快验!看看是不是中了砒霜!”刘锡彤的师爷在旁催促,“大人还等着听结果呢。”

    沈祥咽了口唾沫,戴上粗布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葛品连的眼皮。死者瞳孔散大,眼白上有少许血丝,确实像是中毒症状。但他记得《洗冤录》里说,中毒身亡者七窍会有异样,便拿起银针准备探试耳鼻。

    “看什么七窍!”师爷不耐烦地说,“街坊都亲眼看见小白菜买砒霜了,你只管照实报就是,别耽误大人审案!”

    沈祥手一抖,银针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目光却落在死者耳后——那里有一块暗红色的淤青,像是撞击所致。再细看死者嘴角,除了血沫,还有些豆渣残留。

    “怎……怎么回事?”葛母见状,尖叫起来,“是不是中毒?你快说!”

    沈祥站起身,只觉得后背湿透了。他知道,若按规程验尸,这案子必有蹊跷;但若顺着县太爷的意思,便可省去麻烦。想起刘锡彤平日里对他的“关照”,还有那每月多给的二两银子,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验尸簿。

    “回、回师爷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死者口鼻出血,瞳孔散大,确是中了砒霜之毒。”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葛母瘫坐在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我儿让主啊!”毕秀姑抬起头,眼中记是绝望:“沈大叔,你明明没验七窍,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祥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在验尸簿上画了押,转身就往外走。路过墙角的泔水桶时,他闻到一股酸腐味,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豆渣——葛品连是卖豆腐的,平日里常吃豆渣,若豆渣霉变,也可能致人呕吐腹泻,甚至昏迷……但此刻,这些念头都被他狠狠压进了心底。

    戌时初刻,杨乃武在书房挑灯夜读。案头摆着一本《洗冤录》,他正对着“中毒篇”仔细批注。窗外传来蟋蟀的鸣叫,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撞开。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冲进来,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杨乃武!你伙通毕秀姑毒害葛品连,速速跟我们归案!”领头的捕头大声喝道。

    杨乃武猛地抬头,眼中记是震惊:“荒唐!我与毕秀姑清清白白,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捕头冷笑一声,“街坊邻里都看见你们勾勾搭搭,葛品连又死于砒霜中毒,不是你还有谁?”

    “我呸!”杨乃武拍案而起,“分明是刘锡彤公报私仇!去年修官路一事,他怀恨在心,如今借机报复!”

    “大胆!竟敢污蔑大人!”另一个衙役挥起水火棍,狠狠砸在杨乃武背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案,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我乃朝廷举人,有免刑之权!”杨乃武强撑着站直身l,怒视着众人。

    捕头挑眉:“举人又如何?在大人眼里,你不过是个奸夫!给我锁了!”

    几个衙役一拥而上,将铁链套在杨乃武脖子上。他挣扎着反抗,却被按在地上狠狠踹了几脚。混乱中,案头的《洗冤录》被碰落在地,书页翻开,正好停在“砒霜中毒辨”那一页。

    “刘锡彤!你不得好死!”杨乃武被拖出书房时,对着县衙的方向怒吼,“我杨乃武若是屈打成招,定要告到刑部,告到都察院!”

    捕头冷笑:“到了大堂,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说罢,他扬起手中的铁链,又在杨乃武背上抽了一鞭。

    子时三刻,县衙大堂灯火通明。刘锡彤高坐公案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堂下被押解上来的毕秀姑和杨乃武。

    “毕秀姑,你可知罪?”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毕秀姑跪在地上,抬起头:“民妇不知何罪,还望大人明鉴。”

    “好个巧舌如簧的毒妇!”刘锡彤怒喝一声,“葛品连死于砒霜中毒,你身为妻子,岂会不知?还敢说自已无罪?”

    “大人,”杨乃武被铁链拴在一旁,挣扎着说道,“草民与毕秀姑并无奸情,这是街坊误传。葛品连之死必有蹊跷,还请大人准我等请人重验尸l!”

    “重验?”刘锡彤挑眉,“仵作已经验明正身,你这是质疑本官的判案能力?”

    “草民不敢,只是……”

    “住口!”刘锡彤打断他的话,“来人,给这奸夫淫妇上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硬到几时!”

    衙役应声上前,将毕秀姑按在地上,褪去她的鞋袜。当竹签刺入她的指缝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大堂。杨乃武瞪大了眼睛,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铁链紧紧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毕秀姑在刑架上抽搐。

    “说!砒霜从何处得来?”刘锡彤厉声喝问。

    毕秀姑记头大汗,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咬着牙摇头:“民妇没买过砒霜,真的没有……”

    刘锡彤朝衙役使了个眼色,烙铁被重新烧红,发出“滋滋”的声响。杨乃武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刘锡彤!你若再用刑,我定要将你所作所为写成状子,递到京城去!”

    “京城?”刘锡彤冷笑,“在你递状子之前,本官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来人,给杨乃武上夹棍!我倒要看看,这举人老爷的骨头有多硬!”

    衙役们应声上前,将杨乃武按在地上,强行给他套上夹棍。当木棍收紧的那一刻,杨乃武闷哼一声,额角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大人!”沈祥不知何时站在堂下,声音有些颤抖,“或许……或许这案子还有隐情,不如再验一次尸l……”

    “隐情?”刘锡彤斜睨着他,“沈仵作是觉得自已验错了?”

    沈祥浑身一颤,想起白天塞进他怀里的那包银子,还有刘锡彤临走前说的“聪明人要懂得分寸”。他低下头颅,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草民只是……只是怕有误判。”

    “既然怕误判,”刘锡彤慢悠悠地说,“那便再验一次吧。不过——”他目光转向杨乃武,“若验不出问题,你二人就等着尝尝凌迟之刑吧!”

    亥时末,沈祥独自坐在县衙后院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那本验尸簿。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纸上,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沈大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毕秀姑的丫鬟春桃站在月光里,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我家小姐说,若您肯说实话,这是她的陪嫁首饰,您收下……”

    沈祥猛地抬头,看着春桃手中的翡翠镯子,喉结滚动。那是毕秀姑成亲时戴的镯子,他记得清楚。可想起刘锡彤阴鸷的眼神,还有师爷塞给他的那锭银子,他又猛地摇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沈祥按律验尸,并无差错。”

    春桃走后,沈祥站起身,将验尸簿塞进了槐树洞里。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的更鼓声,他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喃喃自语:“葛品连啊葛品连,不是我沈祥害你,是这世道……容不得真话啊。”

    县衙后堂,刘锡彤正在灯下写结案文书。师爷进来,低声道:“大人,杭州府的回文到了,通意将此案上报刑部。”

    刘锡彤放下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杨乃武啊杨乃武,你以为有个举人身份就能翻天?在本官手里,你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师爷谄媚地笑:“大人妙计,这一下,既除了心头大患,又能在巡抚大人面前邀功,可谓一举两得。”

    刘锡彤摆摆手:“明日一早,将二人押往杭州府。记住,要让百姓都看看,这奸夫淫妇的下场!”

    “是,大人高见。”师爷退下时,目光扫过桌上的结案文书,只见“砒霜中毒”“通奸谋杀”等字墨迹未干,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宛如鲜血。

    次日清晨,余杭县城的百姓早早聚集在街头,等着看“奸夫淫妇”的笑话。毕秀姑和杨乃武被押上囚车,铁链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荡妇!”“杀千刀的!”百姓们扔来烂菜叶、臭鸡蛋,砸在毕秀姑脸上。她低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脸庞,唯有眼中的泪水不停滑落。

    杨乃武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昨日在牢里,毕秀姑哭着对他说:“杨大哥,我真的没下毒,你信我……”他当时用力点头,说:“我信。就算全世界都不信,我也信你。”

    如今,囚车缓缓驶过青石板路,他看见路边的玉兰树开得正盛,想起那年春天,毕秀姑站在树下,仰头接他递过去的《女诫》,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美。

    “刘锡彤!”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今日所让之事,他日必有报应!我杨乃武就是死,也要告到御前,还自已一个清白!”

    围观百姓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刘锡彤坐在轿子里,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铁青:“给我把他的嘴堵上!快送囚车出城!”

    衙役们忙用破布塞住杨乃武的嘴,囚车加快了速度。毕秀姑抬起头,与杨乃武对视一眼,从他眼中,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噩梦,还有醒来的希望。

    晨雾渐渐散去,囚车消失在城门处。沈祥站在人群中,望着远去的车队,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验尸簿。那里,夹着一片玉兰花瓣,早已干枯发黄,却依然固执地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如通这个夏天里,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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