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二叔要带我走,蒋柯忙追了上来,眼里带着乞求:「沈昭昭,我们谈谈。」
我答应下来,二叔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盯着蒋柯,就像是护着家里的大白菜不被猪拱一样。
「你说吧。」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爱没有,恨也没有,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昭昭,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蒋柯伸手挡住我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话说我就走了。」
「别走,昭昭,当你在火场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爱的是你,你能不能……」
「不能。」看在他今天来救我的份上,我多说了一句:「曾经的喜欢是真的,现在的不喜欢也是真的。」至于上一辈子的事,就当做了场梦吧。
话说到这,我觉得就够了。
在我跟二叔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蒋柯悲痛欲绝的哭吼声,伴随着能听到他呼唤我的名字。
可我跟二叔谁都没有回头。
10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二叔用手杵着我的额头,生气道。
「对不起,二叔。」我乖乖认错。
前世我被蒋柯、被我妈以爱为名,困在村子里做农活,赡养老人,为他们做牛做马。
这辈子我终于逃出牢笼。
我真的好开心,我张开双手,感受着外面自由的气息。
以后天高海阔,谁也困不住我。
「你啊你,胆子真是大。」二叔看见我脸被熏得黑黢黢的,长发也被烧得参差不齐,心痛都来不及,怎么会真的怪我。
他心里不由得怪嫂子,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我咧嘴笑道:「要不怎么二婶说我脾气像你。」
「找打是吧?」二叔举起手,也笑了出来。
等到了二叔家,我看着明亮干净的客厅,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怎么,还要我请你进门啊?」二婶早早在家就做好了饭,笑眯眯看着我。
见我还是踌躇着不愿意进来,她走出来拉着我进屋。
我在二叔家里度过了重生以来,唯一开心的一天。
我起夜,还没出房间就听到二叔二婶之间的谈话。
二婶话里带着哭音:「你说说你平时没少接济你哥家,我从来没说过多话。可你看昭昭今天来家里,我抱着都割手,嫂子是怎么养孩子的。」
「好了,少说两句,孩子听到了不好。」
「我就不少说!昭昭去念大学,你给嫂子家每月送的钱和票必须挪一部分给昭昭,要不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的。你说,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好的婆娘。」
我死死捂着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
二叔因为我家,这些年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连堂弟堂妹们为了省钱,选择住校。
他们那么好,我怎么忍心再给他们添麻烦。
11
「昭昭,出来吃饭了。」二婶在门外敲门,可没有人回应,她推开门,房间里哪还有人。
她在桌子上面找到我留的信,还有借条。
1977年大学无需缴纳学费,可我还得生活,所以我从二叔昨天给我的信封里抽出了二十块钱,趁着天没亮就离开了。
我进入大学,日子过得清贫而又充实。
我顿顿啃馒头,原本以为来到大学可以抽空余时间做点兼职赚钱养活自己,可才发现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的大学专业是外语系,这是我上辈子没有涉及到的学问,重生并没有给我学习上带来什么优势,再加上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努力,拼的都是比谁起得早,睡得比谁晚。
在这种环境下,别说出去打工挣钱了,我连睡觉都在梦里背单词。
开学三个月,哪怕我再省吃俭用,二十块钱也见了底。
我从一天三个馒头,到一天一个馒头,再到现在光喝水。
身体终于扛不住了,在一次课堂上昏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被班上的同学围满了,大家纷纷出声,有说帮我记笔记的,有说家里亲戚小孩介绍给我补课的等等。
没有一个人因为我的贫穷而露出鄙视、不喜,这是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是同学情谊。
大家会因为谁的发音标准而争得面红耳赤,会因为你的成绩比我好而死死盯着你追赶,大家争的是努力向上,追求的是共同进步。
教专业课的秦教授赶走吵吵闹闹的同学们,递给我一个信封,严肃道:「这点钱当做我先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不收就不许上我的课,当我的学生就得听我的。」
大家的善意我都收了,我用笔把每一个人对我的好都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
他们不要求回报,可我是有恩必报的人,哪怕给他们打一壶热水,带一回晚饭,做点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