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走到我面前,目光执拗地锁在我脸上,像是赌徒押上最后的筹码。
「鹿鹿,」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受伤了,你能给我一个创可贴吗?」
我下意识看向我的包包。
那里确实常年备着创可贴,卡通图案的、防水的、药用的
从初中起就养成习惯,因为沈知许踢球总是磕磕碰碰。
「我没有。」我听见自己说。
沈知许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染血的指尖在我袖口留下刺目的红痕:「你明明——」
「沈总。」傅沉舟横插一步挡在我面前,手里晃着刚拆封的医用敷料,「用这个吧,我给你拿出来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沈知许血淋淋的掌心,「恐怕不够用。」
沈知许踉跄后退半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忽然笑了。
那笑声比哭还难听:「程鹿鸣,你真狠。」
付玥萱冲过来拽他:「阿许!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走」
「滚开!」他甩开她的手。
10
沈知许的血还在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我记得小学六年级的一个雨天,沈知许把扯我头发的男生揍得鼻青脸肿。
回家路上他甩着淤青的手腕笑嘻嘻地说:「程鹿鸣,你哭起来丑死了。」
却偷偷把沾血的校服袖子藏到身后。
后来那个男生伙同社会人员为了报复他,把他从二楼窗户推下去。
我找到他时,他正坐在玻璃渣里笨拙地藏手臂上的伤口:「别哭了不痛,像被猫挠了一下而已」
可鲜血不断从他指缝涌出来,校服袖口浸得能拧出血水。
那天晚上我跑遍三家药店,买了整整一盒卡通创可贴。
第二天强行扒开他袖子时,他耳尖红得滴血:「程鹿鸣!你知不知羞!」
但依然乖乖任我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贴满粉色小猫创可贴。
后来呢?
后来付玥萱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路过我的工位,故意碰掉我的包。
hellokitty创可贴撒了一地时,她笑得花枝乱颤:「天呐程总监,你还是小学生吗,怎么还用这么幼稚的东西?」
而沈知许就站在她身后,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我没有带创可贴。」我看着沈知许的眼睛,「很早就不带了。」
沈知许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染血的手徒劳地抓向空中,仿佛想抓住某个夏日黄昏东我们。
那时我正踮脚给他贴创可贴,而他低头看我发顶的旋儿,笑着说:「程鹿鸣,你这爱哭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我不在看他,垂下眸。
沈知许的手悬在半空,血珠顺着指尖坠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脆弱得像是冰面上的裂痕。
「好。」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收回手,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染血的掌心在玻璃门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手印。
付玥萱慌慌张张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电梯口,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为我打完架后也是这样的背影。
那时候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足以笼罩住整个我。
而现在,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碎。
傅沉舟默默递来一张湿巾,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深深掐进了掌心。
11
某天开完会后,付玥萱反手锁上门,把我堵在茶水间。
「程鹿鸣,」她指尖掐进掌心,「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奶沫在杯沿晃出一个小小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