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祠堂内常年燃着一盏青铜古灯。
我曾对宋清凝说,若这盏灯熄灭,我便会消散于世间,再无踪迹。
她闻言大惊,立刻召集府中下人把古灯搬到自己房间,安排人日夜轮守。
可那天只因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戏子说灯火扰了他的清梦,宋清凝便亲手将古灯砸碎。
灯火熄灭的刹那,千年道行化作青烟。
我捂着胸口,望着她逐渐陌生的眉眼。
“宋清凝,你明知这盏灯系着我的魂魄,一旦灯火熄灭,我也会死!”
她却只是冷冷一笑,将破碎的灯盏踢到我脚边。
“也就只有爷爷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骗不了我!”
“不过一个破青铜灯,大不了我让人打造一盏金灯来补偿你!”
我在一夜间鬓白如霜,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见老将军。
“百年前宋家先祖曾救我于战场,我以一盏魂灯相许,护佑宋家百年无虞。”
“如今灯毁魂散,因果已尽,宋家往后气运,再与我无关。”老将军颤巍巍地立在庭院中,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
“清凝这个孽障!我告诉过她无数次,青铜灯与你命运相关,她竟然亲手将她摧毁!”
“她这是要断了你的命,断了宋家的命啊!”
我靠在廊柱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宋清凝何尝不知这盏灯的重要性,只是在她心里,那戏子的一夜清梦,都比我的命更珍贵。
所以尽管我倒地吐血,她依旧将青铜灯踩在脚下,对我恶语相向:
“你做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扰了殊臣的清梦,别说一盏灯,就是将你乱棍打死也值得!”
思绪回笼,老将军又急切地说:
“子墨,我这就命人寻访天下匠人,为你重铸一盏魂灯可好?”
我摇摇头,声音虚弱:“太迟了。”
宋清凝自小便跟在我身边学习养灯之术,自然知道该如何彻底毁掉一盏魂灯。
她亲手打碎了灯芯,捣毁了灯座。
此刻,我只觉周身经脉寸寸断裂,体内仅存的一丝灵气也在不断消散。
老将军还欲再言,却被一名小厮打断,那名小厮神色慌张,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启禀老爷子,姑娘叫了水,让郎君过去伺候殊臣少爷。”
府中的下人惯会拜高踩低,宋清凝对我的态度,让他们早已不将我放在眼里。
这赤裸裸羞辱的话让我闭上双眼,耳边传来老将军的龙头拐杖砸地之声。
“孽女!孽女啊!”
待小厮退下,老将军竟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子墨,清凝糊涂至此,是我教导无方,求你看在先祖的情分上,饶她一次,我愿为你立庙修祠,日日焚香祈福。”
“待您重修归来,还望您继续庇佑我宋家门楣。”
说罢,老将军对我重重叩首。
我后退一步,心中苦涩难言。
百年前,我历经八重天劫,只差最后一道便可得道成仙。
可那时的我已是强弩之末,生死一线之际,是宋家先祖以自身功德为我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我便在她面前立下重誓,以原形青铜古灯护佑宋家世代无虞。
可如今灯毁魂散,我体内修为荡然无存,已回天乏术。
我强忍泪意,将老将军搀扶而起。
“老将军,这百年来,我不知多少次救宋清凝于危难之际。”
“如今我已自身难保,怕是无力继续庇护宋家。”
“以后宋家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和老将军结束了谈话,我还未走出宋府大门,便被几名侍卫强行带回了内院。
宋清凝正和林殊臣坐在檀木软榻上。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亲昵,仿若我是无形之人。
“阿凝,你让郎君亲自伺候我洗漱,他不会有怨言吗?”
林殊臣的大手揉捏着宋清凝的细腰。
宋清凝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落下一吻。
“他能伺候你是他的福气,谁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