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野并没有立刻回家。
从城北派出所出来,他转头又去了医院。
他要去看看陈大元。
特护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陈大元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徐牧野在床边站了很久。
他看着这个为了自己,奋不顾身挡在前面的憨厚汉子。
心里那份责任,又重了几分。
走出医院大楼,已经是后半夜。
城市的喧嚣渐渐退去,只剩下清冷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
徐牧野点燃了一根烟,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抽烟。
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里,让他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马千里说得对。
刘宏伟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背地里肯定会搞些小动作。
刘宏伟会动用他所有的资源,从官方,从舆论,从商业上,对他和红旗厂,进行全方位的绞杀。
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迎战。
不仅要迎战,还要在他动手之前,就先一步,打断他的根基。
徐牧野的眼神,在烟雾缭绕中,变得愈发深邃,锐利。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然后,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他要打一个电话。
一个打给远在羊城的电话。
风暴要来了。
但他徐牧野,从不畏惧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要做的,是成为掀起风暴的那个人。
夜风卷着工业区特有的铁锈与煤灰混合的气味,吹过空旷的街道。
电话亭冰冷的听筒还残留着徐牧野手心的温度。
他挂断了那个打往羊城的长途电话,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却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提得更高。
他没有回家。
母亲的担忧,他暂时还不想去面对。
他也没有回厂。
宿舍里的喧嚣,此刻只会让他觉得烦躁。
徐牧野沿着通往红旗厂的辅路,独自一人,慢慢地走着。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
白天,这里是卡车轰鸣,人声鼎沸的运输要道。
到了深夜,这里就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稀疏的光斑,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光斑到来时,将它无情吞噬。
空气里有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连野猫的叫声都消失了。
徐牧野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
他重生以来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紧。
后背的伤口,在衬衫的摩擦下,又开始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刺痛。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路边堆放的废弃水泥管道。
黑暗中,那些巨大的圆形洞口,像是潜伏的巨兽张开的嘴。
有几道影子,从管道的阴影里,从墙角,从一辆废弃的解放卡车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共五个人。
为首的,是那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
大象。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他的手里,提着一根粗长的钢管,钢管的另一头在水泥地面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