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一接通,陈彩桦的咆哮就穿透了听筒。
“韩玲,你给我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
“不是说证据确凿吗?”
“为什么海关连人都没抓!”
电话那头,韩玲身后还站着一排等着用电话的学生。
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得她耳膜生疼。
也刺得她无地自容。
她下意识地捂住话筒,弓着身子,躲避着周围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
“妈,你小声点......”
“我小声?”
陈彩桦的声音,愈发尖利。
“我的脸都快被人打肿了,你还让我小声?”
“我告诉你韩玲,这件事没完!”
“你再去想办法,我就不信,他徐牧野能一手遮天!”
听着母亲不甘的怒吼,韩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徐牧野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睛。
浮现出他面对危机时,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再想想自己和母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一股强烈的悔意与愧疚,瞬间淹没了她。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为了母亲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和控制欲,去伤害一个真正想干事的人。
去破坏一个几百号工人赖以生存的工厂。
“妈。”
韩玲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我不会再帮你了。”
电话那头的咆哮,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陈彩桦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
“我说,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了。”
韩玲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做这种事,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没有再给母亲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将脸埋进双臂,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
她第一次,违背了母亲的意志。
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
......
红旗厂的车间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那条从德国引进的二手生产线,经过蒋行川和技术科的日夜调试,已经进入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运转状态。
机器的轰鸣声,不再是过去那种刺耳的噪音。
而是一种稳定而有力的节奏,像一颗强健的心脏,为整个工厂输送着源源不断的血液。
崭新的轮毂轴承,泛着金属的光泽,从生产线上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
经过质检员一丝不苟的检验,被小心翼翼地装箱,打包。
厂门口的空地上,每天都停满了前来拉货的卡车。
南方的,北方的,操着各种口音的司机和采购商,揣着现金和汇票,把肖伟业的销售科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
“肖科长,再给我匀五十箱!我加价!”
“老肖,咱们可是老关系了,下一批货可得先紧着我啊!”
“肖科长,我们厂长说了,只要能拿到货,价格好商量!”
肖伟业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快喊哑了。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比蜜还甜。
这种被人追着抢着送钱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厂里的效益,像坐上了火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
财务室墙上的黑板上,每天更新的产值和利润数字,红得耀眼。
每一个从旁边走过的工人,都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那一串不断变大的数字,咧着嘴傻笑。
那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那是他们每个人的血汗,是他们的希望,是年底沉甸甸的分红。
“看见没,这个月利润又破二十万了!”
“照这个势头,咱们年底分红,一个人不得拿个千八百的?”
“何止啊!我听说徐厂长说了,只要效益好,以后还要盖宿舍楼,办幼儿园!”
现在厂子里,十八个小时的货用来供应南泰三田的订单,剩下六个小时的货,则供应全国的整车厂和汽修厂、汽配厂。
食堂里,午饭时间。
工人们端着饭盒,三五成群,讨论的话题,全都离不开厂里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