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傻了,蹲在马车旁边,去找我娘。
摸到了我娘的手,却找不到她的腿和脚。
我听见管家叫那个少年王爷,跟他请罪,说罪臣之妻犯了失心疯,竟敢冲撞王爷车驾。
「他们家还有个女儿,不知王爷是想如何处置?」
管家指着我问。
王爷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就像看见了路过的野猫,羽毛鲜亮的小鸟。
「长得还挺好。」王爷说,「不必死了,送去教坊司吧。」
在教坊司的第二年,有人找到了我。
他说我爹在京城修书的时候,指点过还是太子的皇帝功课。
皇帝念着与方状元的师生情分,要把我从教坊司里带出来,去京城过好日子。
身契已经拿在手里,马车就在门外等。
我看看身契,看看马车。
突然想起我爹书房燃起的熊熊大火。
想起我娘找不到的腿和脚。
我问那人,皇帝也不能奈何淮王吗?
那人被我吓个半死,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给我讲明白。
他说先帝其实爱重淮王母子,已经到了想要改立太子的地步。
只是皇帝年长淮王许多,是个挑不出错的太子。
母亲又是贵妃,家世显贵至极。
到头来,先帝虽然找到由头杀了贵妃,给他的爱妃报仇。
驾崩之前,到底没能换掉太子。
他怕自己一死,皇帝就也找个由头,送淮王下去陪他。
就留给淮王一道密旨。
除了篡权夺位,不管淮王做了什么错事。
拿出这道密旨,皇帝都得宽恕淮王。
我思前想后,把身契还给了那个人。
请他帮我给身契改个名字。
「就叫阿春吧。」
没什么深意,就是春天来了。
我爹跟我说过,他先下手为强,帮我相中了裴大人家的小郎君。
「特别好看!」我爹向我娘拍着胸脯保证,还交给我娘一块玉佩,说是定亲的信物。
约好了明年春天,桃花开时上门拜访。
「琢儿相中了就把玉佩留下,没相中我还给裴兄就是。」
如今春日至,桃花开。
我是教坊司的小歌女,表演之余,默默琢磨着淮王的喜好。
裴大人被我爹牵连,罢官回家。
连带着那位特别好看的小郎君,也没能真的看上一眼。
我爹倒是给裴郎君看过我的画像。
万一之后遇见了,他可千万不要认出我呀。
我在江南等了几年,有点等不及了。
就用攒下的银两赎回身契,想去京城碰碰运气。
说来也怪,就在我准备离开江南那日。
淮王来了。
他听完我唱的渔仙调,赏了我。
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他好像完全没认出来我就是方琢。
也没打算带走阿春。
不过天命待我终究不薄。
杜栩的人在我的包袱里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身契时,我闭着眼睛,还在心里暗暗为他鼓劲。
怎么还没偷走啊,装睡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