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王妃。咱们可千万别误了吉时。」
她捧出杜栩母妃那套点翠东珠首饰,把我妆扮得如同壁画上的仙女一般。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由有些恍惚。
从上到下,眉梢唇角。
不像歌女阿春,倒像是好人家的小姐。
父母疼爱至极,千娇百宠地出嫁了。
万事俱备,杜栩却不见踪影。
我在喜堂上静静等了两个时辰,等来了连滚带爬,涕泪交横的管家。
「阿春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六神无主,甚至忘了叫我王妃。
只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袖,像抓住了仅剩的主心骨。
「圣上下旨,说王爷犯了国法,把他锁拿下狱了!
「王府外面都是甲兵,领头的说不许人出入,还要抄家呀,姑娘!」
原来就是今天。
我摘了杜栩母妃的点翠首饰,脱掉满绣花鸟纹饰的嫁衣。
守在王府门外的兵士默不作声。
为我让开道路,让我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大狱深处一片寂静,杜栩背对来人,满不在乎道:
「谁啊?」
「本王不管你是谁,你去和皇兄说。」
「本王和阿春还没拜堂成亲,不论要罚淮王府什么,她都不能算在内。」
「本来就是本王非要娶她,没有让她一起下狱的道理。」
我静静站了片刻,直到杜栩回头,才问道:
「王爷,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我不叫阿春。
我爹姓方,先帝在位时中的状元,修了几年书,被派到江南做官。
我娘姓贺,家里世代经商,从小娇养长大,术数筹算能甩兄弟姐妹们十条街。
我是他们的独生女,取名方琢。
是琢玉成器的意思。
我继承了爹娘的天赋,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学得飞快。
我娘常常喜滋滋地说,等哪天圣上开恩,允许女子科考做官,我肯定能连中三元。
我爹总会酸溜溜道,要不是他乡试前吃坏了肚子,会试时摔坏了笔墨,他也能连中三元。
随着我年纪渐长,也有人劝我爹娘,说女子学再多也没用,嫁得好才是正经。
比起读书术算,还不如叫我学抚琴唱歌,挽袖起舞,如何留住夫君真心,如何管家理事。
我爹我娘笑呵呵应了,回家问我自己想学什么。
「知识不分贵贱高低,总能用得上。我们琢儿聪慧过人,想学什么都行。」
我觉得,我娘唱来哄我睡觉的那首渔仙调也挺好听的。
于是又学会了许多江南小曲。
我十四岁那年,皇帝登基,诸事忙碌。
淮王替他巡视江南。
我爹不会逢迎讨好,做了好几年官,官职还是不太高。
最多也就是能在迎接淮王的宴席上敬陪末座,听淮王和大人物们聊天说话。
只是陪着淮王饮宴本该是个轻松活计,我爹的笑容却越来越少,脸色越发沉重难看。
我偷听他和我娘说话,说淮王每到一处,都有人夜夜用车拉着白银,往行宫驿馆里送。
我爹最终打定主意,要给皇帝写封密折。
密折还没写完,我爹就在衙门里悬梁自尽了。
知府说我爹贪墨修河道的银两,叫淮王派人查了出来,畏罪自杀。
我娘不信,要去京城告御状,刚出家门,就被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卷到车底下去了。
马车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官员管家侍卫团团围上去,请下来一个衣着显贵,长相俊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