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很和谐,但有件事让韩旭不太高兴,陈熠将过多精力放在萧沛雨身上。
不管是同情心泛滥,还是别的什么,陈熠做不到完全忽略萧沛雨,和他轻松愉快地享受晚餐。
当然,他也清楚,萧沛雨的形象是极具迷惑性的。
二十出头的男孩,高大帅气,才华横溢,偏偏却是个聋子哑巴,天赋和破碎同时命运般纠葛在同一副身躯上,不说像陈熠这般善良的人,就说冷酷自私的韩旭,平时都狠不下心再扎伤萧沛雨。
男孩不需要做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吃饭,露出耳廓后冰冷助听设备和非人质感的绿色电源灯,足以吸引大把大把关注和怜爱。
可他让陈熠来家里,不是专程来可怜萧沛雨,感化萧沛雨的。
再这么发展下去,萧沛雨真心喜欢上陈熠也说不定。阴郁破裂的人最渴望得到灿烂温暖的阳光安抚,不是吗?
摆在韩旭面前的选择很明确,他必须让两条公狗攀咬,现在已经不是两条狗和平共处的局面,而是从有可能从竞争者滑向配种双方的最坏局面。
韩旭夹起一筷子肉,慢条斯理放在陈熠碗里,笑笑:“你总盯着小雨做什么,快吃菜。”
陈熠回过神,挤出甜腻笑容,桌上都是他爱吃的,韩旭很少给他夹菜,今天破天荒的表态让他受宠若惊:“谢谢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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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了一句:“我看小雨吃的好少,脸色不太好看。”
萧沛雨抬眸,用希冀眼神瞟了下韩旭第二筷子,结果双性人塞自己碗里了。
萧沛雨收回视线,活像头被当头棒喝的落水狗,他知道韩旭是故意的,在用隐晦方式吹响只有他能听懂的狗哨。
陈熠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照在萧沛雨发霉的尸体上,越发让他不适。
“来,你也多吃点。”
陈熠好心地给萧沛雨夹几筷子大鱼大肉,肉汁香气四溢渗入白米饭。萧沛雨压根没抬头,没什么表情地把菜和裹上菜汤的米饭扒拉到旁边,将剩余白米饭吃光。
饭桌氛围变得很微妙,陈熠瞪圆黑漆漆的眼睛,脸颊逐渐蒸红。
“吃饱了。”
萧沛雨慢慢站起身,边擦嘴,音调失准含混:“慢慢吃。”
说完,离开座位,再次变回鸵鸟,扎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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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盯着养子回房,接着又把视线落在男友身上。陈熠手里筷子都要攥断了,神情微妙。
这下该吵起来了吧?韩旭心里悄然给养子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小雨。
“没事吧,这孩子性格比较孤僻,不太亲人。”韩旭将手轻拍在陈熠手腕。
“没事。”陈熠摇摇头,轻吁一声,任韩旭怎么瞪大眼看都没发现一丝恼怒,“其实我能理解小雨,他心里一定很怕我。”
接着还郑重其事地对韩旭说:“宝宝,以后你给我夹菜,也得给小雨夹一筷子。当然,我也会这么做。”
体育公狗用亮闪闪的眼睛期待韩旭的回应。
韩旭:“……啊?”
真是来当继父的吗。
*****
萧沛雨回到房间,没有将门反锁,留了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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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青蛙比他想的要聪明一点,甚至说上的善良到愚蠢。如果他不是韩旭的预备犬,萧沛雨是完全不会故意给肌肉青蛙脸色看的。
但没办法,肌肉青蛙失败,获得的将是清新明媚的新生活,而他失败,会万劫不复。
相比饭桌上可怜嫉妒的模样,端坐床头的萧沛雨显得冷漠镇定许多。
情绪在他身体剥离,他正剥丝抽茧,他的灵魂脱离肉体,孑然站立在角落,注视三人的戏剧。
能传递到意识的情绪十分微妙,像隔着厚厚水帘拼尽最后一丝气力钻进来。比起妒忌,悲伤,愤怒,萧沛雨最能感受的是一种闷热压抑,像灵魂套在不透气雨衣中的失真感。
他想撕开束缚灵魂的雨衣,他喘不过气,浑身被焐出闷汗,接着湿透,冷而黏腻难受地包裹皮肤。
好难受,好想死,他扼住脖颈,张大嘴巴,鼻腔,拼尽全力去呼吸。
胸脯是充满积液的换气机器,哪怕开足功力,效率仍旧低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灰色笼罩他,就像最隆冬时,天塌下,那片几万平方米的乌云结结实实砸在他凡人身躯。
噼啪。肉体不带一丝反抗能力,碾作肉泥。
稍微喘过气后,萧沛雨挣扎起身去吃药。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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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病了,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可能是抑郁,可能是焦虑,可能是狂躁,他不知道幻听和幻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人在意这件事。
不管是韩旭,还是他自己。
吃下安眠药,萧沛雨昏沉着睡下去,脑子灌满冰冷海水,投身海洋,任由身体下坠,水压四面八方而来,挤压他肺腑里不太多的空气。
他基本上只有浅睡眠,总是做噩梦,睡觉是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不是安眠药,他根本没法入睡,瞪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天灵盖和心脏焦灼感是最明显的。如果侥幸睡着,也会在一小时醒来。
凌晨,一点,两点,三点……五点。他的身体就像闹钟,被设置可怕的程序,他不想继续睡的时候,会爬起来画画。
画到一半,会忽然很兴奋,对着画里只有半面的韩旭撸管,白浊精液浇在那张冷漠到柔和的脸上,嘴角轻蔑上扬,挂着白霜。
他记不清自己撕掉多少张油画布了。
在混黑寂寞焦灼漫长到让人怀疑世界末日,万物终焉的瞬间,如果韩旭愿意忽然从后背伸出手,抱住他,轻轻蹭他右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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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忽然冷静很多。
*****
萧沛雨醒来时整个人都很呆滞,躺在床上,发现鞋没脱,耳蜗也没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声音,一团杂音,像一箱子没有经过高素质分拣的垃圾,乱七八糟。
他又花了好一会儿,从那堆垃圾里分辨出摇床声,呻吟,这时候萧沛雨麻木的表情出现一丝抽动。
对面搞得很爽,应该是韩旭故意没有关门吧。萧沛雨坐起身,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环境很适合他这种阴暗窥听的人。
恢复听力不是件太快乐的事,真的。
陈熠叫得比韩旭大声,伴随剧烈摇床声,嗓子夹得冒烟地喊几声‘爸爸’,萧沛雨忽然抽搐了一下,就像被高压电不幸砸中。
一股浓烈作呕欲从胃底烧到喉咙,他在陈熠高潮发骚的那串‘主人爸爸’里,捂着喉咙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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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哕……呕……”
萧沛雨刷的冒出冷汗,满脸涨红,呕吐感激得面部血管狂跳,在吐出来之前,他随手拽过垃圾桶,把胃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对面还在搞。
萧沛雨呕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同性恋真恶心’‘他凭什么和我叫一样的称谓’。
这两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擦出电火花,笼罩在萧沛雨脑神经的乌云开始雷电交加,他疯狂拽纸巾,两三下擦干净嘴。
他刷地站起来,必须要去做点什么,妈的,他要冲到隔壁捅死那两个死基佬。
萧沛雨想到这里,心情激动,肌肉亢奋,说干就干,他想到厨房里琳琅满目的刀具。
他拉开门,不顾一切往厨房去。家里管家保姆都住在走廊角落,靠厨房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开灯。
把厨房冰箱打开,最显眼位置摆着两只脆生生的西瓜。萧沛雨平时会帮管家打下手,凭记忆很顺利摸到一把二十厘米长的尖头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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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把西瓜抱出来,认为在动手前练练手很合适。西瓜满头问号被他放在料理台上,紧随其后圆滚滚肚皮被捅了一刀子。
啪!
三月份的无籽西瓜,品质很好地裂开了,散发出迷人清甜香味。
萧沛雨单手摁着瓜,手法熟练迅快,连捅西瓜二十几刀,西瓜瓤啊,西瓜汁啊,顺着料理台喷溅一地。
躲在冰箱里另一只西瓜都看呆了,瑟瑟发抖。
“哈啊,哈啊……”萧沛雨瞧着四分五裂的瓜,手里紧紧捏着刀柄,他手背,胸前,全是血肉纷飞。
西瓜汁滴答滴答,溅落在地板上,在寂静空荡的厨房内幽冷回荡。
萧沛雨松开刀,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胡乱喘息。半敞的冰箱常亮着,将他宽阔微弯的后背蒙上冷霜。
杀掉西瓜,情绪稳定不少。萧沛雨舔了口手上瓜汁,真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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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起夜的保姆路过厨房,亮堂堂的,走近看,萧小少爷在料理台前,手边摆满各种水果。
保姆轻唤了几声,没应,她走过去,拍拍男孩动作不停的肩膀。
“小少爷?你在……”
萧沛雨动作顿了一下,手臂和衣衫上全是红色汁液。他缓缓转过脸,挤出练了千百回的浅笑:“水果捞。”
“冻好,明天,新鲜。”
保姆神色微变,接着定格在怜爱和心疼上,她充满慈爱地拍拍萧沛雨肩膀:“那你小心点,别切到手。”
可怜的孩子,一定很无助吧,所以才想用这种办法讨好养父。
萧沛雨做好两份水果捞,一盒放在冰箱里,一盒随便扔在料理台,连盖子都没盖。
把周围收拾好,便关好灯,转身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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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沛雨换了身睡衣,抱着枕头站在韩旭卧室门前。确定屋里的人睡死后,悄然而入。
房间采光很好,月色淡淡透进来。萧沛雨光着脚,径直走到陈熠脑袋边,举着枕头比划。
他面色平静,偶尔眼底闪现疯癫,额角血管砰砰跳动,却有理智屏住呼吸,把枕头捂向体育生睡熟的脸。
眼角余光忽然闪过一丝黑影,萧沛雨顿住动作,僵硬扭过头,心脏快要飞出嗓子眼。
他以为韩旭醒了。
还好,没醒。另一双眼和他遥遥对视,即便光线浑浊,萧沛雨仍旧看清那是个清瘦少年,穿着身凌乱西装,手指掐在韩旭脖子上。
四目相对,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了。
少年冷冰冰看着他,头发,脸颊,嘴巴,全是粘稠干涸的乳白色液体,混合猩红血迹,他死死瞪着萧沛雨,双眸滚下血泪。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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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沛雨在内心呵止少年,他眼睁睁看到少年收紧手臂,然后睡梦中的韩旭被惊扰,痛苦挣扎,不断踢弄双腿,没办法说话,像条被甩上海岸的鱼。
萧沛雨连忙扔下枕头,冲到少年身边,将他拽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少年重重摔在桌子上,上面东西西里哐啷摔碎一地。
“我要杀了他。”
少年阴狠至极,盯着萧沛雨,一字一顿说。
吐字很清晰,说的是萧沛雨家乡母语,少年五官动作太大,脸上干掉的精液一块块,墙灰般剥落。
“为什么阻止我,你疯了吗?萧沛雨。”
少年凄厉地尖叫。
萧沛雨紧抿唇瓣,不回答,视线陡然变得亮堂。他和少年都没反应过来,点亮的灯光照亮他们一模一样的脸。
“小……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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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迷迷糊糊坐起来,点亮了灯。
“你在干嘛。”
韩旭移开手,看到萧沛雨跌坐在地上,满地狼藉。陈熠也醒了,并且从胸口摘下一只枕头。
两人同时望向地上光脚跪坐的男孩。
萧沛雨缓缓扭过头,脸上挂着两行泪水,睫毛稠浓湿润。韩旭一下子就醒了,下床,把男孩牵起来,抱在怀里哄。
“小雨?”
萧沛雨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呜呜浸润丝绸睡衣,蜷缩着高大脆弱的身体,哑着失真含混的嗓子,哽咽:“睡……觉……”
“要和,爸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