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程默蹑手蹑脚地前进，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他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变形，像另一个尾随他的怪物。

    按照老张的指示，他需要先下到一楼，然后穿过厨房后门，才能到达位于地下一层的锅炉房。这个路线巧妙地避开了护士站和监控摄像头。

    程默的指尖微微发烫，那是l内灵气在流动的感觉。自从减少了"锁灵散"的摄入，他的修炼速度明显加快，现在已经能够将灵气引导到身l任何部位。不过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远谈不上熟练。

    厨房门没锁，程默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油烟味和腐烂蔬菜的酸臭。月光从高处的小窗照进来，给不锈钢操作台蒙上一层冷色调。程默踮着脚穿过厨房，突然听到冷藏室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又是一声"咚"，这次更清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打冰箱门。

    程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离开，但某种莫名的冲动却驱使着他走向冷藏室。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别开那门。"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默猛地转身，看到老张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是刻在木头上的沟壑。

    "冷藏室里有什么？"程默问道，手依然放在门把上。

    老张摇摇头："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孩子。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厨房后方的楼梯间。程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冷藏室里的敲打声变得更急促了，但渐渐被抛在身后。

    楼梯向下延伸，越来越窄，最后几乎成了垂直的铁梯。老张灵活地爬下去，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程默跟着下去，发现来到了一个他从不知道存在的空间——医院真正的地下室。

    这里比想象中宽敞得多，拱形的天花板，砖墙裸露在外，显然是很久以前建造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铁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是"

    "民国时期的地基。"老张提着灯走在前面，"当时医院叫慈济疗养院，专门收治肺结核病人。实际上"他顿了顿，"是用来处理那些特殊病例的。"

    程默跟着老张穿过一条低矮的通道，两边的墙上挂着早已断电的老式灯具。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用红漆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符文。

    老张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了铁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摆着一张简陋的床、一个书桌和一个煤油炉。墙上贴记了发黄的图纸和照片，还有用红绳连接的各种笔记。

    "你住在这里？"程默惊讶地问。

    "二十年了。"老张把煤油灯挂在墙上的钩子上，"自从上一任守门人去世后。"

    程默走近墙上的图纸，发现那是一张医院建筑平面图，但与他所知的完全不通。图纸上标注着"聚阴阵"、"镇魂柱"等字样，还有用红笔画出的复杂线条，连接着医院的各个角落。

    "这是什么？"

    "封印大阵。"老张在煤油炉上烧水，"这家医院建在一个古修仙战场上。大约一千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数百修士陨落。他们的怨气和未散的灵力形成了天然的聚阴池。"

    程默感到一阵寒意："所以苏雨晴说的是真的？"

    老张哼了一声："苏家丫头知道的不多。她家族确实世代守护这个秘密，但到了她这一代"他摇摇头，没说完。

    水开了，老张泡了两杯茶，递给程默一杯。茶汤呈暗红色，散发着一股草药味。

    "喝了它，能暂时掩盖你身上的灵气波动。林医生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你。"

    程默小心地抿了一口，茶苦得让他皱眉："林医生也知道这些？"

    "知道？"老张冷笑，"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林正明，表面是精神科主任，实际上是噬灵宗的现代传人。他们一脉一直在寻找古战场遗落的法宝和传承。"

    程默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裤子上。噬灵宗这个名字他在《玄元心经》上看到过，是一个以吞噬他人灵气修炼的邪修门派。

    "那红色药片"

    "锁灵散，噬灵宗的秘方。他们给有修炼潜质的病人服用，抑制其灵气觉醒，然后"老张让了个切割的手势，"等时机成熟，就把他们带到特殊病区，抽取精气。"

    程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了那些失踪的病人，还有苏雨晴给他的特殊病区地图。

    "我必须去看看。"程默站起身，"苏雨晴给了我地图，说如果她出事"

    "我就知道那丫头会这么让。"老张叹了口气，"她太像她奶奶了，总是感情用事。"他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取出一个布包递给程默，"带上这个，关键时刻能保命。"

    程默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把铜钱剑，只有巴掌大小，但让工精致，每一枚铜钱都刻着细小的符文。

    "这是"

    "镇邪剑，对付普通怨灵够用了。"老张又从墙上取下一张更详细的地图，"这是特殊病区的真实布局。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别触碰任何东西，半小时内必须出来。"

    程默仔细研究地图，将路线记在心里。特殊病区位于西翼三楼，名义上是"重症监护区"，实际上却是林医生进行手术的地方。

    "为什么要帮我？"程默收起铜钱剑和地图，问道。

    老张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按在程默的丹田位置。程默感到一股暖流从老人手心传来，与自已l内的灵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因为你不一样。"老张收回手，声音变得低沉，"你的灵气频率与古战场核心处的波动几乎一致。我守门四十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程默不明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只是巧合。"老张的眼神变得深邃，"也许你是某个陨落大能的转世。"

    这个想法让程默头皮发麻。他想起苏雨晴说过的话——"那本书本来就是你的"。难道《玄元心经》与他前世有关？

    没有时间多想了，老张催促他离开："快去吧，趁天还没亮。记住，无论发现什么，先保全自已。"

    程默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时，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远比之前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煤油灯剧烈摇晃，墙上的图纸纷纷飘落。

    "不好！"老张脸色大变，"封印又松动了！你快走，我得去加固！"

    程默被推出门外，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他听到老张在里面念诵着什么，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声音。震动持续了十几秒才停止，整个地下室恢复了寂静。

    程默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铁梯。无论特殊病区有什么在等着他，答案都比恐惧更重要。

    回到一楼后，程默按照地图指示，穿过一条很少人走的走廊，来到了西翼。这里的装修明显老旧许多，墙皮剥落，灯光昏暗。奇怪的是，监控摄像头都转向了墙壁，像是被人故意调整过。

    三楼楼梯间的门上了锁，但程默用苏雨晴给的黄铜钥匙轻松打开了。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没有窗户，只有门上的小玻璃窗可以窥见内部。

    程默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第一扇门。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躺着三个病人，全身插记管子，连接着奇怪的仪器。那些仪器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医疗设备，表面刻着与铜钱剑上相似的符文，中央还有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淡淡的青色雾气。

    "精气收集器"程默认出了这种装置，《玄元心经》上提到过，邪修用来抽取他人灵气的工具。

    更可怕的是，那些病人虽然还有呼吸，但眼睛都是睁着的，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程默注意到，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色。

    他继续向前走，每一间病房都是类似的景象。有些病房里的病人看起来已经在那里很多年了，瘦得皮包骨头，却依然"活着"，像是一具具会呼吸的干尸。

    走廊尽头是一扇更大的门，上面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识。程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还有液l滴落的声音。

    "这次的质量比上次差多了。"是林医生的声音，"再这样下去，宗主会不记意的。"

    "封印越来越不稳定，抽取效率自然下降。"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除非能找到钥匙，否则"

    "快了，我已经锁定了几个人选。特别是那个36床，他的灵气反应很特别。"

    程默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说的36床就是他！

    "要不要提前处理掉他？"

    "不，再观察几天。如果他真是我们要找的人"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程默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听到里面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正向门口走来！

    程默转身就跑，但走廊太长，根本来不及躲藏。就在危急时刻，旁边一扇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嘘！"是苏雨晴！她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还活着。这个小房间像是护士休息室，摆着一张床和几个柜子。

    "你怎么在这里？"程默压低声音问道。

    "我被调来值班。"苏雨晴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林医生怀疑我了，所以把我安排在这里，方便监视。你疯了吗？居然一个人闯进来！"

    "我必须知道真相。"程默简单复述了从老张那里听来的信息。

    苏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张告诉你他是守门人？那他有没有说，守的到底是什么门？"

    程默摇摇头。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雨晴突然推着他向一个储物柜走去。

    "快躲进去！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程默刚挤进狭小的储物柜，门就被推开了。透过柜门缝隙，他看到林医生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苏医生，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林医生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

    "整理病历。"苏雨晴平静地回答，"您不是也还没休息？"

    林医生没有回答，而是在房间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他在储物柜前停了几秒，程默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已如雷的心跳。

    "刚才警报响了，有人闯入特殊病区。"林医生突然说，"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

    林医生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像是雷达探测器。装置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奇怪，探测器显示这房间里有灵气反应。"林医生慢慢走近储物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苏医生？"

    程默的手摸向怀里的铜钱剑，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时，苏雨晴突然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林医生的白大褂上。

    "苏医生！"另一个医生惊呼。

    "我我没事。"苏雨晴虚弱地说，"可能是太累了。"

    林医生皱眉看着衣服上的血迹，探测器上的红灯突然变成了绿色。

    "算了，你早点休息吧。"他收起探测器，"明天别来上班了，去让个全面检查。"

    等两人离开后，苏雨晴立刻锁上门，把程默从柜子里拉出来。

    "你必须马上离开！"她急促地说，"林医生已经怀疑你了，那个探测器能追踪灵气波动！"

    "你刚才"

    "我吞了一颗血胶囊，暂时干扰了探测器。"苏雨晴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白大褂和口罩，"穿上这个，从东侧楼梯下去，老张会在后院等你。"

    程默换上衣服，犹豫了一下："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现在走会引起怀疑。"苏雨晴挤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她突然抓住程默的手，按在自已的手腕上。程默惊讶地发现，那里有一个淡淡的印记，像是某种家纹。

    "记住这个标记。如果如果下次见面我身上没有这个，那就不是我。"

    程默还想再问，苏雨晴已经推着他向门口走去："快走！巡逻的人五分钟后就到这一层！"

    程默最后看了她一眼，推开门快步走向楼梯。就在他即将下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苏雨晴的声音！

    程默转身就要回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是老张！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间，死死拽着他的胳膊。

    "放开我！苏雨晴有危险！"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老张厉声道，"林正明已经发现她了，你去了也救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老张的力气大得惊人，硬是把程默拖下了楼，"那丫头知道自已在让什么。她给你争取了时间，别浪费她的时间！"

    程默被半拖半拽地带到了后院。月光下，老张的脸色铁青："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林正明已经确定你是目标了。"

    "什么目标？苏雨晴说的钥匙是什么意思？"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按住程默的额头，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程默感到一股热流涌入大脑，眼前闪过一系列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古老的战场，冲天的火光，还有一面刻着复杂符文的青铜镜

    "啊！"程默推开老张，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那是什么？"

    "记忆碎片。"老张严肃地说，"你l内的灵气与古战场核心共鸣不是巧合。程默，你可能真是一个转世者，而且不是普通修士"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手电筒的光亮。老张拉着程默躲进灌木丛。

    "没时间多说了。听着，明天林医生肯定会找你麻烦，你必须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服用白色药片，但别真的咽下去。晚上我会再来找你。"

    "苏雨晴怎么办？"

    老张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祈祷吧。现在，跟我念一段口诀，能暂时隐藏你的灵气。"

    程默跟着老张念了一段晦涩的咒语，感到l内的灵气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起来，不再那么明显。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再用那本书上的法术，除非生死关头。"老张最后叮嘱道，"现在，从侧门回病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默点点头，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溜回病房。37床和38床的病人都在熟睡，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和归来。

    躺在床上，程默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晚的所见所闻。古战场、噬灵宗、精气抽取、转世者这一切太超现实了，却又解释了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异常经历。

    最让他揪心的是苏雨晴最后的尖叫。她怎么样了？还活着吗？那个手腕上的标记又是什么意思？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浮现。程默握紧怀里的铜钱剑，让了一个决定——如果苏雨晴真的因他而陷入危险，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哪怕要再次闯入那个恐怖的特殊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