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程默睁开眼，又一次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准时醒来。

    这是他住院的第三十六天。抑郁症诊断，重度，伴有轻度幻觉症状——至少病历上是这么写的。程默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的旧棉布，透着一股子丧气。

    "36床，该测l温了。"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机械地说道。

    程默配合地含住l温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护士身后——那里飘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形状像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没有脸，只有两个凹陷的黑色窟窿。

    护士毫无察觉，记录完数据就离开了。黑影却没有跟着走，而是缓缓转向程默，那两个黑窟窿直勾勾地"盯"着他。

    程默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到十。再睁开时，黑影已经不见了。

    "又是幻觉"他喃喃自语，摸起床头柜上的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医生说他需要这些药来"纠正大脑化学物质失衡"，但程默总觉得它们更像是某种封印，把他和这个世界隔开。

    吞下药片，程默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枕头下的那本书。这是他三天前在医院花园长椅下捡到的，一本线装古籍，封面用篆书写着《玄元心经》。

    起初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翻开后，那些晦涩的文字却莫名吸引着他。更奇怪的是，每当他按照书上的方法静坐调息时，那些如影随形的黑影就会暂时退散，胸口压着的大石头也会轻一些。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程默盘腿坐在床上，按照书上的口诀调整呼吸。渐渐地，他感觉到一丝暖流从丹田升起，沿着脊椎缓缓上行。那些平时在医院里随处可见的黑影，此刻竟像是遇到了天敌，纷纷退避到墙角。

    "36床！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打断了程默的修炼。

    主治医师林医生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程默手中的书。

    "《玄元心经》？"林医生翻了几页，冷笑一声，"程默，你的病情加重了。这种迷信的东西只会让你的幻觉更严重。"

    程默低着头没说话。他注意到林医生身后也飘着一缕黑气，比其他人的都要浓重，像一条毒蛇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从今天开始，你的药量要增加。"林医生把书塞进白大褂口袋，"这书我没收了。下午两点去让心理评估。"

    林医生离开后，程默长舒一口气，从被子底下摸出另一本小册子——他早就料到书可能会被没收，提前抄录了关键部分。

    正当他准备继续修炼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探头进来，左右看了看才走进来。

    "你好，我是实习医生苏雨晴。"她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刚才你在修炼？"

    程默警惕地看着她，没回答。这个苏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扎着简单的马尾，眼睛大而明亮。但程默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痕迹，像是长期佩戴什么物品留下的。

    "别紧张，我不是来没收你的东西的。"苏雨晴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床头，"我看过你的病历，知道那些药让你很难受。"

    程默依然沉默。住院以来，他学会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苏雨晴不以为意，继续说："那本书是不是蓝色的封面，用金线绣着云纹？"

    程默瞳孔微缩——她怎么知道？

    "果然。"苏雨晴叹了口气，"那本书很危险，你最好——"

    她的话被走廊上一阵骚动打断。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402床心脏骤停！抢救车快推过来！"

    苏雨晴脸色一变："我得去帮忙。"她匆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程默一眼，"那本书千万别在午夜修炼。"

    门关上了，程默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402床的老李昨天还和他下过棋，精神好得很，怎么会突然

    他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向四楼的方向。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里，一股浓重的黑烟正从四楼某个窗口涌出，隐约形成一张扭曲的人脸，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向地下，消失不见。

    程默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藏在病号服里的手抄本。也许，这本《玄元心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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