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了数秒钟,紧接着,被呼唤真名的烈火之车霎时间光焰大盛!它发出“哔哔啵啵”的剧烈燃烧声,木质车身在如此旺盛的火焰之下却丝毫无损。它以自己的炽烈声音咆哮着,车轮滚动,向鸟山石燕疾驰而来!
最后一盏路灯也宣告爆裂,鸟山石燕瞬间离开原地。他有着与自己这身繁华服饰全然不同的轻灵迅捷,一跃踏上旁边的围墙,接着再次转移。烈火之车在他方才停留之处撞出一个大洞,稍一停顿,停滞的车轮又再次滚动起来。
“先生!”月见赶了回来,紧张地绷着身体,鸟山石燕却并未让他靠近。
“月见,我会制造机会掀开它的车顶。”鸟山石燕沉声说道,“你去确认,车内有没有被它劫走的尸体。”
火之车,【阳篇】之鬼,原本是运送罪人尸骨前往地狱的车子,经过口口相传,已经变成传说会于风雨大作之日从葬礼上抢走尸体的妖怪。人言会给予妖怪力量与新的面貌,鸟山石燕所面对的这辆火之车,无疑已经是后者。
见月见仍旧有些担心的样子,鸟山石燕笑了笑。
“无妨,今夜天气很好。”
无风无雨,火之车远远达不到全盛,他自己也能周旋得来。鸟山石燕更在意车上有没有尸体,如果有,他对火之车此时的实力判定需要再提升一档,抓捕起来恐怕也会束手束脚些。
毕竟等结束后,还要将被偷走的尸体完璧归还的。
月见尽管担忧,依旧坚定不移地服从了鸟山石燕的命令。烈火之车将自己从墙里拔-出来,轮子灵活地转向,那腾腾而起的火焰居然隐约显出了一只毛发蓬勃的大猫的样子,大猫有着人的姿态动作,紧紧环抱车厢,像是在保护其中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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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只是在迷惑他。
“真偷到了尸体就麻烦了啊……”鸟山石燕低声笑道,“这东西还回去,我说不定也要被当做奇怪的人,看起来解决食宿只能依靠警察局了。”
很快,他不再自嘲,因为火之车的下一轮扑击已经近在咫尺。月见正在攀爬坏掉的路灯,企图占据上方的视角。他是鸟山石燕的助手,合作过不知多少次,彼此不用言语和信号,也能心意相通。
月见爬到了一盏路灯上方,在这里能清晰看到下方道路上,烈火熊熊的车驾正在疯狂追逐鸟山石燕。鸟山石燕跑起来快到不可思议,木屐都影响不了他的速度,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按着帽子,月见看得胡须微抽。
“这种紧急时刻就请您不要关注帽子了啊!”
“这怎么行!没了帽子我的帅气程度下降不知道多少!”
“……”
不知道是不是被顽固地按着帽子的鸟山石燕所激怒,火之车猛然加速!鸟山石燕却仿佛早有准备,他借着冲力一纵而起,月见看出他的目标是最后坏掉的那盏路灯,只是高度明显不够!
“先生!!!”
长烟还在幽幽散出烟雾,在空中停滞、眼看就要失去力道向下坠落的鸟山石燕却笑了。他嘴唇微动,那只银色眼瞳因为使用异能而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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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力——】
“百鬼夜行·雾·蛇带。”
一条滚着黑脊、腹部五彩斑斓的长带猛然蹿出,它看起来像是古时人们的衣带,只是长而柔韧,近乎妖异。蛇带将尖吻缠上路灯,尾端缚住了鸟山石燕的腰,蛇般耸起身体发力,将他向上甩去!一阵风扑面,掀掉帽子,鸟山石燕暂时腾不出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帽子向下飘去,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我的帽子!”
蛇带一顿,接着好像极其无奈一样,拉长中段身体拧了一个结,把鸟山石燕飞起的帽子套了回来。
拿回帽子,鸟山石燕抓住机会,一手攀住路灯,下方的火之车跟着拔升高度,火光几乎沾上了鸟山石燕的衣角——
危急时刻,鸟山石燕却露出了笑。
“这样不就能看见了吗?”
他手臂发力,蛇带辅助,整个人攀着路灯将自己抡过一圈,火之车与他擦肩而过,路灯平伸的部分在高速之下,正好切掉了它的车顶!
车顶掉落坠地,化为熊熊烈火,火之车的妖力顷刻散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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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鸟山石燕高声唤了一声。
“是!”
月见早已蓄势待发,他从另一个路灯上扑过来,中间没有落脚点,挂在路灯上的鸟山石燕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让他在手臂上轻踏一下,一口气跃到火之车上方。
“没有!先生!”月见踏上火之车,看清了车内,高兴道。没有尸体意味着他们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尸体会被损害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鸟山石燕也笑道,他落到了旁边的围墙上,身体压低,蛇带绕身簌簌而动,仿佛在向火之车挑衅地吐出信子。
火之车车顶被削,好像懵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缓缓转动车轮,让自己的车头面对鸟山石燕,却见那名青年已经重新托起了长烟杆,轻轻吸了一口。
“装作一副已经偷了尸体的样子,想让我投鼠忌器吗。”他低低地笑了两声,“聪明的孩子,可惜了。”
他缓步走向火之车,木屐的哒哒声居然让缺了顶的火之车微微瑟缩。
“来吧。”鸟山石燕笑眯眯的,“你是自己回来,还是我把你抓回来?”
火之车静止一会儿,它别扭地想拧动轮子逃走,长烟散出的淡青色烟雾却缠绕在它身上。最终,火之车不动了,它身上沸腾的火焰渐渐凝固,定格为水墨画一般的色彩,一个龙飞凤舞的【阳】字在它上方闪现一瞬,将火之车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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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烟熄灭,火之车归位,鸟山石燕解下蛇带,把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扑灭了(蛇带:……)。月见已经落回地面上,看鸟山石燕灭火,突然鼻尖动了动,嗅着哪里好像又传来了焦糊味。
他又嗅了嗅,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
“啊啊啊先生!”月见闪电般抬爪,把自己冒着小火苗的爪子按灭在了鸟山石燕衣摆上。
鸟山石燕:“……”
鸟山石燕:“不要用我的衣服灭火啊!”
一定是刚才踩在火之车上的时候沾染到的,月见舔着自己的爪子,装作没听见。鸟山石燕灭完火,收了蛇带,毫不停留的匆匆离开。
“先生?”月见耳朵微动,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已经没有危险了,您怎么走得这样快?”
鸟山石燕闷头走路,越走越快。
“当然了,你想留下来赔偿路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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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沉默了一下,想起他们现在是两个穷鬼,顿时加快脚步,最后直接用跑的,甚至一口气跑到鸟山石燕前面!
“你这没有良心的猫!想要丢下我吗?”
鸟山石燕在后面边追边骂,还不忘按着他的帽子以免掉落。
“明明是您先跑的!我跑在前面为您探路!”
“请你留在后面断后啊!”
警笛的声音已经响起,结界解除,这里的烟气和燃烧过的痕迹再也无法掩饰。鸟山石燕像每一次他所做的一样,带着助手匆匆撤离现场。一人一猫来到一处安静的小公园里,这里被一条道路穿过,不远处能看到便利店的灯光,可是口袋空空的鸟山石燕显然没有走进去消费的资格。
“唉……”鸟山石燕长长叹气,一下坐到长椅上,捶捶自己的腰。
“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当年我连续奔行一整夜都不会疲倦的。”鸟山石燕双眼无神,“上了年纪,还要出来抓出逃的妖怪,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月见动了动尖耳朵,见鸟山石燕颓唐地瘫在那里,自告奋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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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先生偷些食物回来!”
“不可以哦。”鸟山石燕略弯腰,伸手捏住他的小猫脸,能向外扯得长长的。他松手之后,月见“扑噜噜”甩了几下头,猫耳朵沮丧地耷拉下来。
“那先生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鸟山石燕坐回去,声音轻轻的,还是那句话。
“不可以哦。”
妖怪没有道德,对他们而言,人类才是他们世界的入侵者,那些摆在外面的商品,自然是想取用就取用。对于惹他们生气的人类,占了他们住所的人类,妖怪们恐吓驱逐起来,也绝不会客气。
但是鸟山石燕还在这里,他是有道德的健全的人。
“今晚就暂时在这里过夜吧。”鸟山石燕说着,准备横躺下来。月见显然为他在室外过夜深感焦虑,视线不时飘向那间亮着的便利店,然而鸟山石燕没有许可的迹象,他最终也只能挫败地跳上长椅。
“那么,我给先生当枕头。”他眯起薄绿的猫儿眼,“月见的肚皮很软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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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谢了……哎呀!”
鸟山石燕显然没有目测好长椅的长度,他躺下来,头就担在了长椅外面,一下仰下去。渔夫帽落地,他感觉自己脆弱的颈椎也差不多要断掉了。
“先生!”月见大惊,立刻跳下长椅想帮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接近了。
“人类……”月见低低地嘟囔了一声,他并不喜欢除了先生之外的人类,甚至有点讨厌。他见鸟山石燕的手指动了动,立刻会意,轻灵地躲进了鸟山石燕的影子里。
鸟山石燕颠倒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男人。对方有着暗红色的短发,衣着整洁干练,他的步伐十分轻盈,似乎饱经训练。
“唔哦……”
鸟山石燕稍稍睁大金银异瞳,发出了声音。
“……作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