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在蓝风铃花瓣拼凑而成的一幕幕中分崩离析,将我猛然拉回现实。我的手颤抖得无法自控,第二封卡片的信封上贴着刺眼的生日蛋糕。
我惊觉,在抛下她的十几年里,我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当我撕开信封时,窗外的光斑在房间里摇曳。
信纸先生的咳嗽声从窗缝中挤进来,震得蓝风铃花瓣簇簇洒落在卡片上。那些咳出的墨点在信纸上晕开,歪斜的字迹映入眼帘:
「妈妈,今天是母亲节。前几天我问外婆:妈妈什麽时候来看我?外婆脸se不太好地说,等我生日那天你就会来了。
所以我站在yan台上,努力垫起脚尖看楼下。我等了好久好久,夕yan的余晖都撒在脸上,像布丁里的焦糖,但味道却是咸咸的。
信纸先生对我说,妈妈你不会来了…但没关系,我会原谅妈妈的。
今天在幼稚园下课时,我有点难过。有同学看到是外婆来接我,问我你妈咪呢?我说妈妈在家里等我,
其实我好想跟妈妈说好多话,但卡片好像不够写了!
妈妈,母亲节快乐。」
遗落的蓝风铃花瓣在铁盒里苏醒。它记得nv人最後一次收集蓝风铃的香气。
此刻,它正沿着小nv孩睫毛的sh度攀爬,将「母亲节快乐」的笔画浸泡成当年被剪断蛋糕绳结。
信纸先生ch0u搐起来,背面的邮票齿孔渗出与那nv人离去时相同浓度的香气。
2002年5月12日下午五点
妈妈,今天下雨了。
外婆原本说要带我去公园玩,因为下雨没去成,我有点难过。但信纸先生说仔细闻闻看,雨的味道混合着妈妈最喜欢的蓝风铃香。我真的闻到了淡淡的蓝风铃香气!所以我原谅了信纸先生今天说妈妈不会来找我的事。
今天放学时,有个讨厌的男同学问我,为什麽母亲节妈妈没来幼稚园接我,我跟他说妈妈在家里等我,他却哈哈大笑,还跟大家说我没有妈妈。
我回家时跟外婆说,外婆只淡淡地回我,不用理他们。
晚上外婆买了一个杯子蛋糕给我,很甜很好吃。
只是我在yan台上等妈妈时,垫了54次脚,脚已经酸了。偷偷跟妈妈说,小椅子的高度加上我的身高,可以看到巷口的第三根电线杆,不可以跟外婆说喔,不然外婆会骂我。
信纸先生还教了一个新魔法。他说,如果把放大镜对准「原谅」两个字,yan光会把它们烧成小洞,这样风就能把原谅吹到妈妈那里。
我试了好多次,可卡片都快烧焦了。信纸先生突然咳嗽着抓住我的手:
「傻瓜,原谅太轻了,风吹不动的。」
他咳出的铁锈花瓣飘到卡片上,变成一颗钮扣–和妈妈大衣上掉下来的那颗很像,只是上面沾着威士忌的酒渍。
———
窗外忽然诡谲地下起大雨。
我彷佛在雨幕中看见平行时空里的nv儿,她垫着脚尖,努力朝门口望,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卡片上「原谅」两字,在信纸先生咳出的墨点上晕染出盐晶。
最温柔的刑罚,藏在你的宽恕里。那些被我摔碎的羁绊,静静地排列着。当我的膝盖触及被雨水浸sh的木地板时,彷佛听见某种冰层在骨髓深处剥落的声响。蓝风铃藤蔓勒进手掌的疼痛如此刻骨,像nv儿在栏杆上留下的铁锈年轮,一圈圈刻在我心上。
信纸先生突然停止咳嗽。它正在消耗我的泪水,反刍我遗忘在玄关的晨昏线。那些被鞋跟碾成磷粉的时区碎片,悄然流逝。
「妈妈你看,小椅子加上我的身高可以看到外面巷口的第三根电线杆。」
墨se琥珀裂开的缝隙里,2002年5月的雨声倾泻而出。
&儿的发梢沾着蓝风铃花粉,她发明的了望塔正危险地斜靠yan台栏杆。
每个被省略的生日祝福,都化成骨缝里的蓝风铃根j,随着她第55次垫脚的频率穿刺脏器—
原来,宽恕b诅咒更锋利。
信纸先生瞳孔忽然发生蓝风铃花粉的裂变,钴蓝se的花粉将我钉在因果律的暗房。
我们同时伸手穿透时空胶质。你捞到的是我当年遗落的发丝,我握住的却是你藏在彩虹笔管的r牙–那些刻在心脏上的「对不起」,正在掌心孵着被雨淋sh的生日快乐。
窗外的雨变成垂直流淌的蓝风铃花瀑,信纸先生在漩涡中心低语:
「她始终闻得到,你眼泪里的蓝风铃香气。」
当「原谅」的盐晶开始光合作用时,信纸先生碎成满室钴蓝se花粉。那些在时空褶皱里发酵的蓝风铃藤蔓,突然将我拉进nv儿用彩虹笔画出的方程式–
小椅子3+雨声2=足够穿透时空的脚尖
铁锈编织的第三封信浮现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掌心正在剥落成2002年的栏杆漆屑。
而窗外,被逆向摺叠的蓝风铃花瀑里,传来nv儿轻轻的倒数:
「妈妈,这次换我看见你在小椅子上垫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