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皱了皱眉头:“如果我是天月大师,可能也会想到这个办法教训教训这些人。我曾经托你提醒风君子如何应对此事,其实就是提醒他想这一类的办法。可以天月大师的身份,不应该仅有我这样小心计,恐怕另有深意。”
“有什么深意呢?”丹霞夫妇齐声问道。
紫英苦笑:“我不是天月前辈,我怎么会知道?”
五味道长突然又插了一句:“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不过不敢肯定。我们大家先不要议论,接着看也许就明白了。”
我们在这小声的说话,那边和锋皱着眉头却没有接话,他身边的师弟和曦上前一步抢先答道:“这位公子前辈,我等多谢天月大师大度慷慨。正一门为此间盟主,其用意不过是想维护修行同道之间的交谊,绝非为私利而来。这三件法器,无论如何处置,正一门不取。正一门只希望公子能说话算数,此件事了之后能将正一门的法器归还。”
和曦不等和锋说话就率先表态这三件法器正一门不要,别人不解可是和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里的法器不止三件而是四件,还有风君子手里的黑如意。如果正一门能够拿回黑如意就足够了,还要再争夺其它三件法器另外那么多门派嘴上不说心中肯定有不满,这也有损修行第一大派的威望。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和曦不要法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也许像我一样认为自己猜到了天月大师的用意。三件神器一出,浮生谷中难以避免一场混乱争斗,正一门再参与其中局面就更不可收拾。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尽量以权威的身份劝服众人减少争夺损伤。和曦现在关心的问题,恐怕就是尽量想一个最妥善的办法,避免出现“二桃杀三士”的结局。这个道士脑筋和心眼都不错。
和曦一说话,和锋紧接着开口:“我师弟的意见就是我的态度,也是正一门的态度。如何处理这三件法器,我想还要立一个尽量不伤和气的规矩,以免有不必要的损伤。公子前辈,你说对不对?”
风君子淡淡一笑:“规矩?那规矩就你们来定吧。你们本来就是来这里开会的,刚才不已经商量规矩了吗?不妨再商量一次。我有一个建议。今日浮生谷中修行高手云集,虽然比不上宗门大会,勉强也可算一次宗门小会了吧?那就参考宗门大会斗法夺魁的规矩,各门弟子出手切磋切磋就是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正一门先表示不要这三件法器,风君子又建议斗法切磋,山谷中已经有自以为修行不俗的高手开始摩拳擦掌。各大门派的掌门中,有好几位已经面露喜色,大概认为自己有机会了。仍然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这次大会的议题变了,变成了如何分配这三件宝物。时间不大,已经商量完毕,还是由盟主和锋公布。
和锋真人的眼色并不是很好看,可仍然尽量保持着潇洒的微笑。他站在忘情天梯下向山谷中拱手一圈朗声道:“忘情宫天月前辈无恙,我等晚辈十分欣慰。冒昧骚扰此地本应请罪,难得天月大师雅量高致不与晚辈计较,还赐于三件神器以助天下同道修行。此等功德,我辈不应辜负,更不能因争夺法器而有伤浮生谷之祥和灵瑞。我既已是盟主,那就不妨再暂居一时三刻,在此代表各大门派宣布三件神器归属方法。”
和锋宣布的规矩不复杂,主要有三条:
一、在场各门派不论大小人数多寡,只能派一人出手。而且一个门派只能争夺一件法器,如果失败则没有资格再争夺下一件。这个出手的人辈份不论,只要是门中推举就可以。
二、出手斗法只是修行境界的切磋,并不是普通人的江湖械斗。因此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修行人斗法不是比武,高手可以自行控制。因此,请在场修行未足的人最好不要不自量力勉强出手。
三、推举两位天下信服的高人掠阵,以随时出手阻止可能的损伤。再推举一位公正不偏之人做为仲裁。
两位掠阵高手很好定,不用商量就是和锋、和曦,反正正一门不出手争夺。至于仲裁之人,和锋向风君子道:“若论辈份,在场同道没有超过你的,还请公子仲裁。”
风君子摇头:“我这几日和诸位同道多有摩擦,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说我不偏私恐怕有些人不会相信。这样吧,我推举一人,这个人和锋盟主一定也会满意。”
和锋:“请问公子推举何人?”
风君子笑道:“此人性情纯朴,品行端正。为人诚信且修为不俗,不瞒上欺下总以真心服人。说起来他与正一门还颇有渊源。我想由他来做仲裁一定可以公正无私,能够明辨诸人之高下。这个人就是芜城的石小真人石野。”
风君子飞洒出一大堆高帽子,将这个人夸的像王母娘娘她婆婆卖的仙瓜,最后说出了我的名子!紫英扑哧一笑,推了我一把悄声道:“你快过去,推辞一番就答应了,风君子点你的名必有用意。”
我早就预感到今天恐怕躲不了要做点什么,没想到风君子叫我上场做仲裁。我哭笑不得的走到场中,冲风君子施礼,又向众位掌门抱拳拱手道:“石某人惭愧,不敢在天下高人面前评点是非。前辈抬举,在下实不敢当。”
风君子看着我,似笑非笑的劝道:“石真人出道以来,曾一度风评不佳。芜城守正真人为正天下修行人之纲风,曾暗中考察石真人行止多时。刚才那些评语,出自守正师兄之口,我只是转述而已。如果有谁不信,可以当面找守正求证。其实以我亲眼所见,石真人言而有信,又慷慨乐善,不愧为修行俊秀。我看,你就不要推辞了。”
据我所知风君子并没有见过以守正身份出现的金爷爷,刚才那一大堆话都是他强加到守正真人头上的。但果真有人去求证的话,金爷爷也不会说我坏话的,只能圆了风君子之言。风君子今天是有意要扶我上台面,为天下高手仲裁可是相当重要的身份象征。如果把握的好进退得宜,那么我原先那种明名声虽大却风评不佳的处境会立刻扭转。因为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以前并没有见过我本人,今天算是我在天下修行人面前首次亮相。
和风君子客气完了,我又转身向和锋道:“和锋盟主,在下于修行界中阅历甚浅,在场的诸位高人大多不熟识。我看还是公推一位长者为仲裁比我更合适。”
风君子推我出来就算准了和锋不会反对,就算看守正的面子他也不能反驳风君子的话。只见和锋一笑:“石师弟,你与在场众人大多并无私交,因此众人更会相信你不会偏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一个有修为的局外之人还真不容易,恐怕只有你了。只不过师弟你的修行境界也是不俗,难道就不想下场一试高下吗?”
和锋提醒我如果做了仲裁就不能出手去争夺了,这其实等于变相的又送给我一顶高帽子。其实我现在的境界虽然有所精进,但和在场的这么多人比恐怕绝对不算拔尖。我连忙做谦虚状谢道:“以石某这身微末道行,哪敢跟在场的诸位高人比肩。对于这三件神器,在下没有丝毫染指之意。”
和锋点点头:“如此心性实属难得,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以盟主的身份,与公子共推你为仲裁之人,请你站到场边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斗法的场地就在天梯下风君子身前原本空出来的那一大片地方。和曦与和锋两位真人一左一右掠阵。风君子还在那张沙滩椅上坐下,谁叫他是前辈呢!云中仙手捧锦囊侍立在他的身侧,我则远远的站在风君子对面场地的边缘。场中各位掌门以及其它人等都退回到山谷中本门的位置,回去商量由谁出手的事情了。
见场地已经空了出来,风君子点头示意,云中仙从锦囊中取出了第一件法器。这是一根两尺多长的短杖,通体雪白,末端微微凸起镂刻成流云的形状。短杖约有杯口粗细,看质地似玉非玉、似牙非牙,表面晶洁莹润,隐约有光华流转。风君子本来也不知道锦囊里是什么东西,一看见云中仙拿在手中的短杖他的脸色就变了好几变,低声惊呼道:“挥云杖!忘情云门的镇宫信物,仙子怎么可以将这件东西赐于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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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回 二桃杀三士,神器失与执(下)
129回
二桃杀三士,神器失与执(下)
风君子没想到天月送出的第一件法器竟是挥云杖,惊讶不已。云中仙小声答道:“我事先也不知,取出来才发现是挥云杖。”
他们这段话声音很低,我站在场中的对面才隐约听见。这时山谷中众人已经很好奇,有人大声喊道:“这是什么神器,能不能介绍一二?”
风君子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想我知道仙子的用意了。云中仙,你就向天下人介绍介绍这件东西吧。”
云中仙一举挥云杖,朝着山谷中脆声道:“第一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云门的掌门信物,名曰挥云杖。此杖之妙用,有挥舞云霄之威,施展之时法力漫漫无边,神识可以极其高远。善守者,可以结云门雾阵,善攻者,可以祭流云飞岫。诸般妙用,得之者御器时便可详知。此器还有一项特殊神用——真人持之,再有秘诀,可以御器腾云。”
山谷中一下子声音就有点乱了。人人都能猜到是好东西,没想到是这样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东西——忘情云门的掌门信物!那确实不在正一三宝之下。别的不说,就说那腾云之用便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垂涎不已。真人持之可以腾云,那就是说像我甚至是韩紫英这样的修为,得到挥云杖以及秘诀,就可以腾云飞天!
云中仙介绍完了之后便垂手不再言语,风君子也没理会众人在议论什么,而是向我打了一个手势。我转身向谷中道:“请问天下英雄,谁人欲取此挥云杖?如果已经推举好门人,就请走到场边商定出手次序。……石某再次声明,每门无论大小只出一人。不论是否能夺得此神器,这一门派都不可再出手争夺下一件法器。”
别看东西人人想要,但人人心里都有小算盘。争了这个机会就等于失去了下一个机会,有心出手的人都想等等看还有别的什么人来争夺,自己有没有胜算?闹闹哄哄等了半天,还是没人第一个站出来。苦差事都给了我一个,我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又高声询问了三遍,仍然无人出头。风君子有点不耐烦了,坐在椅子上大声道:“如果无人来取,就算大家都放弃了,我替天月仙子谢谢各位。”
风君子这句话还真管用,马上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第一个就刚才几次与风君子冲突的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他紧走几步而出:“玄冥掌门抱椿不才,愿意现丑。”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又有一人上前抱拳:“听涛山庄庄主宇文树,在此抛砖引玉,陪衬天下英雄。”听涛山庄位于浙东沿海,是修行界一大世家。庄主宇文树年近七旬,也是修行界很有名望的高人,刚才各大派商量规矩的时候就有他一个。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发现了对方站了出来,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稍有尴尬之意。本来还有人移动脚步想往外走,一看是这两位出头,大多又都退了回去。修行人做事讲究缘法,明知不可取胜也就不出来丢人了,像宇文树和抱椿老人已经是很够分量的高手了。看见这两人走到场边,我又向谷中问道:“玄冥派掌门抱椿、听涛山庄宇文庄主,愿意出场以谢忘情宫美意。请问天下高人还有要出手的吗?”
我的眼光扫去,发现谷中至少还有七、八个人的神色跃跃欲试,脚步在向外移动。但此时有一个人的话声打消了他们的念头。只见有一衣衫褴褛的魁梧男子迈步走到场边,恭声道:“海天谷弟子于苍梧,给诸位前辈行礼。晚辈斗胆,也想请前辈指点修为。”
于苍梧的修为在宗门大会上很多人都亲眼见识过,虽然败给了七叶,但其功力不在场中众人之下。如果和锋、和曦、孤云飞燕等人不出手,恐怕没有人能与他争锋。于苍梧一出面,场面也就平静下来,没有人再打挥云杖的主意了,老老实实看好戏等着争夺下一件法器。我有意无意向孤云门那边扫了一眼,看见绯焱老老实实的站着,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我又向众人道:“海天谷于苍梧钟意挥云杖,还有没有其它同道愿意出场。我数三声,如果三声已毕还无人下场的话,就请这三位高人商定法器归属了。……一、二、……”
“慢着,请问石小真人,在下可不可以出手?”有人突然在我身后说话,居然是风君子要亲自出手争夺挥云杖。
已经下场的抱椿老人不满道:“这位公子,你这几日既然替忘情宫出头。忘情宫送出的法器,你也要争夺吗?如此,是否有失天月大师的美意?”
风君子没理他,而是看着我问道:“我可不可以出手?石小真人,你是仲裁之人,不可偏私要秉公而断。”
风君子要出手我能不让他上场吗?秉公而断,那就是让我给他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难怪找我出来做仲裁。我想了想高声答道:“天月大师的意思,只要是谷中众人皆有机会得此法器。你也是众人之一,当然可以出手。但是,请问你代表何门何派?”
风君子:“我虽曾经在忘情宫受教,但早已被逐出师门。我是无门无派江湖散人。”
我又问场边的和锋:“请问和锋盟主,如果是正一门的宗门大会斗法夺魁,江湖散人是否可以参加?”
和锋点头:“可以。”
我转向风君子道:“既然如此,你可以上场争夺。……现在场中有四人,请四位先两两切磋,两位胜者最终一斗决定挥云杖归属。哪两位先下场?”
风君子:“你是仲裁之人,谁和谁斗由你决定。只要公平我就不会反对。”
听到这里我心里琢磨半天。另外三个人中于苍梧修为虽高,但以我亲眼所见却不是风君子的对手,至于抱椿老人和语文树我不知底细。与其多一场变数,倒不如第一战先把胜负定下来,同时也显示我的公平公正。我沉吟着说道:“场中四人,宇文、抱椿两位师兄是同辈高人,又同为大派宗主,互相切磋也是一件雅事。公子你是前辈,于苍梧是晚辈,我看还是于苍梧以晚辈的身份首先向公子你请教。你们二人胜负已定之后,两位掌门再出手。”
这不是比武排名次,而是抢东西,如果只有一人能得,第一轮的胜负都是无所谓的。我让风君子和于苍梧这两位最厉害的高手先上场,抱椿与登峰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颜色,无论如何先去了一大劲敌。事不关已,山谷中的众人现在只是看热闹而已,见这两大高手先斗当然也没什么异议。
风君子手持黑如意站起身来,身旁的云中仙有点担心的问道:“公子,你真要出手吗?”
风君子苦笑:“我将你收在门下,赐名云中仙。若失去了挥云杖,忘情宫还怎能让你这个弟子入云门?仙子的用意我已知道,今日不拿回来也得拿回来。”风君子说完甩袖下场,对于苍梧招呼道:“海天谷?这个名子很好听啊。你就是宗门大会上一鸣惊人的于苍梧,真是后生可畏啊。你想怎么与我比?”
风君子虽戴着面具说话,旁人也能看出小小年纪故作老气横秋,只是不好意思笑出来而已。于苍梧前行几步,规规矩矩的答道:“师叔祖,您是长辈。只要您说出一条道来,晚辈自当从命。”
他这一声师叔祖把风君子说的都乐了,语气中有三分戏谑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既然我是长辈,也不能欺负你,你大概也不好意思跟我来野的。这样吧,我们用一种文斗的方式,彼此不伤和气,我也不至于失了长辈的身份。”
于苍梧:“晚辈没有意见,请问如何文斗?”
风君子从怀中抽出一把宣纸折扇,展开道:“我这里有一把扇子,等一会儿我要在扇面上题写‘风流天下’四个字。我一动笔就等于出手了,而且笔画不能停下。在我写完四个字之时,你还能站在场中,就算你赢了。如果在我最后一笔落下之前,你被我书法中的笔势逼出了场外,就算你输了。……你现在就在这场中画一个圈子,只要地方够,你想画多大就画多大,千万别跟我客气。”风君子手中这把扇子我认识,正是七心细心挑选,由宣花居士送给他的那把洒金白云扇。
别看风君子年纪小,但处事确有前辈风范,他如此“文斗”实际上让于苍梧占了很大便宜。以书法中的笔势退敌,我遇到过一次,就是正一三山中与泽名交手。只可惜那泽名是一副空架子中看不中用,原来风君子也会玩这一套。
于苍梧:“多谢前辈让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在四周走了一圈,以脚尖画地圈出一个圆圈来。这一片空地足有十丈方圆,可是于苍梧画出的这个圈直径不到两丈,显然是不想占风君子便宜。
风君子一摇头:“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可你这个圈子实在太小!恐怕你躲闪不开,我也施展不便。再画一个吧,至少要五丈方圆。”于苍梧见他如此说也没有再推辞,又走了一遍画了个更大的圈子,不多不少正好五丈方圆。画完之后在圆心处当中站定。
风君子:“准备好了吗?”
于苍梧:“敬请前辈指点。”
风君子上前两步,左手将折扇的白云一面展在身前。右手一拍插在腰间的黑如意,黑如意中有一大一小两团黑气飞出。风君子举手在空中虚提,大的那团黑雾飞到他指间凝聚成一根纯黑的笔杆模样,小的那团黑雾悬聚在笔杆下方化成了笔锋的形状。风君子变化龙魂,成了一支上下纯黑的毛笔。持笔在手,他开始认认真真的低头写字。这一番文斗就这么静悄悄开始了——
“风流天下”这四个字听上去若由狂草书写更有气势,可风君子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正楷。他写字的笔顺有点不符常规,通俗的说法就是倒笔头。他首先在白纸上轻轻写了一个“虫”字。
他写这个“虫”字时,场中渐渐传出了声音。这声音从于苍梧周边的五丈方圆出现,于四面八方将他抱围。虽不大,却沙沙不绝,密密绵绵。听上去就如万蚁噬骨,令人牙酸心怖、双股欲战!风君子起手好像与我上次遇到的泽名一样,也是一种精神攻击,从四面八方向于苍梧袭去,未留一点空隙。
无边无形的惊惧与恐怖,心志不坚者恐怕转身就要逃走。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咬噬着全身的内脏与骨骼,你就是有霸王神力也无法摆脱,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山谷中有很多心志不坚、修行未足的晚辈弟子已经捂住耳朵面露痛苦的神色。仅仅听到声即是如此,那么在场中遭遇精神攻击的于苍梧可想而知!
再看于苍梧,闭上眼睛睫毛微动,身形却始终一动未动。风君子轻声赞叹:“果然于苦行有得,心志犹强于筋骨。”说完在“虫”上添了一撇,沙沙声转眼消失。紧接着笔画未停,又在外面加了一个“几”字边框。第一个“风”字算是写成了。
风字已成,场中却没有风声。不仅没有风声,而且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可怕。似乎围绕于苍梧周围五丈方圆的空气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场外的众人也都不说话,心情莫名的紧张,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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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回 有肝胆立世,无字句谈书(上)
风君子面容不变提笔开始写“流”字,三点水工工整整的三笔点下。除于苍梧之外,我可以说的站的离风君子最近,能看见他用笔。他每点一笔,我就觉的有一柄大锤在心脏上猛敲一击,有一种被压迫的要窒息的感觉。虽然他不是冲我施法,但我也能感受到于苍梧的处境。
场中仍然无声,空气仍然接近凝固,但却有了一种奇异的风。空气如果像一边流动,你会感觉到有风吹过,迎面还可以感受到风压。但四面八方所有的风都向中心一点汇聚,那就成了一种收缩的不动之风!五丈方圆内的虚空仿佛变的千钧般沉重,如排山倒海似的威压逼向中间于苍梧。风君子每点一笔,压强就陡然大了一倍。这已不是纯粹的神精攻击,而是带着真正的力量。
三点水三笔点完,流字另外半边起笔仍然是一点。当风君子抬笔欲点下第四点时,于苍梧终于动了,他再也不能静立不动相抗这种压力。只见他大吼一声,震的山谷嗡鸣,用吼声去震碎四周奇异的安静。他张开双臂以手捧天,身体四周生起了一股凌厉的旋风。以声破静,以旋舞之风破不动之风。我曾见过他如此施法,就是那次化解龙卷风。
于苍梧大吼之时,风君子第四点正好点下。吼声似乎破了他的不动风压,场中的压力并没有像前三次那样突然变大。于苍梧周围飞舞地旋风越来越大。飞旋着向身外卷开,带着呼啸之声,就像要冲破五丈方圆内的无形束缚。他出手不仅仅为了防守,而且主动在进攻。于苍梧所御之风如果冲破了这个圈子逼到风君子眼前,风君子这四个字的笔画就会被打断了。
风君子点了点头,面露佩服之色。他也不多说一句话。接着一笔一画去写“流”字。接下来场中的形势变了,风君子每一笔写出,在于苍梧招出的旋风之外就又多了一道风声。上下前后左右,连地底似乎都隐约有风声传来。风君子并没有压住于苍梧的凯风,却作法带出风声。以风和风,反而助长了于苍梧地风势。场中的风越旋越快,地面的浮土早就被卷到了半空,五丈之内飞沙走石。
场外人感受最直观的就是声音的变化。一开始是万蚁酥声,后来是寂灭无声,然后又变成呼啸的旋舞之声。而现在。场中风声厉哮如千万怪兽撕吼,惊心动魄。于苍梧的脸色变的沉重起来,捧天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以风破法想冲出这个圈子的约束,风君子以法助风,反而加强了风地力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于苍梧招出的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仅攻击不了风君子,更有可能反过来伤及自身。
于苍梧两臂分开,以双手举天,抬右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地面。风势不再往外卷。而是顺着他的手势集中一个方向向天上狂飚而去。合则力大,驭锋锐先出,风君子地借力散力之法也难以阻挡。于苍梧遇挫越强。此时想的居然仍是反攻。
我不禁也有点替风君子担心了。斗到现在,于苍梧站在场中脚步未动,反而出手反攻。风君子已经写完两个字了,能把他逼出圈外吗?是不是有点太轻敌托大了!风君子见于苍梧以双手举天,面容一肃,抬笔写第三个字。第三个字是“天”,从左到右先写了一横。
一横写成,山谷中有许多人不自觉的抬头看天。我恍然忽有一种错觉,就觉的天要塌下来了!于苍梧御风向天。在高空中却遇到了无形的阻挡,狂飚地锋芒倒卷而下。于苍梧再次大吼一声,两脚分开站定,双手在头顶上一合,指尖向上。旋风成了一束,不再飞卷,就像狂射而出的激流直射天空。他要集合力量于一点,一定要破了天上的压力。只要破了风君子地法术,风君子的书法也就破了。这个于苍梧不想一味只求稳守,一身肝胆气魄可真是不小!
两人斗法的范围只在五丈的圈子之内,这一片天地真如惊涛骇浪。只见惊涛骇浪中的于苍梧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如天神塔立。他全身的衣服被真力充满,本来褴褛的衣衫,布角衣袂都向四周鼓荡飞张。
风君子落笔不停,这个“天”字又写成了倒笔头,在一横下面左右两笔写了个“人”字。人字写成,于苍梧全身飘飞的衣袂都落了下来,周身衣服头发都不再随风舞动。感觉这个人在狂风中被定住了。风君子刚才做法,都是借助外力外物。这两笔,终于直接攻击于苍梧这个人地本体。
于苍梧的任务就是要站在场中不被逼出去,但被风君子定住身形却不是什么好结果。只见他放下右手,从背后抽出一件东西来。空手斗到现在,他终于亮出法器。于苍梧的打扮就像个要饭的,他的法器看上去也不会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那是一根五尺长棍,如果不说是法器就是一根叫花子用的打狗棒。刚才一直背在背后。
于苍梧抽出法器的同时风君子的“天”字写下了最后一笔。从左到右的第二横穿“人”而过。随着这一笔带过,场中又有了风──风君子的风。这风势并不凌厉也不凶悍,却如天地漫卷浩浩汤汤,迎面向于苍梧笼罩而去。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力量,直要把于苍梧定住的身形逼出圈外。
于苍梧抬头发出了第三声大吼,定住的身形突然动了。他一挥手中的长棍,棍梢带出一片暗淡弧光向迎面而来的风墙推出,恰恰在风面中切出一片可以立足的空隙。
风流天下四字已经写完了三个。于苍梧还是站在场中。风君子抬起了头,眼中也有了兴奋之色,开口喝了一声:“好!”笔下未停,开始写第四字。“下”字第一笔仍然是横,然而这一横风君子却没有从左到右,而是从右到左反着书写。
随着这一横倒书。又有一片同样地弥漫之风从于苍梧的身后袭来。前后两道风墙交错在一起,陡然爆发出一种湮灭的力量!场中不再有任何一股风,所有的力量都化作细小而强烈的风刃四下飞旋。于苍梧长棍脱手,形状也发生了变化,很有弹性的弯曲为一张弓形绕着他地身体四周飞舞,带起的法力护住了周身。但是,他的身形离地腾空了。因为此时入地三尺的土石都已经被风刃碎裂,烟尘四起不再有坚实的立足之地。
风君子微微一笑,从上到下写下了“下”字的第二笔那一竖。这一竖直落而下,场中仿佛天地倒悬。所有的细小风刃又收拢为一股狂风从天而降砸在地下又倒卷向上。于苍梧再也无法相抗,身形伴随着飞舞的长棍护持,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远远的飞了出去。
风君子看也没看他一眼,手腕一转。捺下了“下”字地最后一点。这最后一笔落在扇面上,场中传来了“噗”的一声微响。这声微响如同在极远处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传到耳边已经细不可闻,但整个山谷的地面似乎都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随着这微响发出,五丈之内地斗法场地前一瞬还飞沙走石、狂风漫卷的情景陡然而止!烟尘散去。所有卷起的碎石都在那一瞬间化成粉末散落在地。
风君子一松手,纯黑的毛笔以及扇面上的四个字都化成黑雾又飞回到黑如意中。洒金白云扇仍然是干干净净一丝墨迹不染,风君子仔细将它折好收回怀中。这时于苍梧飞出地身形才落在地上。他落地的位置很巧。就是刚才山谷中站立的位置,他是从这个地方走到场中地。于苍梧显的有些狼狈,只见他披头散发褴褛的衣衫更加破碎,身上也沾了不少尘土。但他的神情还算镇定,人也没有受伤。
我看见了于苍梧,也特意注意到站在离于苍梧身边最近的一个人。这个人瞪眼张嘴,就像一只被吓傻了的大蛤蟆,他就是曾经与我“以文相斗”的正一门弟子泽名。场中有很多人的表情与泽名差不多,都是一脸如痴如醉心驰神往的石化状。第一个开口说话地是风君子。他向我问道:“请问石小真人,刚才一番切磋如何仲裁?”
我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由我这个“仲裁”来说话了。清了清嗓子道:“于苍梧修为高超,但公子以文斗法,神妙无匹,更显前辈高人风范。在下看的清清楚楚,两人相斗各有千秋。于苍梧在公子写下倒数第二笔之时飞出圈外。而公子所书‘风流天下’四字,从头到尾缓急不变,笔意未断,最后完整成书。此番比斗,江湖散人忘情公子胜,海天谷弟子于苍梧惜败!”
我此话一出,山谷中才发出一片轰然喝彩之声。看来只看见热闹,却没有看出门道者大有人在。风君子点头道:“石真人好眼力,于道友好修为!……于道友,没想到你能坚持到我最后一笔落下之前。毫厘之差而败,佩服佩服!”
于苍梧远远的拱手施礼:“前辈太抬举我了,于某自己心里清楚,不敢受此夸赞。我飞出圈外时在空中回头看的明明白白,前辈最后那一笔有形神俱灭之威!我还要多谢前辈在那一刻之前施法将我送出圈外。”于苍梧仍然是担然答谢,可神情中也多了几分落寞之色。
他的落寞我看在眼里,也暗自叹息。于苍梧的修为跟谁斗不好?偏偏对上了风君子!他本是苦行之人,照说不会对世间宝物动心。但他为什么会出手我也想明白了。刚才看他所用的法器也就是那根长棍,既能做为法器使用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但在修行法器中绝对不算是很出色的。他在宗门大会上用这根长棍对上了七叶的赤蛇鞭,最后落败未能夺魁,大概多少也会心有不甘。今日一见挥云杖这等神器,难免动心。
不提于苍梧如何,我还没忘了我的职责,转身向场边的宇文树与抱椿老人两位道:“公子和于道友胜负已分。接下来将由两位下场切磋,胜者再与公子前辈一较长短。两位请下场吧。”
宇文树看了抱椿一眼,长叹一声,自嘲道:“老朽就不现丑了,就算今日我与玄冥掌门能分出胜负,也绝非忘情公子前辈之敌。既知不可,又何必强求,宇文树与此神器无缘。石小真人,在下弃权告退,让抱椿师兄与公子争锋吧。不知可否?”
我看了一眼和锋、和曦,他们都用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我也点头道:“宇文庄主胸襟过人气度不凡,行止随缘进退潇洒,那就请在场下观摩吧。……下一场,由公子前辈与抱椿师兄一战以定挥云杖归属。请问二位想如何相斗?”
风君子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而是坐回到椅子上休息。只有抱椿老人站在场边脸涨的通红神色十分尴尬犹豫。本来不战进入下一轮是难得的好事,可刚才宇文树的话大家都能听明白:他有把握胜得了抱椿,却根本胜不了风君子。那么抱椿如果一定要出手,恐怕只能是自取其辱。抱椿在那里吭哧了半天终于抱拳说道:“刚才本座亲眼所见公子前辈和于道友相斗,我思索再三,也没有破解公子书法的办法。如此,抱椿也弃权了。”
弃权就弃权吧,看人家宇文树走的多潇洒,抱椿老人还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玄冥派掌门抱椿师兄也知进退,挥云杖归属已定──公子前辈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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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回 有肝胆立世,无字句谈书(下)
风君子一伸手就从身边的云中仙那里接过了挥云杖,笑着道:“法诀我就不用自己传自己了吧?”
云中仙侧身又一次单膝跪地,指着刚才那片相斗的场地道:“天师前日吩咐我,要我取浮生谷土下三尺的白离石研成五丈方圆白离砂苑,好培植几种仙草。没想到今天公子替我完成了,多谢!”再看那五丈方圆的场地,土石花草皆已不在,成了一片细白砂地。
风君子笑道:“我不帮你谁帮你?别谢了,快起来,看看下一件法器是什么。”
和曦真人也在一旁提醒我:“石师弟,第一件法器归属已定,可以进行下一场了。”
我对风君子与云中仙道:“第二件法器是什么,还请取出展示。”
云中仙起身在锦囊中取出一样东西。此物本来卷成一束,在她手中展开,场中突然一片霞光灿烂。我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来?只见这件法器,质地似绸缎又似软玉,似透明又似不透明。形状是扇面形的一片,约有三尺长短,八寸宽窄,厚度不及一分。淡碧的底色,却能发出七色光彩。风君子看见这东西眉头又是一皱,口中小声嘟囔:“碧水烟披!怎么又是镇宫九器之一?仙子什么意思,不想好好过日子啦?”
云中仙一愣:“公子你怎会这么说?”
风君子:“开玩笑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转述给仙子听见。快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东西吧。拿这件东西出来,我想仙子还有特别地交代吧?”
云中仙上前一步,右手高举碧水烟披。她的长袖滑落,露出如玉似的手臂,碧水烟披顺着她的手臂展开,七彩烟波映衬得她真如云中仙子。她向谷中众人道:“这一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水门的掌门信物。名叫碧水烟披。妙用不必多言,诸如凝冰壁、施雨箭等等,得到法器之人御器时自可知道。此器也有特殊神用。真人御之,再有秘诀,可以凌波微步,劈浪分涛。”
靠,这玩意也不比挥云杖差!我甚至想到那听涛山庄就在海边,庄主宇文树肯定后悔没有先忍一忍来争这件东西,可惜现在已经没机会了。众人惊叹之声刚起,云中仙又说道:“此器的型制。其实是一件女子饰物。天月宫主在我下山前曾特意吩咐,如果锦囊中出现此种法器,天下男儿莫争,只能由女子取用。”
山谷中这下热闹了,有很多男子大叫不公平。有不少闲人故意起哄道:“我去夺来送给我媳妇行不行?”、“我是孝子。我想我娘一定会喜欢地!”、“我想先拿来,将来送给道侣做定情之物难道也不行吗?”、“女子饰物男子就不能佩带吗,这里如果有人是断袖呢?……”
我听了也觉的非常不对,天月大师是什么意思?如果有这个条件在前,这件法器分明就像要送给孤云门绯焱一样!我用疑问的眼光看向风君子。恰好风君子也苦着脸向我看来。他看见了我眼中的疑问,对我点了点头,又冲着孤云门的方向摇了摇头。此时场中众人言语混乱。和锋真人转身向外一步喝斥道:“诸位都是修行悟道之人,难道门中就没有‘口妄’之戒吗?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请各门长者好好约束弟子,若无长者在场,贫道以及正一门可要出手代为持戒了。”
和锋真人说话还真好用,起哄的人大多立刻不作声了。可还有一个嗓门特别大的家伙,也许叫的兴起没有听清和锋说什么,仍然在那里故意瞎叫唤:“我不服,天月是女的,就偏袒女的。那下一件法器是不是只能由男子争夺?这样才公平!忘情宫不能搞性别歧视──呜……”说到这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呼。捂嘴就蹲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原来风君子刚才没说话,却掏出一把弹弓。他左手倒持黑如意同时一举弹弓手柄,右手一拉皮筋,朝天打出一枚深碧色地小石子。这石子向空中而去,飞出一道弧线越过人丛,正好打在谷中那个喊话者的门牙上。这把弹弓雕叶柄透金弦,非常漂亮精致,正是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七心所送的礼物。只见风君子手晃弹弓冷笑道:“现在我心情还不算太坏,没有让你变哑巴。如果还有谁嫌自己多长了三颗门牙,那就继续胡说八道吧!”
这下子没人起哄了,就算是修行人也不能多修炼出三颗门牙来。和曦真人侧身劝道:“请公子息怒,众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既然天月前辈有吩咐,我想还是要由仲裁之人来定夺。石师弟,这第二件法器的归属规矩怎么定,你可有公允的意见?”
这仲裁之人不好当啊,啥难题都问我。我只有硬着头皮又问风君子:“请问公子,此器确实是女子地饰物吗?”
风君子:“云中仙,你配上让大家看看!”
云中仙答应一声,一挥手中碧水烟披,柔软的质地波浪般的卷开,绕项一圈恰好成了一件披肩。法器两端还有暗扣,在胸前系住。这是一件很典雅的饰物,很像古代女子的霞帔,现在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真真切切就是女子之物。云中仙原本衣裙云白,肌肤如雪,只有长发与眼眸黑亮如墨。现在披上这件饰物,淡碧地颜色如波浪随行,周身还环绕着七彩的霞光。她的容颜体态本就秀美,天成丽质。再加上此神物相衬,愈加楚楚动人。山谷中不少老男小伙,看地眼都直了。而一众女子,无不露出了艳羡之意。
我转过身来面朝山谷。尽量温和道:“大家亲眼所见,此神器确为女子饰物。今日定法器之归属,实则是忘情宫天月大师之美意,我等不能有非议之心。更何况每一件法器都有秘诀,需要公子前辈向得器之人当场传授,男人恐怕就不合适了吧?……所以。只能由女子出手。规矩不变,各门只能推选一人,出手之后不可再争夺下一件法器。刚才出手地四位高人以及所属门派,不必再出场。请问哪位钗裙道友愿意出场相互切磋?”
说话之时我心里也在生气,今天真是便宜绯焱了!但转念一想,和曦、和锋不出手,于苍梧已败,以绯焱的修为真要出手争夺,剩下的两件法器中无论如何会拿到一件。我是这么想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孤云门的绯寒、绯焱两位长辈。我看见绯焱地脸上也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就在这时,有一个意想不到地人突然从孤云门中站出来,走到绯寒面前施礼:“禀告掌门,孤云门下传法大弟子张枝,愿意代表孤云门出场。无论神器得与不得。总之不能让天月前辈好意空落。”
孤云门不论是绯寒还是绯焱出手,可以说都是十拿九稳,张枝却不行,这谁都能想到。张枝一站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绯寒掌门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答应不答应都不好办,因为张枝的身份是传法大弟子,不出意外将来是要继承孤云掌门位置的。张枝要代表孤云门出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孤云门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绯寒沉吟一番刚要说话,绯焱已经忍不住越众而出。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在笑,可是话并不算太客气:“张枝,师叔知道你想为孤云门出力,这也是好心。可你的修行时日还短,今日在天下人面前出手,未必能为师门添光彩。你还是退下吧,让师叔试试如何?莫非你认为你今日的境界已经超越你师父与我之上?”
张枝还想再争,绯寒摆手道:“张枝你就不要再争了。本门在天下人面前争执也不好看。长者为先,你就让你绯焱师叔出手吧。”张枝只得退下,远远看了风君子一眼。风君子淡淡笑了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张枝的目地不会是自己夺器,只是利用规则阻止绯焱出手,可惜没有成功。
张枝走出来的时候,轩辕派那边韩紫英与丹霞夫人耳语一番,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一齐站起身来,准备出场。就在此时绯焱站出来与张枝相争,最终代表孤云门出手。见此情景,两人对望一眼相互摇了摇头,又退了回去。丹霞夫人尚且如此,谷中其他修行女子更不必多说。绯焱的修为除了天月大师之外,女子中的天下第一是世所公认。而且这个人脾气不算好,勉强与她相争不仅得不到法器,弄不好还会若麻烦。
绯焱款步走到场中,风情万种在白砂地上站定,娇滴滴的对我施礼:“小真人,孤云飞燕有礼了。……请问如果只有我一人出手,那么这件神器是否可以不战而取?”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翻滚。她站在面前,绝对可称活色生香四字,修行第一美女地称号虽稍有夸张之嫌但也不是自吹的。也许一个男人很难对这样一位娇媚美人狠下心来。可惜可恨她杀了咻咻!解救阿秀元神需要夺她的炉鼎。真到了我可以办到的那一天,我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吗?此时此地地她对我说话,丝毫看不出当日在龙首塔下曾经与我结仇。
我只能不动声色道:“绯焱道友请稍安勿躁。……请问在场的诸位女道友中,还有谁愿意与孤云门绯焱一分高下?斗法夺器点到为止,互相切磋而已。”我连问数遍,还是无人出场。
绯焱娇笑一声,对风君子道:“这位小公子前辈,看来今日奴家要多谢你与天月大师的美意了。”
风君子看着她眉宇之间眼色十分复杂,开口之前先喂叹一声:“唉──,绯焱!如果换一种情况,我很愿意将你要地东西亲手送上。就算天月仙子不允,我也会竭力为你争得。可是事情成了今日这种局面,我劝你不要在这里与我争了。我说话算数,该是你的,迟早都会是你的。”他这番话含义很深,似乎别有什么隐情。
绯焱脸色微变,又浅浅一笑:“奴家不与公子争,而是与天下女子争。”说话时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风君子身边的云中仙。云中仙仍然佩带碧水烟披站在那里,风君子没叫她取下来。绯焱的表情已是志在必得,风君子也无可奈何。
“铛”的一声钟鸣在此时穿来,浮生谷中千余人都觉得神识一震。只见一面容惨白一身灰袍之人穿出人群径直走到场中,手举一座刻满奇异文字的尺许金钟。此人走到场中站定,转身面向山谷中终南派的方向鞠了一躬,谢道:“终南派弟子七心多谢掌门允许我代表终南出场,与孤云门绯焱前辈争夺碧水烟披。”
远处地登峰长叹到:“你苦苦央求,又向我说明因由。为师也只得让你上场了。七心,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绯焱很有些吃惊,高声问了一句:“七心,你想清楚了!真要与争我吗?恐怕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七心转身面向绯焱:“师叔,七心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此时此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绯焱定定的看了七心片刻,又气又笑道:“你号称七心童子,又从来不以面目示人。有很多人甚至不知你是男是女。今日你要出手夺器,总应该露出面目让天下知晓。”
绯焱的话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七心,我身为仲裁正准备上前说上两句。不料七心却毫不犹豫的放下七情钟,伸手揭开面具露出天人般的容颜。不仅如此,她双手一分除去了宽大的灰袍。灰袍下穿着一身纯黑色有几道月白条纹装饰的长裙──正是那日紫英帮她挑选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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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回 窈窕呈风节,挥杖招离恨(上)
七心当众露出了面目,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她看着绯焱说道:“如此,你是否满意了?”
绯焱没说话,不仅她没说话,山谷中千余人没有一个说话,嘴都是张着的。以我的性情,以风君子之无拘,第一次揭开七心面具时也是愣住了。这与好不好色无关,也与男人女人无关,七心的容颜几乎是对一个凡人想象力的冲击。更何况她今天不仅仅是揭开了面具,而且是一个彻底的大变身,灰小鸭眨眼就成了黑仙鹅!就连和锋、和曦两位真人在两旁看见了她的侧脸,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满山沉默中只有一个人开口,是风君子。只听他似叹息似疑惑的说:“七心,你这是干什么?”
七心没有回头,而是面向山谷说道:“在下终南门下七心。早年曾发天人之誓,世间若有男子能破我的的七情合击之术,我当以真面目相见并以身心相许。一年前在芜城句水河畔,忘情公子前辈曾与我对坐相赏七情合击钟声,有生以来终于有人能够静静听我将这一曲天音奏完。天人之誓已破,而我却始终犹豫不能履言,今日当着天下同道反省已身。”
她当着众人的面说穿了这件事,风君子在后面有点急了,插口喊道:“这件事你我知道不就行了,你何必当着天下如此?”
七心背向他面朝众人淡淡地也是很坚决的答道:“不如此。不足以明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