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洲听到宋南姝的话身侧拳头紧握,仰头望着距他只有三层台阶的宋南姝,目光中呼之欲出的强烈情绪,是一种让人窒息的侵略感。
第249章
“为什么?”他语声带了一丝笑意。
四目相对,沈序洲膝行上了第一个台阶。
“因为……我想爬到高位!”
他明明跪着,一句一步,竟逼得宋南姝心生退意。
“因为我想为你劈开一切风雨!我想再也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你!”
因为他嘴上叫着阿姐……
心里,却对她存着见不得人的龌龊念头。
沈序洲步步紧逼,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宋南姝下意识后退,却踩到裙摆,跌坐在第五阶台阶上,手上烛台滚落。
他右膝就跪在宋南姝双脚之间,在宋南姝双手撑着身后台阶要退时,他猛然挺起身子,按住她的双腕不许她退缩分毫,紧盯她通红落泪的眼。
“因为我要权,我要也要你!”
因为宋南姝接受不了宋书砚,所以他只能先让她接受沈序洲……
泪水大滴大滴从宋南姝眼中冒出,她呼吸急促,仰头看着宋书砚这张熟悉又让她陌生的脸。
位置颠倒,让宋南姝想到她逼着宋书砚离京前,在玉醉楼那日,宋书砚仰头望着她时说的那些肺腑之言,说宋书砚是因为她才存在的。
歪倒在木阶上的烛火晃动,蜡油滴滴答答落在宋书砚的衣角旁。
“你说你最喜欢柳云珩的时候,也做不到用自己的命去换柳云珩的命,可你为我能做到!宋南姝……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你心里有我。”
宋书砚双眸通红一瞬不瞬望着宋南姝,似是只想要宋南姝一个回答。
宋南姝经历过失去宋书砚的痛,做不到推开他,可也做不到完全放下心中他们身份的枷锁。
“阿姐。”宋书砚轻轻唤了宋南姝一声。
宋南姝眼泪如同断了线,眼眶疼得厉害,心……更疼。
“为什么你就不能爱一爱我?”宋书砚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被红血丝爬满的双眼里也有泪。
他视线落在宋南姝唇角,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语声低沉近乎呢喃:“哪怕就给我一点点都好……”
宋南姝眼睫颤动,眸子里只剩下宋书砚通红的双眼。
“你爱一爱我,好不好?”
就在他唇瓣轻轻敷上她唇角的刹那,宋南姝猛然清醒偏过头去。
心脏激烈得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乎夜夜都会与宋书砚亲吻。
可……
眼前的人,一直以来都被她当做应当被她保护和疼爱的弟弟。
宋书砚喉头翻滚,将她的脸扳过来,膝行上前身体更进一步,以更强势的姿态将人按住,却在强行吻下去的最后一刻,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不想让宋南姝恨他。
四目相对,他眼睛更红了,很是委屈:“是沈序洲的时候可以,宋书砚就不成?”
听不到宋南姝的回答,宋书砚又问:“是不是阿姐给宋书砚的爱,就只能在宋书砚死后?”
他拇指拭去宋南姝的泪水,却像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一般:“或者,阿姐你既然希望宋书砚已死,干脆就忘了今天,当做宋书砚死了。”
宋南姝瞳仁猛然一紧。
阿砚是她甚至愿意用命换的,如今就活生生在自己的眼前,她怎么可能会盼着宋书砚已经死了。
今日见到阿砚,她原本应该是高兴疯的。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没有死,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哪怕是揭晓了沈序洲的身份……
哪怕是被欺骗了。
可在沈序洲摘下面具,她切切实实看到宋书砚这张脸,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怪,她有的只是心疼。
心疼她的阿砚吃了这么多苦,她却从来不知道!
虽说,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彼此,可阿砚为了从端王那拿到权力服毒是她没有想到的。
想到当初她一个人带着宋书砚离开宋家时的顺利……
想到后来,她和柳云珩假成亲,回宋家要回宋书砚母亲的嫁妆,想到后来宋家的生意接连受打击,她都以为是报应不爽,现在想想或许背后是宋书砚出手的吧!
宋南姝眼中的心疼怎么藏得住。
被宋书砚察觉情绪,他声音放得越发低:“只当我是和宋书砚长得一模一样的沈序洲,阿姐若不想见这张脸,我可以一直不让你见到,戴上面具……蒙住你的眼,我不再贪心奢求阿姐非得接受宋书砚,沈序洲也可以!”
“所以,你昨日去庄子上泡温泉,是因为你的毒还未解?”宋南姝开口,哽咽到几乎不发出声音。
宋南姝不是个傻子,虽然宋书砚明面上死了,可宋书砚用沈序洲的身份还掌握着月影卫。
月影卫可是当初先帝留给端王最后的保命符,端王能把月影卫交给宋书砚是因为能用毒控制宋书砚,若是宋书砚解毒了……端王又怎么敢信他?
此时一切真相大白,宋南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薛神医一直为宋书砚解毒医治,却一直都不见效。
薛神医解毒,宋书砚或许为了不让端王产生怀疑,再给自己下毒……
或者端王会不断地给宋书砚下毒。
宋书砚点了点头,眼眶通红越发显得可怜。
宋南姝心更疼了,她几乎要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哭出来,眼泪越发汹涌,让她都要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没什么比现在阿砚还活着更重要了!
宋南姝终于克制不住对宋书砚的思念和心疼,她甚至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动作会不会让宋书砚对她产生出更多的欲望,她伸出手将宋书砚拥住:“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阿砚……没什么比你还活着更重要!还痛不痛?”
宋书砚毒发会有多痛,宋书砚一直没有忍心让宋南姝见过,可从薛神医的描述中,宋南姝能想象到。
“没有你不爱我痛。”被宋南姝抱住的宋书砚眼泪落在宋南姝颈间,闭眼用力把人回抱住,语声中带着哽咽的祈求,“你也爱一爱我好不好?别让我一个人成为困兽,只要你爱我……我就不痛了,只要一点点!我们明明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不要用那层虚假的身份……在我你之前竖起那道看不到的墙。”
第250章
他不想是宋南姝的弟弟……
他想是宋南姝的。
他们又不是真的姐弟,既然宋南姝可以和这世上任何男人成亲,让任何一个男人成为她的丈夫,和她生儿育女,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很早很早之前宋南姝就知道,宋书砚太了解她,太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让她心软。
她闭着眼,环住宋书砚的手不住收紧。
“我难受!阿姐……你帮帮我吧!”
宋书砚攥着宋南姝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通红的眼眶含着泪望着她,看起来很难受的模样,又带着她的手下滑抚上他的颈脖……
“阿砚,你怎么这么烫?”宋南姝神经紧绷了起来,“毒发的时候不应该是怕冷吗?”
宋南姝想缩回手,可宋书砚紧紧攥着她的手不允许她退缩。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宋书砚攥着她手的动作很强势,可眼神却充满了痛苦和受伤。
“我让迎秋去叫大夫过来!谢时容和你一起回来了吗?”宋南姝问。
见宋南姝颤动的眼中全都是担忧和关切,他打横将人抱起。
宋南姝惊呼环住宋书砚的颈脖,他抱着宋南姝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穿过垂帷,绕过屏风,朝着一楼放置眠床的方向走去,单膝跪在眠床边缘,将宋南姝放下。
“宋书砚……”宋南姝单手撑着床榻,用力抓住宋书砚的胳膊,“你现在很不对劲,你身体太烫了!”
“我不会勉强你,若是我想用强,在蒙住你眼睛……在你看不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那么做了。”
宋书砚在床榻边坐下,凑近宋南姝,吻落在宋南姝的眉心:“可我现在太难受了,帮帮我好不好?”
“能帮你的只有大夫。”
宋南姝被宋书砚这越来越高的体温吓到。
人却被宋书砚按倒在床榻之上。
他将头埋在宋南姝的颈间,沙哑的声音近乎哀求:“帮帮我好不好?”
宋南姝被宋书砚攥住的手都在颤抖。
在宋书砚一声声哀求帮他的声音中,宋南姝脑子乱成一团。
最终,还是轻轻将他拥住。
第二日一早,宋南姝趁着宋书砚人还未醒,回了自己院子。
她坐在床榻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想到昨夜宋书砚衣襟敞开,认真帮她洗干净了手,又用帕子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的虔诚模样……
宋南姝用力攥住自己的手,闭上眼眉头紧皱。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陷在宋书砚死而复生的喜悦,又被心疼冲昏了头,她竟然真的就任由宋书砚胡作非为帮了他。
宋南姝双手掩面,听到迎雪吩咐洒扫婆子动作轻一点的低语声,她又很快让自己振作起来。
“迎雪……”宋南姝唤了一声。
迎雪闻声,连忙推门进来:“姑娘刚从姑爷的院子回来,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你让管事派个人去瞧瞧时容公子可曾回城,若是回来了,请时容公子过来一趟瞧瞧……”宋南姝唇瓣抿住。
自知道沈序洲便是宋书砚,夫君二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姑娘哪里不舒坦?”迎雪紧张上前忙问。
“不是我,给夫君瞧瞧……”宋南姝眉头紧皱道。
一听不是自家姑娘不舒坦,迎雪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应声称是。
“姑娘要再睡一会儿吗?”迎雪问。
“不睡了。”宋南姝道。
“那奴婢让人备早膳,进来伺候姑娘洗漱更衣。”
宋南姝洗漱换了衣裳,草草用了几口早膳,便让人都撤了。
谢时容来的很快。
他昨夜是追着宋书砚回城的,可到了府门口宋书砚却没有让他再跟着。
这一夜谢时容过的也很不踏实。
宋南姝突然从庄子上回城,谢时容便猜到宋南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要回京都沈府来找证据。
他都不敢想,要是这个时候宋南姝发现了沈序洲就是宋书砚,会不会给宋书砚两巴掌然后负气离开。
谁能想到一早上,宋南姝便派人来请他说过去瞧瞧沈序洲。
谢时容还以为宋南姝发现真想要走,宋书砚对宋南姝用强,结果被宋南姝给提刀捅了,或者是……宋南姝要走宋书砚不让,干脆自残留下宋南姝。
谢时容觉得以宋书砚对宋南姝那个执着和疯劲儿,他完全做得出来。
宋书砚可是刚毒发,才缓过来……
这个时候要是受伤,血怕是难止。
结果谢时容赶来时,没有他猜测的血溅当场,宋南姝只是静静坐在桌案前出神。
见谢时容背着他那半人高的药箱来了,对谢时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便让其他人都退下。
“姓沈的……没事吧?”谢时容试探询问。
“沈序洲便是宋书砚,你早就知道吧?”宋南姝开门见山。
谢时容小嘴一闭,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我叫你过来不是问责的,我想知道他的身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定魂丹是我亲自给他喂的,为什么他还会毒发?不是说……定魂丹可解百毒吗?”宋南姝满脑子都是对宋书砚的担忧,“薛神医当时明明说,阿砚的毒解了!”
玉醉楼,她亲手把定魂丹喂给了宋书砚,也是看着宋书砚咽了下去。
可怎么还会毒发呢?
宋南姝信得过薛神医,薛神医说定魂丹能解百毒,她自己试过了的确如此。
可为什么对宋书砚身上的毒就不管用?
是当时毒性暂时被定魂丹压制住了,后面又复发了?
还是定魂丹解了这个奇毒,可后来端王又给宋书砚下毒,定魂丹的药性不管用了?
谢时容不知道有些事该不该说,嘴巴紧紧抿着。
“时容公子?”宋南姝那双漆黑冷沉的眸子望着他。
谢时容伸手摸自己腰后的扇子,摸了一个空,才惊觉自己刚才来得太着急,只顾着拿药箱,把扇子忘在家里了。
“要么,你别难为我了……你亲自问问姓沈的?”谢时容哭笑不得,“姓沈的是我的主子,虽然我在他面前没大没小了些,可没他的命令我是真不敢说。”
第251章
宋南姝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想到昨夜她手触碰到宋书砚后背和胸膛,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宋南姝掌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疼。
她又问:“阿砚是怎么到端王身边去的,他身上全都是疤,新旧交错,很多都是靠近心口的位置……”
宋南姝说着眼睛酸痛难忍:“他是借由什么为契机入了端王麾下?那一身武艺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如果这么想知道,亲自问我不是更好?”
宋书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南姝抬头,见宋书砚又戴上了那张属于沈序洲的面具,她眉头紧紧皱着。
许是现在已经是白日的缘故,又或许她已经从刚刚知道宋书砚还活着的喜悦中缓了过来,此刻的宋南姝思绪无比清明。
谢时容看了眼宋书砚,又看了眼宋南姝,笑着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谢时容起身就走,完全不想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谢时容一走,屋内只剩下宋南姝和宋书砚两人。
宋南姝看了宋书砚一眼,眼泪绷不住,没在身上摸到帕子,转身绕过屏风回内室,从临窗放置的妆奁匣子里拿出一条帕子,将眼下的泪水沾去。
宋书砚已经跟了上来,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随手搁在妆奁旁,从宋南姝背后贴了上来,将宋南姝抱住。
窗户半敞着,从妆奁镜子中看到宋书砚那张脸,宋南姝心一下提了起来,忙要拨开宋书砚环着她腰身的手臂,侧头对他道:“放开!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至少现在宋书砚就是沈序洲的事,不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迎雪把人都支走了。”宋书砚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人抱得更紧。
有了昨晚更进一步,宋书砚知道这样的拥抱宋南姝,不会让宋南姝厌恶他。
没能把宋书砚的手臂从自己腰腹上拉开,宋南姝眉头皱看向镜子中宋书砚带着笑意的眉目,眉头越发紧:“请时容公子过来是为了让他看看你身子,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有阿姐帮我,我已经没事了。”
一提到这个帮,宋南姝就只觉难堪,手臂浮起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