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宋南姝明知道,宋书砚太了解她,心里太清楚怎么哄她。
宋南姝眉头一紧:“那怎么行?迎夏她们是我最信任之人,况且……之前也是迎夏照顾你,所以我……”
“之前阿姐把她们送到我的身边,不就是为了五六年甚至是七八年不和我联系,让她们代替你照顾我,给你写信汇报我的近况。”宋书砚低低笑了一声,“可我们和好了,阿姐!我会和以往一样,给阿姐写信。”
宋南姝看着宋书砚和幼时一般乖顺又体贴的模样,心头更软了些。
“有迎夏她们都在阿姐身边照顾,我才能放心读书!阿姐就别让我操心了!好吗?”宋书砚温和道。
半晌,宋南姝终是叹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那你回书院后,好好读书!终身大事也要上心,若是遇到心怡的女孩子,要同阿姐说……”宋南姝像个平常姐姐那样叮嘱,“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宋书砚用脸在宋南姝的掌心里蹭了蹭,“阿姐,这一别……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宋南姝心头酸涩:“等下一届春闱,阿姐还等你的好消息呢!”
“好,阿姐早些歇息!”宋书砚手指在宋南姝手背细微摩挲片刻,才将她的手放回去,“明日出发太早,我就不来打扰阿姐了。阿姐……保重!”
宋南姝点了点头。
目送宋书砚出门离开,宋南姝心底空落落的。
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原本的睡意也消失不见。
她看着正在剪灯芯的迎春,问:“迎春,给薛神医准备的东西都装上马车了吗?”
“姑娘放心,都装上马车了,有些薛神医需要的药材,京都没有,不过已经给沿途的铺子去信了!等公子的车队路过时,掌柜会交给薛神医的。”迎春应声。
宋南姝点了点头。
这夜,宋南姝辗转难眠。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宋南姝便让迎春伺候着起身,立在府内最高的静雨轩看着宋书砚院子里的动静。
“哎呀!”迎秋突然惊呼一声,从怀里拿出用帕子包好的护身符,“姑娘,您给公子求的护身符忘记装进公子的箱笼里了!”
宋南姝转头,看向迎秋双手捧着绣帕,一怔。
“护身符我明明记得姑娘放进去了呀?”迎春也觉得意外。
迎夏悄悄拉了迎春衣袖一下。
迎秋接着说:“这可怎么办,姑娘……要不然您给公子送去吧!我觉得贴身带着要比放进箱笼里更有效果!”
护身符是迎秋悄悄拿出来的。
当时放的时候,迎秋见自家姑娘似乎是不打算送公子,就想了这么个招。
谁知道昨夜公子和姑娘和好了,迎秋是个性子马虎的,就忘了放回去。
不过也好,既然姑娘已经醒来了,不如借这个机会去送一下公子。
宋南姝又怎么看不出迎秋这点小心思。
见宋南姝目光朝她看来,迎秋缩了缩脖子吐舌头。
她伸手接过迎秋手中的帕子打开,里面好好躺着她给宋书砚求的平安符。
立在静雨轩这个位置,宋南姝已经看到披着披风的宋书砚,从他的院子里出来,往院外走。
宋南姝将护身符攥住,最终还是挪动步子,借着护身符没有装好的借口,朝宋府院门外走去。
刚跨出宋府院门,宋书砚就听到宋南姝清浅的嗓音。
“阿砚!”
宋书砚转头,便见宋南姝拎着衣裙下摆,匆匆朝他而来。
“你怎么来了?”宋书砚说着又抬脚跨入宋府,朝宋南姝迎了两步,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扶宋南姝,“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
“给你求的护身符忘记装进箱笼了。”宋南姝将手中的帕子展开,里面是宋南姝亲手做的荷包,平安符就放在荷包里。
和昨日姜箬璃送宋书砚的荷包不一样,这荷包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很适合男子在外佩戴。
“南姝姐!”薛阿瑶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南姝回头,就见薛阿瑶背着个小包袱,跟在薛神医身后出来。
“薛神医!”宋南姝同薛神医点头,“这一路,便有劳薛神医多多照看些阿砚。”
“你放心!”薛神医看了眼宋书砚,视线落在宋南姝身上,“我给你留的调养身子的方子,你记得要用!还有药膳……”
“薛神医放心!迎春姐姐这几天一直在背呢!一定把我们姑娘的身体调理的好好!”迎秋笑道。
宋书砚皱眉,似是嫌弃薛神医和薛阿瑶耽误了他和宋南姝说话。
薛神医余光瞧见宋书砚不耐的神色,便对宋南姝道:“知道你和你弟弟还有话说,我先带阿瑶上马车!”
说着,薛神医一把拽过跃跃欲试想和宋南姝说话的薛阿瑶,就往马车方向走。
“唉……娘!”薛阿瑶一步三回头看向宋南姝,用力和宋南姝挥手,“南姝姐,等我娘管我管的不严了,我就溜出来找你!”
第143章
迎春忍不住用帕子掩唇轻笑一声。
这薛姑娘性子真的是太活泼了些,当着薛神医的面就敢说要偷溜出来找她们家姑娘玩儿,也不怕薛神医揍她、
一上马车,薛阿瑶幽怨看了眼自己的娘亲,小嘴能挂茶壶。
“我还想和南姝姐说话呢!”
“你呀!”薛神医戳着薛阿瑶的脑门,“你瞧不出小主子和南姝有话要说!我告诉你,关于小主子的身份,你把嘴巴闭紧了,就算是南姝也不能透露半分!”
薛阿瑶避开薛神医的手,整理着自己的刘海,不满道:“可对我来说,南姝姐比阿砚哥哥更亲近,他还说在意南姝姐呢,什么都不告诉南姝姐!明明有定魂丹,还让南姝姐为了他四处寻找。”
薛神医听到薛阿瑶这话,抿了抿唇……
在薛神医的心里,实际上也更亲近宋南姝些。
薛神医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见薛神医和薛阿瑶已经上马车,宋南姝上前,将荷包系在宋书砚的腰带上:“护身符要带着,很灵验的。”
“嗯。”宋书砚低头瞧着正认真为他系荷包的宋南姝,“我会一直贴身带着。”
系好荷包,宋南姝抬头,猝不及防与宋书砚四目相对。
宋书砚那双黑而深的眸中,映着她的五官,带着让宋南姝不自在的情愫。
她后退一步,唇角勾起,叮嘱:“等到了书院,记得派人给阿姐送信,信若是晚了……我就快马加鞭把迎夏她们送过去照顾你。”
“知道了。”宋书砚应声。
这是他最后一次用弟弟,用宋书砚的身份出现在宋南姝面前。
他上前轻轻将宋南姝拥入怀:“阿姐,我走了。”
这一次,宋书砚真的要走了……
世上,再无宋书砚。
宋南姝轻抚宋书砚的后背:“照顾好自己!记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宋书砚闭了闭眼,松开宋南姝,叮嘱宋南姝回去再睡会儿便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其实,与宋书砚的离别这也不是第一次,宋南姝这次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她皱眉立在门口,直到宋书砚的马车和骑马护送的护卫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身回府。
“姑娘……”迎秋扶着宋南姝,“您都和公子和好了,为什么不一起出发?”
“已经和沈指挥使说好了出发日期,不好改……”宋南姝道。
宋书砚让他家中老翁送了口信过来,说这几日沈序洲很忙,等过几日,便派人护送她前往江南。
她和沈序洲会在江南成亲。
算日子,也就是过不久就该出发了。
“阿砚也走了,我们也该收拾东西了。”宋南姝说。
·
姜箬璃和柳云珩的婚期越来越近,登门来打着恭贺的幌子,实则探听宋南姝婚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似是有人在烟花柳巷之地谈起宋南姝的婚事。
还有人说,宋南姝手中攥着偌大的家业,丰厚的嫁妆,若是没有个男人帮忙打理,日后肯定是要败落的,估摸着等姜家忙完姜箬璃的婚事,就要忙宋南姝的婚事了。
这下可好了,登姜家门的人便越来越多。
但在宋南姝婚姻大事上,姜夫人一直都在打哈哈,并不正面回应。
安远侯听到风声,想起两日前姜箬璃送到安远侯府的那封信。
他当时只以为是姜箬璃害怕宋南姝二嫁,会嫁得比她好,让她颜面无存,就没有当回事。
现在看姜家的反应……
难道皇帝当真有意要纳宋南姝入宫?
想到自己儿子成亲多年未与宋南姝圆房,再想到宋南姝那张脸,只觉也不是没可能。
安远侯心里明白,沈序洲是对宋南姝有意的。
可……若是皇帝要纳宋南姝,即便是沈序洲怕也没办法吧!
如今沈序洲已经离京,他就算是献殷勤,也来不及将此事告知沈序洲。
安远侯仔细回想姜箬璃那封信的内容……
皇帝若是真要纳宋南姝入宫,定然是在姜箬璃过门之后。
安远侯唇瓣紧抿,看来……得把宋南姝的婚事给安排了,免得让宋南姝入宫和自家女儿争宠。
毕竟自家女儿样貌比不上宋南姝不说,论手腕和豁得出去……怕是都比不过宋南姝!
更何况,他安排去处置宋书砚的人早已出发,来不及把人召回来。
他杀宋书砚,是因为忌惮沈序洲和姜裕行,但又忍不下那口气,想让宋南姝痛不欲生,让她知道与他柳家作对的下场。
她要是入宫成了娘娘,届时知道了什么,要为宋书砚报仇,他们柳家岂不是很危险。
安远侯坐在桌案后,看着心腹道:“眼下,恐怕只有找一个地位不高不低,说得过去的人,要了宋南姝的清白,才能两全其美!地位太低得罪姜裕行,地位太高对我们不利,最好……是个有爵位在,但没实权的人家。”
“砰——”
安远侯房门被猛然推开。
安远侯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面色惨白的柳云珩。
安远侯心腹见是柳云珩,连忙起身长揖行礼:“世子!”
“规矩呢?礼仪呢?”安远侯压着火,语声沉沉,“谁给你的胆子这么闯入为父书房?”
“父亲!你要找谁毁了南姝的清白?”柳云珩呼吸急促,“南姝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为何……”
“弱女子?弱女子手中拿着对我们柳家致命的书信多年一语不发,只等关键时候要挟柳家!”安远侯语声沉沉,“若不是看在她是姜尚书的亲生女儿,看在……沈序洲护着她的份儿上,你以为我能这么容忍她?”
见柳云珩和安远侯有话说,安远侯心腹很识趣告辞退下,替两人将门关上。
柳云珩上前两步,撩袍在安远侯面前跪下:“父亲!儿子心中有南姝,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姝被人毁了清白!求父亲……您为了儿子,放南姝一次!”
“我放了宋南姝,皇帝就会纳宋南姝入宫!到时候你以为宋南姝会放过我们安远侯府?安远侯府可以多一个恨我们的人,但不能多一个……恨我们却又有权或有势的人!懂吗?”安远侯定定望着自己的儿子,“这是为了全族的利益,你个人的心意不算什么!”
第144章
柳云珩拳头紧握,满目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纳南姝!”
“姜箬璃给侯府送来了信,信中说……陛下特意和姜尚书说了此事!只等着你和姜箬璃成亲,把宋南姝接回姜府,便会下旨召宋南姝入宫!”安远侯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原本我没当回事,可这段日子……去姜家和姜夫人提亲事的不少,姜夫人全都在打哈哈,明显是对宋南姝的婚事已有安排。”
柳云珩瞳仁颤动,心如人挖走了一大块,冷风直往里灌。
“父亲……”柳云珩膝行上前一步,“可我……可我……”
“你心里有宋南姝?”安远侯定定望着柳云珩摇了摇头,“没出息的东西!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与宋南姝成亲四年,若是早早圆房有了子嗣,何至于现在让我们安远侯府如此被动!”
柳云珩紧咬着牙,面色越发难看。
“父亲,南姝是我的妻!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南姝和旁人……”柳云珩膝行上前,“父亲,求您了!”
安远侯定定望着自己的儿子,半晌身体前倾开口道:“那我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中不中用。”
“什么?”柳云珩眼神茫然。
“既然你不想让旁人碰宋南姝,那你就去要了宋南姝的清白,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安远侯唇角勾起,“只要宋南姝没了清白,就无法入宫了。”
“不行!南姝会活不下去的……”
“那正好,你要是能劝说她重入侯府,最好不过!”安远侯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总是狠不下心的儿子,“你要是做不到,那就让旁人去做!”
“父亲!”柳云珩脊背绷直,全身汗毛竖立。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父亲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
“做,还是不做?”安远侯又问。
“父亲,我……”柳云珩脑海里是他给宋南姝下药后,宋南姝宁愿用簪子刺伤自己也不愿意和他欢好时,翻涌着恨意的目光。
“废物!”安远侯对柳云珩越发失望,这些年这种优柔寡断左右摇摆的性子,是半点都没改,“宋南姝不是你心悦的女人吗?有什么犹豫的!”
“父亲,你给我点时间。”柳云珩眸子低垂下去。
“你和姜箬璃成亲之前,要是还没动静,就不要怪为父不顾念你的心思了。”安远侯说。
柳云珩颓然应声:“是!”
从父亲书房出来,柳云珩满脸疲惫,满脑子都是宋南姝看向他冰冷的目光。
上一次,母亲派人给宋南姝下药,他完全可以趁着那次占有宋南姝。
可他还是没有,只选择了用定魂丹来威胁宋南姝。
而后,便闹出了后面一系列乱子。
他承认自己心悦宋南姝,尤其是在宋南姝离府与他和离之后,他才发现,这四年……与宋南姝相处的那些习以为常,都是他对宋南姝心动的点点滴滴。
他不想再给家里带来麻烦,却也不想让宋南姝更恨他。
其实就算到现在,柳云珩心中还是对他和宋南姝的将来抱有一丝希冀。
哪怕,他不知道心底这希望是来自哪里。
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宋南姝是自己的妻,即便是和离,宋南姝也不会嫁别人。
柳云珩心里有事,不知不觉走出了府,再晃神竟发现自己来到了宋府门前。
柳云珩身侧拳头紧握,抬起通红的眼望着宋府的黑漆正门。
不论如何,宋南姝不能入宫!
一旦入宫他和宋南姝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但……他也做不到父亲说的那般禽兽。
他相信,宋南姝也一定是不愿意入宫的。
一来,宋南姝对皇帝没什么特殊感情。
二来,宋南姝喜欢自由,喜欢做生意,绝不会心甘情愿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困在后宫那一方小天地。
想到这儿,柳云珩鼓足了勇气,踏上宋府门前石阶,上前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