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总之很不好受。
“东家,我拿了个包袱过来。”邢纶收到秦驰消息的时候,没有犹豫就应下,“船队已经出了京师。”
“这样赶路,很可疑。”
宋锦接过包袱提醒。
邢纶无奈道:“我只是按照秦大人所说的去做,他让我带你们尽快离京,一路上不要被人识破身份。而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容易被人怀疑,我做了一点安排,你打开包袱就知道了。”
宋锦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寻常百姓家穿的衣服,一套男子的短衫和长裤,两套小男孩和奶娃的衣服。人想要遮掩行踪,首先要让自身融入普通大众,尽量做到不显眼。
邢纶去了外面。
他向卫远低声交代了两句。
卫远点头离开。
宋锦给妞妞打扮成小男孩,给她的小眉毛画得粗点儿,瞧着活泼好动的,又有几分机灵。
接着宋锦也换上了。
所幸她收拾的行囊,秦驰没有落下,不然,宋锦想给自己易容的东西都没有。
妞妞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宋锦在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儿,她娘亲就换了一个模样。
把皮肤抹得暗黄偏黑,微微显得粗糙,眉毛粗了,唇瓣的颜色也淡了,不熟的人一眼看了,只会觉得是个活得比较粗的少年。
这让妞妞感觉很是新奇。
“娘亲,妞妞能学吗?”小丫头眼里满是期盼。
宋锦笑道:“可以,但也要等回去老家了再说。”
“好哒。”
小丫头开心了。
宋锦又叮嘱了称呼,让妞妞在人前要叫她哥哥。
至于正在睡得喷香的奶团子,宋锦抱了起来,同样给小儿子换成普通的棉衣。
“阿纶,好了。”
话音一落,厚重的门帘子随之掀开。
邢纶走了进来。
他看向变了个模样的母女俩,再看向她怀里抱着奶娃,含笑道:“有个船员家是京师的,这次他媳妇刚生了孩子,不幸夭折了,这次带了上船。”
当然是有意带上船,就是为了照顾小少爷。
卫远带了一对中年夫妻过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和一个干净朴素的妇人。
汉子憨憨的叫了声邢管事。妇人过来有些紧张,见到邢纶等人不敢抬起。
宋锦将孩子递给了妇人。
妇人小心把奶团子抱走。
邢纶这样安排是为了应付路上的官兵拦船检查,遇到外人询问,便说奶团子是他们的孩子。孩子的衣服等生活用品等等,都放在妇人住的小间里。
等下次停船。
为了妥当起见,妇人和他男人会换条船。
这样子安排确实是不显眼了,京师那边某些人如果得知秦驰的妻儿离京,首先调查起来也是寻找一个妇人带两孩子的。
宋锦和妞妞对外就是一对兄弟,在船上的厨房帮忙。
上手做事情,宋锦是真做,还很是麻利。邢纶没有跟船员说什么,宋锦和妞妞是换装后出现在人前,他只说是新收的一对兄弟,家里没人了,先留在厨房打杂。
现在船上知道宋锦他们真实身份的,只有邢纶和卫远。
三日之后,上午。
路过一处城镇,二十几艘商船停下补给,船没有直接靠岸,而是在离岸十余丈外抛锚。
邢纶坐着一条小船上岸,约摸半个时辰又返回。回来后,同宋锦说了京城的消息。
“在我们离开的第二日……”
外面传出秦祈安和他的妻子当晚大吵了一架,堂堂尚书被妻子赶出了寝室,只能去睡书房。
夫妻疑似感情破裂。
据秦家出门采买的下人无意中说漏了嘴,半夜还能听到主母的哭声。
没过两日,和离了!
在秦府有大动作,下人进进出出搬东西,据说是“宋锦”要带孩子回去徽州。
京城不少好事者特意去秦府大门前围观,想目睹一下主人公的风采,只可惜“宋锦”出门戴上的幂篱,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婴孩,还有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被秦七抱上了车。
木婷跟着忙前忙后。
谁都瞧不出这只是一场戏。
98第411章
软肋
“外面怎么说秦大人的都有。有人称赞,有人同情,又有人冷嘲热讽。”邢纶平缓说道。
宋锦听了面无异色。
邢纶接着又说道:“闻阁老在朝会上当众骂他枉为读书人,抛妻弃子,德行不修。平时秦大人的人缘不错,颜掌院当场帮他反驳了回去,倒是秦大人不曾替自己辩解。”
见宋锦还是没说话。
邢纶改了一下口风,“这事往大说德行不修,往不过是一桩男人风流韵事,影响不到秦大人的官途。毕竟秦大人已经官至尚书,已经升无可升,未来大概是进入内阁。”
邢纶始终留意宋锦神色,见她无动于衷,又暗搓搓道:“东家不用太担心秦大人,外面有不少人羡慕他艳福不浅,平白得了一个侯府大小姐。”
宋锦眼皮终于撩起,瞥了眼正说得起劲的邢纶,“你今日的话真多。”
“咳咳……”
邢纶尴尬移开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是奇怪京城那些人怎么想的,西北打仗和建宁叛乱不去关心,非要盯着别人的八卦。”
“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
宋锦就差说邢纶便是其中一员。
邢纶抿唇,“我是担心东家想不开。”
“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锦心里若说不难过就有点自欺欺人,但说要为此寻死觅活,又是不可能,“合就在一起,不合便分,多大点事啊。”
邢纶敛眸低头。
不再提京师的事情。
然而外面道听途说的传言,带着好事者感兴趣的编排,终究不是真正的发展。
京城平静的表面,实则是波涛汹涌,在外面正为秦驰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之时,在京城十里外的尼姑庵,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那一晚庵堂血流成河,天亮前一把火将庵堂烧得一干二净,包括庵堂的师太和尼姑们,还有藏身于庵堂里的上千叛军。
不仅如此,同一个晚上。
漕运总督死在了自家的府上,死得还不甚光彩,是死于马上疯。这几乎是秦驰对他们开战的信号。
赫连楷破天荒没有发怒,“把宋宽杀了,人头送去秦府。”
“主公忘记了,宋宽被关在庵堂地下室,没有特殊的钥匙打不开机关,秦祈安一把大火把庵堂烧了,他怕是凶多吉少。”宴江南手指划过羽扇上柔软的羽毛,心想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把年轻人想得过于单纯了,他站起来向赫连楷请罪。
这次他又失策了。
宴江南又道:“秦祈安是个狠人,先将岳父弄死,再抛妻弃子,如此他就没有软胁了。此人堪称枭雄。”
“不,秦祈安有软肋!”
赫连楷声音中透出不以为然,“宴先生,这么久了还没认清现实?你算计不过秦祈安。”
此话宛如一拳头,狠狠的砸到宴江南的胸口,把他堵得说不出话。
赫连楷又问:“可知你输在了哪里?”
“愿闻其详。”宴江南徐徐挺直了腰杆。
赫连楷直视宴江南,字字如刀道:“先生惦记着天下苍生,不如秦祈安心狠。”
他猛地站起,走出露台,眺望着远处的皇城。
宴江南来到他身后站定。
赫连楷望向皇城道:“刚得了一些消息,你可知秦祈安是何许人?他是我在西北的那个好皇弟,失踪的大女儿所出的孩子,在徽州明面上是个农家子,实际上一直被精心教导,我那好皇弟藏得可真深,不仅隐瞒过我们的眼线,连宫里那位也不知情。”
“秦祈安打小懂得伪装,十几年如一日过着清贫的日子,身边没有一人识破。”赫连楷深知这些看似寻常,可换个人却不一定能做到,尤其是对方有条件过锦衣玉食、奴仆环伺的生活。
这种人光想就令人忌惮。
宴江南从得知秦驰是睿亲王的外孙,以往不太合理的事情顿时想通了。
赫连楷又道:“早在数年前,秦祈安便知道豢养私兵一事,福州丢失的账本在他手里,可他狠得下心,什么都没做。”
咋一听,迷迷糊糊。
事实上正常人遇到谋逆的大事,早该千方百计去揭发柳家,但秦驰就是没有,直至今日他迈入朝堂,官居高位,那份证据也没有拿出来。
在这事情上赫连楷还要感激秦驰。
可对明成帝就不太友好。
而损了明成帝的利益,也相当于挖了睿亲王的根基,偏生秦驰还是睿亲王唯一的外孙。
宴江南总是把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生民立命”等挂到嘴边,一直想要在不掀起战乱的前提,以最小的代价谋夺天下。在赫连楷看来就是有点读书把脑子读傻了,不过,作为上位者他不会戳破就是了。
赫连楷不知道。
前世宴江南还真做到了。
只是这一世,出现了秦驰这个变故。
比起宴江南以谋略称著,崇尚孔孟之道。赫连楷以前或许赞同,现今正好相反,他更喜欢以暴制暴,脚踏累累尸骨,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些年有宴江南制约,方才有所克制。
如今看来,赫连楷不想忍了,“先生算计来算计去,算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起兵这一步。往后,诸事听我的号令。”
“主公想做什么?”
“首先,派人去截杀秦祈安的妻儿。”赫连楷眼底杀意弥漫,“不管他是真和离,还是想借此把妻儿送离京师,只管杀了便是。”
“此事与大局无关,主公请三思。”
宴江南敛袖施礼,一揖到底。
赫连楷伸手扶了扶他,却并未改变主意:“先生不必劝。吾清楚此事与大局无关,然不杀一杀秦祈安的锐气,咽不下这口气。”
当即招来一个心腹,命他带上一百人去执行。
见此,宴江南没有再劝。
赫连楷负手眺望皇城。
没有人比他更懂失去所爱和孩子会有多痛苦。曾经的他入主东宫,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妃,大儿子聪慧,小儿子尚在襁褓,仅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了……三十几年过去,每次想起他们,仍是会痛彻心扉。
“宴江南!”
赫连楷双目含恨道:“三日之后,子时行动。”
宴江南恭敬道:“是!”
98第412章
火葬千名叛军
远离京师的宋锦。
在船队二次上岸补给时,又一次收到了来自京师的消息。据说秦驰的前妻带孩子回徽州途中,遭遇山匪劫杀失踪,一双儿女遇害。
秦驰把自己关在家中三日。
什么人都不见。
伍伯侯府派人上门,连大门都进不去。
伍静瑶赌上命算计的婚姻。
在得知宋锦失踪之后,京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她。毕竟,不论宋锦死亡或是失踪,以后就算回来,清白也会受到质疑。
日后,宋锦便成不了她的阻碍。不过秦府出了这样的事情,秦驰正值脆弱的时候,伍伯侯府作为未来姻亲,怎么说都该有所表现。伍静瑶本想趁虚而入,坐着马车来到秦府,结果被拦在门外。
然而不等旁人八卦。
当晚,深夜时分。
北城门突然打开,一支上万的叛军,手持精良的开口,骑着高大的战马,身穿铠甲,冲入了京城,直奔皇宫而去。
但凡有阻拦者,一阵厮杀。
这支骑兵勇猛之极。
打杀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个个都能以一敌十,身上有着京城将士所没有的凶悍之气,杀人时不带丝毫的犹豫。
这明显不是普通之师。
倘若宋锦在此,便会看出苗头。
这些人身上全是匪气,摆明了是土匪当习惯了,杀人如麻。偏生又是训练有素那种。
在叛军冲向皇宫之际。
有一支千人的叛军直奔秦府。
带头的那名大汉,一身悍匪之气,脸部有一道刀伤,正包住了他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看向秦府的大门,他满是仇恨。
“该死的秦祈安,老子今日一定要剥了你的皮。”大汉挥着狼牙棒去砸门。
一旁的手下提醒,“老大,主公说要捉活的。”
“滚!不杀死他,也要让他生不如死。老子不但损失了一群兄弟,还要被这狗读书人泼脏子,活了半辈子,就没有受过这么憋屈的鸟气。”
后面冲上来的叛军听了。
一个个起哄起来,同情起大汉。
此人正是前不久,被赫连楷安排去截杀秦驰妻儿的心腹。
谁知道去的时候,又中了埋伏。
他带去的兄弟全死了!
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脱。
这事儿还没完,姓秦的还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他的妻子失踪,孩子俩都死了,关他们个毛事啊。他不要说杀人了,连见都没见着。
把他给气得不行。
只是他不知道,更气的还在后面。
当他们将秦府的大门砸开。
上千人冲入秦府之后,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走在前面的人以为是埋伏,等了好半晌没有。
让持着盾牌的兵先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