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恬紫长尾夹,夹住了男人的唇轱辘。
宋暮阮控制着尾柄。
力道,不至于让他吃疼。
但恰好能让他闭嘴吃个教训。
这时,一道糯乎乎的声音插入——
“舅妈。”
“你是在驯舅舅吗?”
宋暮阮低头一瞧,是个四五岁的小孩,
“我家元总也用发卡封过靳老师的嘴。”
“她说,这叫驯夫。”
“那舅妈现在是在驯夫,对吗?”
“……”
宋暮阮咻的下撤走驯夫作案工具。
萧砚丞闻言一笑,摸了摸靳元祺的脑袋。
“你家元总的教育理念太过新潮,舅舅等会给她打电话。”
靳元祺小嘴一撇。
“舅舅,你别打扰她。”
“我们靳老师好不容易休假回家的……”
“好,祺祺,”萧砚丞蹲下身,平视着小孩,嗓声循循,“舅舅不打电话。”
“耶!”
靳元祺调皮地眨了眨眼,又看着舅舅和舅妈那装得下三个他的距离,好奇问:
“舅舅,你和舅妈回家都不牵手的吗?”
“元总和靳老师在家里都要牵手呢!”
宋暮阮:这小孩是什么爱神降世吗?
总爱撮合人。
抱歉,丘比特的弓箭再硬,也射不穿那碎冰冰的心!
正思忖着,手心熨帖上一抹粗粝的温热。
她倏地抬睫,一个眼神瞪过去——
[光天化日下,你干嘛?!]
萧砚丞唇角微动,自恃出一缕理所应当的笑。
“如你所见。”
“合法先生牵自家太太的手。”
谁是你家的!
宋暮阮刚想挣脱,左手又被一凉乎乎的软团团黏上。
?
她朝下望去,是靳元祺的小手。
“舅妈~我刚吃完牛奶布丁,有一点凉。”
“可以继续牵牵吗?”
小孩的声音怎么能这么猫咪!
她根本无法拒绝。
宋暮阮回以一个甜甜的笑,也拉出一个黏糊糊的语调。
“当然可以牵牵啦~”
“过来。”
“那是我老婆的手。”
一道冷嗓插进这对和谐的亲属氛围。
靳元祺撇了撇嘴,只好撒开手。
迷你的卡其棕骑士靴,哒——嗤——,拖到萧砚丞身前。
萧砚丞单手抱起委屈的小孩,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孩骤时瞪大了眼。
“我真的可以吃?”
“嗯,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宋暮阮在旁边,看得耸起了眉端。
右手动了动,却被男人更紧地捏握。
她忽地撅高唇,那水润润的粉色也撮尖了。
像珍珠鸟的小嘴,鲜亮得秀气又可爱。
“你的手比李枭的还要粗糙。”
“我才不要牵!”
萧砚丞长睫搭下,一双冷眸投到少女的小嘴。
下一瞬,笔直滑到掌心里的手。
眸光定定的峭寒,似要穿过她软嫩的指尖看到远在浔墨的另一人。
“李枭?”
“工程部二组的李枭?”
宋暮阮脱口便答,顺带挣脱了那搁人的掌心。
“对啊。”
李枭的英朗面庞滚过眼前,萧砚丞扯了下唇角。
“萧太太的口味真是——”
“啧,多变呢。”
靳元祺伸出小手指,点了点男人凉薄的唇心。
“舅舅你是男人,别凶舅妈。”
“谁敢凶我的外孙媳妇?”
三人回头。
一位老人头戴无檐黑毛呢帽,右手苍老手指衔着一朵紫红花。
在明姨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驼棕长绒大衣,脖周的小翻领,印着深色几点豹纹。
大衣包裹到膝盖,一条黑绒长裤,面料柔软,宽松的裤口罩着老人的两只平底黑靴。
好一位潮流时尚的摩登老太太!
不愧是豹子家族的。
宋暮阮目露出欣赏,两只秋水瞳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优雅地笑了笑。
一双矍铄的浅灰眼睛含着清慈,也回望着少女。
偏薄的上唇搭合着淡粉的下唇,吐出的细言细语却是对自家外孙说的。
“阿丞,不介绍一下?”
萧砚丞放下靳元祺,自然接过老太太的手。
明姨顺势退后一步,靳元祺亲昵抱住她的小腿。
“阿婆,这是阿阮。”
“原来叫阿阮。”
老太太点了点头,把洋紫荆放进少女绵软的手心里。
“阿阮,第一次见面,阿婆准备不周到。”
“中午我电话里问阿丞你喜欢什么花,阿丞说璀璨耀眼的。”
“午饭后,我走了一圈花园,只有这枝洋紫荆开得最艳最美,一眼就能瞧见它。”
清丽的香气入鼻,宋暮阮捏着花枝,微微笑着。
先是凝了眼老太太,浓郁的蔼情惊得她眼皮一颤,旋即又把目光转向萧砚丞。
月光、日光。
交错的银与金,照亮他的眸子。
平日那眸里磷磷眈眈的冷灰,逐渐溶溶,很快成了一抹浅显的琥珀柔。
她心神一动,两瓣水蜜粉的唇启了丝小缝。
“谢谢阿……婆,我很喜欢。”
八个简单的字,经她嚅出。
却像那断了线的玉珠,期期艾艾的,夹着几分生硬。
特别是阿婆俩字。
老太太倒是不以为意,笑着抚了抚那滑腻白净的手背。
“喜欢就好。现在萧家就属我这个老婆子最闲,办了个花园。”
“这几天好多花都开了,我让阿丞带你去看看。”
“喜欢哪朵,就摘哪朵。”
宋暮阮刚想婉拒,却见老太太凑到她耳根边:
“我把小电灯泡哄走,你让阿丞做会儿劳力苦工,泄泄气。”
“阿婆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从小就是个摩墨斯,你别往心里去。”
摩墨斯?
宋暮阮错开老太太的斑白鬓发,两眼径自朝男人瞧去。
如刀刻的深邃五官,工笔细绘的密黑长睫,平而略弯的弓形薄唇。
嗯,外貌自然当得起这古希腊神话里的神。
内里,更担得起摩墨斯。
这个专以挑剔嘲弄众神和凡人毛病为乐的神。
“噗嗤——”
短促的笑声之后,她悄悄抿了抿唇角。
应下老太太的建议,扬起尖而白的下颌,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
“带路,老公。”
萧砚丞看着少女,薄唇掣动了下。
英国绅士似的,右手做出请的姿势,嗓调却是慵懒的配合:
“请,萧太太。”
-
萧家的花园很大。开放式的草坪上,沿着鹅卵石小径铺满了花。将开的、未绽的,各式各样的红绿交错,像那垂滴的烟霞,横着一溜烟儿地烧到了天际。
“只有那块区域,是阿婆亲手种的。”
宋暮阮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几树紫荆掩映下,是一座长长方方的玻璃花房。
玻璃花房同萧宅的都铎风格不太一样。
白铝合金与大面积玻璃取代复古的红砖墙,前后各开了一道门扇。
但整体花房的外观,保留着浓郁都铎风的双面斜屋顶和尖顶,远看就像一座迷你版的塔楼。
她随上他的脚步,走到花房前。
门边,有一块红檀木做的告示牌。
牌面嵌着大大小小的高纯度钻石,中间是用黑蜡笔写着几个歪扭生涩的字——
[太婆的漂亮花園]
萧砚丞推开门,握着门把手,等少女进来。
“那是祺祺制作的。”
刚刚听他唤过一声那小孩名字,宋暮阮点了点头。
“他姓靳。”
宋暮阮走进去,简短带过几句。
“哦,姓还挺好听。”
“长得也很好看,我在网上见过元嫣的照片,他应该更像他爸爸吧。”
萧砚丞握紧门把手,砰的声合上门。
突如其来的气流,震颤了旁边那株绿阴阴的兰叶片。
宋暮阮被那几盆水仙吸引注意力,丝毫没注意到门边的动静,径自又问:
“对了,他全名叫什么?”
“靳元祺。”
“当年母亲去世后,阿婆领养元嫣。”
宋暮阮顿住,触碰到水仙花瓣的指尖蜷了蜷,前几天网页搜索的旧闻浮上眼前。
萧砚丞的母亲其实是萧氏唯一的继承人,因病去世后不久,萧宅住进一位小孩。
媒体纷纷猜测是否是萧老爷子的私生女,后老太太公开澄清失独心哀,决定领养那位在医院刚失双亲的孤儿。
但因老太太年事已高,不让元嫣以母亲相称,同萧砚丞一样,唤她阿婆。
“元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