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倒下时，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了一把。

    他浑身一震，沾血的手抓住我的衣袖：“你认得我了？”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他可怜。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却又在看见灯焰时重新燃起希望。

    “没关系。”他艰难地站起身，“总有一天...”

    他的血滴在灯盏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我盯着那跳动的火焰，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雪地里，有人为我折了一枝红梅。

    夜间，我被胸口的灼热感惊醒。

    织魂灯亮得出奇，火焰中不断闪过零星的记忆碎片，萧临野在梅树下对我笑，萧临野为我披上嫁衣，萧临野抱我哭...

    我捂住头，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让我头痛欲裂。

    当织魂灯完全恢复那日，北狄大军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我坐在灯前，看着琉璃盏中跳动的火焰，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

    甚至因为混合了萧灵野的血，我还看到了萧临野的记忆。

    我看见萧临野跪在祠堂，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却微微发颤：“父亲，儿子此生非她不娶。”

    我看见他在北境的雪夜里，借着营帐内微弱的烛光，一遍遍读我的家书，指尖摩挲着信纸，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看见他回府时，发现我偷偷学女红扎得满手针眼，眉头紧锁，却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替我上药，指腹轻轻抚过那些细小的伤痕，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还看见，清微对他下的咒...

    “想起来了？”

    萧临野靠在门边，脸色灰白得像死人。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却还在笑。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最终只挤出一个字：“疼。”

    他踉跄着跪倒在我面前，颤抖的手抬起，却在即将触碰到我的脸时猛地顿住，像是怕弄脏了我。

    “对不起。”他嗓音嘶哑，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喷溅在织魂灯上，灯焰猛地蹿高。

    城外杀声震天，一支羽箭破窗而入，直直射向我的后心！

    萧临野瞳孔骤缩，猛地扑过来，将我死死护在身下。

    “噗嗤”

    箭尖穿透他的后背，堪堪停在我眼前三寸。

    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压下来，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撑住自己，不让我被他的重量压到。

    “灯”他呕出一口血，“带着灯...逃。”

    我抱着织魂灯，看着他的血漫过我的裙角，眼泪突然决堤。

    “萧临野。”我轻声唤他，指尖抚上他的脸，眼泪砸在他的眉骨上：“我原谅你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织魂灯在这一刻大放光明，而我的眼泪滴在灯芯上，“嗤”地一声熄灭了最后一点火焰。

    ......

    后来史书记载，北狄破城那日，有人看见一盏青灯从王府升起，所过之处敌军尽灭。

    而战王萧临野的尸首，始终保持着护住身前空位的姿势，仿佛那里曾有过谁。

    民间传说，每逢雪夜，总能听见一盏青灯在梅树下低语，唤着一个无人记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