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二嫫端哥儿小妞妞 本章:第31章

    翠莲愣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101章

    翠莲

    翠莲知道自己失算了,心里有些埋怨老太太为什么不晚两天再死,也好让她坐实了名份再说,只要有了妾的名份,就算等上两三年也比现在强。但若要就此放弃,她又吞不下这口气,知道佟氏那边没希望了,只好另想法子。

    她也不知是从哪里寻得了些上好的脂粉与花露水,精心装扮好了,有事没事便在张保的书房前面晃,等待着机会。

    张保身边的女子,不管是妻妾还是女儿、奴仆,皆不爱熏浓香,因此他对那股子气味无法忍受,偏翠莲又爱接近他,真闹得他苦不堪言,忍不住向妻子抱怨。

    佟氏用帕子掩了嘴,趴在桌边低低地笑,时不时望望丈夫那副苦恼的模样,眼波流转处,直引得张保心中一动,挨身过去,执了她的手。

    佟氏羞红了脸,忙摔了手道:“一边儿去,外头还有人呢,你要做什么?”

    张保笑道:“这有什么?咱们是夫妻,人之大伦,天经地义。”他觉得妻子脸红了更见风情,便又挨近了些。

    佟氏唾他一口,起身换了个座儿,道:“天色还早呢,我才用了礼仪大义来压人,如果自己倒犯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说罢嗔了他一眼。

    张保更是心痒痒:“横竖咱们晚上在一处,别人怎么会知道?只要你事后喝一碗那药,就连后患都没了。”他又挨过去,讨好地道:“夫人——”

    佟氏又羞又躁,摔了门帘出去了。至于张保到底有无如愿,倒是个无解的谜题。

    闲话休提,且说那翠莲连试了几回,都是无功而返,但风声却已经传出去了,府里的下人都有意无意地说些闲话,连旧日与她一起执役的丫环仆妇,以及其他几房的“翠”字辈丫环小妾,都在暗中嘲笑她。她有所觉察,便感到丢了脸面,心一横,计上心来。

    她拿出积下的银两,买通了府里一个厨子,不知弄了包什么药粉来。打听到某个晚上张保要在书房独处,便花了银子贿赂书房侍候的小厮,放她进去。那小厮从前都不肯答应的,这次居然肯了,让她喜出望外。

    当晚,她置办了些精致酒菜,自己好好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轻薄的水红绸衫,衣钮都做过手脚,极容易松脱。她松松地挽了挽头发,精心化了个妆,要把那三分姿色化成十分天仙,便趁人不备,端了酒菜往书房去。

    张保在屋里问是谁在敲门,翠莲便娇滴滴地答道:“三老爷,是翠莲给您送消夜来了。”张保许是饿了,便让她进去,门关上以后,四周静悄无声。

    约摸过了一柱香功夫,便听到一声怒吼,门被一脚踢开,张保一把将那翠莲摔到院中,四周人声渐起,许多人打了灯笼来看是怎么回事。

    张保怒道:“贱人!爷见你侍候过老太太,对你一向礼遇,她老人家还未过七七,你就装扮成这个样子来勾引爷,居然还敢在酒中下药?!你当爷好欺负不成?!”说罢转头对闻声而来的佟氏道:“夫人看着办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那翠莲在地上哭成一团,头发都乱了,领口也被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脸上的妆糊作一团。她不停地向张保和佟氏求饶,佟氏瞄她一眼,便叫两个媳妇子架起她,送到外面大厅上去,她要请几位太太一同审问。

    婉宁听到风声,知道审的是奶奶生前的爱婢,立时赶了过来,听到翠莲哭诉说自己是老太太许给三老爷做妾的,三太太怎么可以这样待她云云,便有些犹豫地望向佟氏。

    佟氏叹息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但好歹还在守孝呢,断没有老子死了不到一年,儿子就纳新妾的理,因此老太太也只是说,让你到咱们房里侍候,而不是明着说收房。本来是等着三年孝期一过,才正式扶你做妾的。老太太为你花了这许多心思,你却都辜负了。平时借着她老人家的名头欺压别的丫头就算了,连刘姨娘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老爷是个正经人,不过了明路,是绝不会私下收你的,谁知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又继续说道:“你瞧你如今的样子,老太太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呢,你就穿红着绿、涂脂抹粉的。你在那酒里下了什么药?方才又是存了什么心?你这样不知羞耻,可对得起老太太么?”

    婉宁在一旁听得大怒,问翠莲道:“三婶说的可是事实?”见她吱吱唔唔地不敢说话,便冷哼一声,转而对母亲与婶母们道:“这件事我不管了,请额娘与婶娘们看着办吧。”然后便呸了翠莲一声,扬长而去。

    翠莲脸色发白,在地上颤抖,不知上头四位大神会如何处置自己。

    佟氏对那拉氏道:“这虽是我们院里的事,但这丫头好歹服侍过老太太几个月,我不好擅自作主,因此请两位嫂子与弟妹来商量。”

    索绰罗氏却在一旁冷笑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种勾引主子的狐狸精,就该打死了事,难道你还要饶了她不成?”站在她身后的翠珍不禁打了个冷战,低下头乖顺不语。

    那拉氏不置可否,问沈氏道:“四弟妹觉得如何?”沈氏便说:“这事是三哥家里的内务,三嫂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那拉氏点点头,便问佟氏:“三弟妹心里怎么想呢?”

    佟氏瞧了翠莲一眼,便回答说:“这丫头如此胆大,竟敢暗算主子,自然不能再留了。”她见翠莲猛地一颤,又道:“但她好歹陪老太太过了最后几个月,单是看在老太太份上,我做媳妇儿的,也不好做绝了。不如就请大嫂子出面,为她寻一个去处,也算是给她觅个好归宿吧。”

    那拉氏点了点头:“三弟妹真是个善心人,也罢,这事就交给吴嫂子去管。”她顿了顿,“横竖也不是头一回了。”

    这事便就这样定了下来。过了几天,吴新达家的便有了准信。

    有一个即将外放的新任知县,虽然年纪有四十多了,却是上一科考中的进士,刚刚才轮到了实缺。这人有个厉害的老婆,一个妾也没有,这么大年纪了,却没有儿女。他夫人一是怕没有子嗣,二是怕他做了官,没有妾会被人笑话,连累自己的贤良名声,便打算在人伢子那里寻个年轻女子给他做妾。

    她无意中听说了翠莲的事,有些心动。一来,娶大家奴婢做妾,会比较有面子;二来,这翠莲名声不好,自然不可能有扶正上位的那一天;三来嘛,旧主家不会为她撑腰,她还不是任自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吗?因此特意托人见了吴新达家的一面,把这事说定了。

    翠莲被关了几天黑房,听说自己要嫁个快五十岁的小官做妾,本是死活不肯的。后来听说那人的夫人一大把年纪了又没有儿女,人也贤良,就有些心动,觉得这桩婚事倒不比原来的谋算差,甚至还有可能凭自己的手段扶正了做官太太呢,便松口应了。

    佟氏把她的包袱还给了她,还大方给了她十两银子两匹尺头做嫁妆,那翠莲便感动得不行,直向佟氏磕头,称她是菩萨下凡。佟氏只是一脸和气地笑着,还交待了些为人处事的话,便让她跟那知县的管家去了。

    过了几天,那知县全家便到外地赴任,从此再没有人知道翠莲的下落。

    这事做得不算隐秘,便有些风声传出去,成为街头小巷的一件趣闻。有人说那翠莲好运气,摊上了个宽容的好主子;有人说张保人太古板,居然就这样将一个美妾拱手让人;也有人说,这张保实在孝顺心慈,那翠莲暗算他,他还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至于那些说伯爵府里的太太容不得妾的闲言闲语,渐渐地被其他好话压下去了。

    大户人家的阴私事,向来是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就算在同样大户的人家里也是如此,而且事主并没有要拦着别人说的意思,他们家门第也不低,这传言便越演越烈,甚至传进皇城去了。

    本朝“英明神武”的康熙皇帝,是在询问近身侍候的太监,昨儿出宫办事,可在坊间听到些什么趣闻的时候,知道这个传言的。他一向是个注重孝道的人,听闻说传言的主角之一很有孝心,便在和几个皇子与近臣闲聊时说起。

    他道:“这个张保,似乎官做得不错,我记得前两年,他还得过吏部的嘉奖?”

    陈良本答道:“是,张保在二十八、二十九年的吏部考评俱是优等,三十年春,还是吏部嘉奖的二十名地方官员之一。微臣跟这人见过几面,他本是满人科举出身,虽然说不上精明强干,但才气能力还是有的,可惜是个老好人,因此魄力有些不足,不过他在农事民政方面倒是把好手。”

    康熙笑了:“你记性倒好,这么说他是个外官了?怎么在京里?哦,是了,他是威远伯府的儿子,自然是为父母丧事才回的京。”

    陈良本道:“是,他本是广州知府,才上任不到一年,因老父去得突然,母亲又病了,他便上本丁忧,暗里求了上司,另找人代替,说是要留在京中照顾母亲。没想到才几个月,他母亲也去世了。”

    康熙点点头:“广州知府可是个肥缺,他说走就走了,可见真是个孝子。听说那个算计他的丫环,因为曾服侍过他母亲,所以也就轻轻放过了?”

    太子冷哼一声道:“这人太过心慈了,才会让奴才欺负到头上,这样的奴才怎能饶她?直该打死了事!”

    索额图却道:“这到底是传言,未必可信,说不定是他正室容不得妾,才会用这样的罪名赶了人走吧?”

    陈良本略皱了皱眉,也不言语。康熙见旁边的四阿哥有些欲言又止,便问他有什么话想说。四阿哥想了想,道:“索相所言虽有理,但恐怕不是事实。那张保其实是有妾的,而且与正室相处融洽。”

    康熙奇道:“你怎么知道?”四阿哥便说:“他夫人是佟家的女儿,算起来是皇额娘的堂姐妹,不过儿臣并不曾见过。倒是他的长子端宁,与桐英自幼交好,曾跟儿臣见过几次,学问人品都是上佳的。他曾对儿臣提过家中一些琐事,因此儿臣知道。”

    康熙这才恍然大悟。那个将传言告诉他的太监便说:“奴才在外头也听说过,张保大人家有一妻一妾,听说那妾还生了儿子呢,都有八九岁大了。”

    康熙点头笑道:“佟家的家教是信得过的,朕倒是没想到,这张保居然还跟朕是连襟呢。既然他于民政方面有专才,等他守完孝,便给他安置个相关的位子吧,总不能浪费了一个人才。”

    陈良本躬身应了,众人陪笑一阵,索额图觉得有些无趣,也不再说张保家如何如何了。

    倒是太子问起四阿哥说:“方才你说桐英,可是说简亲王家的老二?喜欢画画的那个?”

    四阿哥说是,太子便有些不悦:“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学文就该习武,简亲王世代都是有名的武将,怎么生的这个儿子,却喜欢这些雕虫小技?四弟还是不要跟他来往太多的好。”

    四阿哥低头不语,三阿哥便说:“琴棋书画自古便是文人应该修习的学问,怎么能说是雕虫小技呢?况且简亲王府是宗室之亲,太子这话说得过了。”

    太子不悦,正想要反驳,康熙却道:“桐英不错,文才武艺都不差,去年万寿时,他献过一张《麻姑献寿图》,画得很好,我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想向王原祁和冷枚学画,我都允了。后来王原祁说他花鸟山水上平平,但画人物却很有天赋,若肯下苦功,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一代宗师。虽然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若真能在画坛上闯出点名头来,也是件好事,只别耽误了正业就好。”

    他正要端起茶杯,却忽然想起:“说起来,今年万寿节后,就没再见过这小子了,他去哪了?”

    四阿哥答道:“跟简亲王回奉天去了,他说,京城的夏天实在热得让人受不了,他要回家消暑去。”

    三阿哥奇道:“他不是还在上宗学么?怎么就这样跑了?”

    四阿哥便说:“我也问过他,他说,宗学的教授都认为他学问不错,可以满师了,因此放他回家自修。”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容易满师?我看是他光顾着学画,宗学的教授都奈何不了他,干脆放他自生自灭去吧?”

    四阿哥一鞠道:“皇阿玛圣明,儿臣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死不承认。”

    众人都笑了,太子随即又提起别的趣事,君臣父子便转移了话题。

    第102章

    午后

    佟氏拿团扇遮着日头,顶着热浪踏入了竹院。此时正是刚过午后不久,几个小丫头在廊下倚柱而坐,都昏昏沉沉地打着磕睡。佟氏皱皱眉,也没吵醒她们,直接带着素云往正房走去。

    只走到门边,便听到里头传来那拉氏的急怒声:“什么?死了?!你们怎么这么粗心?!”佟氏停住了脚,向素云使了个眼色,素云便扬声叫道:“大太太可在家么?我们三太太看您来了。”只听得屋里急急走出一个女人,却是那拉氏的陪房金妈妈。

    佟氏笑道:“午后无事,便来寻你们太太说说话,没打搅她歇息吧?”

    金妈陪着笑,那拉氏也到房门口相迎了:“这是哪儿的话?你明知我中午一向不惯睡觉,只不过是天太热了,略养养神罢了。正无聊呢,你来了,再好不过,外头热,快进来坐吧。”

    佟氏笑着跟她进了屋,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便不去问方才听到的话,只谈些家常事务。她道:“过两日是老太太的七七,大嫂子是请了人来打斋的,只是瞧这天气闷热,只怕会下雨。若是在院子里做法事,只怕不便呢。”

    那拉氏道:“我想过了,老太太在时,常年都在荣庆堂起居理事,那里地方大,两边和前后都有抱厦,不如把法事移到那边去做,就不怕下雨了。”

    佟氏一拍手:“妙极,这样一来,就算天晴无雨,那些尼姑和尚也可免受烈日暴晒,大嫂子为老太太积了阴德呢。”

    那拉氏微笑不语,两人又谈了些小事,金妈陪了一会儿,便推说要去照看德哥儿,退下去了。

    佟氏仿佛突然想起似的,问那拉氏道:“我听二嫫说,她午饭前好像在二门上看到姐姐家的老徐,莫非是江南那边送信回来了?”她看到那拉氏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心下觉得不好,忙道:“该不会是二嫫看错了吧?还是说有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

    那拉氏顿了顿,笑了:“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其实告诉三弟妹也不妨,我本来没打算声张,是妹夫写了信给我们爷,打听些朝堂上的事。他在信里交待了要私下行事,我们也不好告诉人去。”

    佟氏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平常小事,姐夫何必避了人?”

    那拉氏忽然想起:“说起来他信里问的事,或许三弟听说过呢。就是那位陈良本大人,他不是还来过咱们家寻三弟么?你们与他交情不错吧?”

    “交情说不上,不过就是见过几次面罢了。那次陈大人肯来,其实也是冲老爷子来的。姐夫想打听他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年底皇上要派陈大人出任江南总督,总领江南三省事务。他和那些同僚朋友,都弄不清上头的意思,因此写信回来问问。”

    佟氏“哦”了一声,低头喝了口茶,疑惑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事?那三省的总督位上不是还有人么?不过这些朝堂上的大事,我一向是不管的,这都是外头他们男人的事,我们爷或许会知道些吧?”她面带歉意地对那拉氏笑笑。

    那拉氏并不在意:“说的也是,这些事就让他们男人去烦吧。我们只要管好家务事就够了。”她随即转了话题:“说起来,妹妹也夹了封信来,说是明年春天,他们就可以任满回京了,到时候极有可能会留京任职呢。”

    “这可是好事。”佟氏勉强地扯扯嘴角,“说起来我们很久没见过姐姐一家了。本来还以为她们今年为着絮絮那孩子选秀的事,会回京来呢,谁知又病了,竟然误了一届。”

    那拉氏装作没瞧见佟氏的神色,道:“说是絮絮重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大病。”她瞧瞧外头没人,便靠近佟氏低声说:“听说是染上了不知什么怪疾,那孩子整张脸都长满了红疙瘩,实在没法见人。”

    佟氏掩住自己的嘴巴:“怎么会这样?我一点都没听说呢。”那拉氏微微点着头:“妹妹一家对外人说,絮絮是得了重病,不能见光,又求了他们旗里的佐领,才报了个病重,得以延期。妹妹向来是个要强的,怕亲戚们笑话,也没跟娘家说。这还是老徐那边透露的。”

    佟氏叹息道:“真可惜了,絮絮那孩子我虽没见过,但也听说长得很好,谁知竟然得了这样的怪病。”那拉氏道:“你倒用不着太怜惜她,听说妹夫请了个名医,治了大半年,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怕明年他们来家时,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呢。”

    佟氏听了也松了口气:“幸好如此,不然姐姐一家不就太可怜了么?”她与那拉氏对望一眼,便笑着各自低头喝茶。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想想还是三弟妹最有福。我们妯娌姑嫂几个的儿女,就只有你家的端宁和淑宁最懂事能干,连年纪最小的贤宁,也是乖巧得叫人心疼。我们却都为儿女操碎了心。”

    佟氏忙安慰道:“大嫂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瞧着庆哥儿和顺哥儿娶亲以后,都懂事了许多,也知道上进。婉宁也越长越好了,今年虽误了一次选秀,想来三年后定然会有好福气等着她。大嫂子就不必操心了。”

    那拉氏苦笑一声:“你也来哄我。婉宁长得是好,可那性子却是改不得了。原来还以为她长进了,谁知老太太才没了几天,她便露出从前的模样来。你看她前些天……”顿了顿,还是没说出口:“总之,我是拿她没办法了。我本来还以为她能有门好亲事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硬生生把好姻缘往外推。”

    佟氏温声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嫂子做母亲的好好教导她就是。不过那门亲事,如果能成事,还是成事的好。体面尊贵倒在其次,最难得的是那一位对婉宁的心意。”

    那拉氏微微点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虽然婉宁一向与我不亲,但到底是我亲生的儿,哪有母亲不希望儿女好的?她性子爱闹些也没什么,只要她知道规矩,不丢家里的脸就够了。”

    佟氏附和着,心下其实有些不以为然。她若无其事地又跟那拉氏拉扯几句闲话,便告辞了回槐院去。

    她前脚刚走,金妈后脚便从后门转进正房,对那拉氏道:“回太太话,已经叫人装殓好了,趁天黑就可以悄悄送到城外去。”

    那拉氏被佟氏这一打岔,原本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罢了,如果太过鬼祟,倒显得咱们心虚,万一叫二房拿住把柄就不好了。你叫人去买副普通的棺材来,行事低调些,却也不必太过避人。若有人问起,便说庆哥儿房里的秋姨娘旧病复发死了就是。”

    金妈有些担忧:“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

    那拉氏冷笑一声:“怎么会被人发现?老爷子出殡的时候,秋菊已经小产过一回,许多人都知道的,后来她也一直病恹恹的,说是病发血崩了,谁会不信?知道她又有身孕的人,除了你我,就只有她贴身的丫环和大夫了,你使些银子,封了那些人的嘴,然后远远地把那个丫头调走。难道还有谁会查尸首不成?快快送出城去烧了,免得夜长梦多。”

    金妈领命而去,只剩下那拉氏一个人在房里,又生起闷气来。不一会儿,庆宁进了屋,跪在母亲面前,什么也没说,就哭起来。

    那拉氏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你身上还戴着孝呢,秋菊那丫头几个月前才小产过,你真要心疼,又何必这样急色,巴巴儿地跑到她床上去?!现在出了人命,你有什么好哭的?!”

    庆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娘,儿子知道错了,秋菊……她好歹侍候儿子一场,求额娘让她有个葬身之地吧?”

    那拉氏唾了他一口:“你当额娘是什么人?我早叫人买棺材去了。风光大葬是不可能的,一副棺材几捆纸钱还出得起。只是你在孝中让小妾怀孕又流产,说出去倒连累你阿玛被御使参一本,不许你声张!只说她是上次小产后病没好利索,又复发了,才死了的。听清楚了吗?”

    庆宁有些惊喜,忙抱住母亲的大腿:“多谢额娘……儿子一辈子感您的大恩大德!”

    那拉氏气极反笑:“我居然还要靠个丫头,才能得儿子感恩,真想不到呢。”她见庆宁涨红了脸想要辩白,便打断他道:“够了,你不用多说,只要以后懂事些就行。”

    庆宁嚅嚅地低头应是,那拉氏见状叹息一声道:“你媳妇不容易,你以后待她好些吧。那个秋菊,说起来也是个没福的,怀了好几次胎,都留不住,偏你还不知节制。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

    ……

    张保听佟氏说完在那拉氏处得到的消息,沉思片刻,便有些了悟:“我虽没听说江南总督的事,但却听玉恒说起过,皇上前些年对葛尔丹用兵,未竟全功,准备再打一场。因此近年来,各处海关都要把银子往京里运。比如武丹将军,他不管地方政事,除了军队,便只专收银子,就是为皇上筹备军资。想来天下最富的地方,莫过于江南。皇上是打算把亲信大臣安置在那个地方,好让国库再富些吧?”

    佟氏惊异道:“可是江南几省,都各有总督,再设一位总领的,这权柄可就……这样的重任,皇上为什么要交给陈大人?”

    张保若有所思:“我曾听说,江南盐商最富,但每年都贩卖私盐,漏税极重,官员拿他们没办法,甚至还有不少人与那些奸商同流合污的。光是扬州知府任上,就不知掉了几颗脑袋。若是派陈大人去,一来他在吏部多年,积有余威,对江南吏治是说得上话的;二来,他做事圆滑,又忠于皇上,料想不会行事鲁莽,也不会轻易被人收买了去。”他想了想,又笑道:“这都是别人的事,咱们现在还丁着忧呢,管那么多做什么?”

    佟氏却有些着急:“若陈大人要去江南,你的官职要怎么办?”张保却说:“这是以后的事了,咱们且过几年安心日子再说。这仗是迟早要打的,难道陈大人还会在江南做一辈子总督不成?”

    佟氏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也安下心来。

    过了两日,为老太太做的七七法事在荣庆堂开始了。只做了一半,天果然就下起雨来。待法事做完,晋保让那拉氏去招呼斋饭,又和兄弟们去接待几个来烧香的熟人。待过了申时,天色稍暗了些,雨势加大,外头便一个客人也无。晋保让那些和尚尼姑收拾外头的家什,分散到几间大屋里稍作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张保和容保帮着长兄料理些杂务,兴保早早回院里去了。那拉氏和佟氏等妯娌便坐在正院的房里说话,忽然总管吴新达从外头飞奔进来,报告说有位贵客来到家里给老太太上香了。

    是四阿哥。

    第103章

    来探

    四阿哥小时候也曾来过伯爵府几回,但毕竟跟常客五阿哥不同,他从婉宁离京前就没再来过了,因此众人乍一听闻他来上香,都有些吃惊。

    然而,四阿哥这次是奉了圣命来的,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旨意,只是说,威远伯府的老伯爵和老夫人接连去世,皇上也很难过,因此特命他来上一柱香,以慰亡者在天之灵。然后他还安慰了家属,希望他们不要被悲伤压倒,等难过完以后,继续好好为朝廷效力,朝廷绝不会亏待他们,云云。

    但四阿哥也说了,皇上命他来此,并不希望闹得满城风雨,因此他们不必太过声张,就当作是他私下来探望就好。

    既然四阿哥都这样说了,晋保等人自然懂得看眼色,并没有摆开仪仗,也没有换官服,待四阿哥上完香后,便招待他和随行的侍卫进大厅奉茶,陪着谈话。晋保对皇帝的用意有些糊涂,便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着。

    跟小时候的印象完全不同,现在的四阿哥,已不是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不但说话滴水不漏,而且言谈间,收放自如,谈起朝中的事情,也是四两拨千斤地溜过去,一盏茶下来,居然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打听到。

    晋保与张保都在心下暗暗惊奇,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唯有容保是见识过几位皇子的本事的,因此并无异色。

    张保对妻子与四阿哥之间的往来心中有数,这位皇子突然来到他们家,他其实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不知能否让妻子出来见他一面?

    外头大厅里,男人们各怀心事,而内院的人也是惴惴不安。

    那拉氏数次遣吴新达夫妻去前头打探消息,自己则与佟氏和沈氏坐在荣庆堂里等待。本来她还打发了人去请兴保与索绰罗氏的,不想底下人回报说,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时辰前就出去了,而且是从侧门出去的,府里的人大多不知。那拉氏心下存疑,不知这样大雨天他们跑出去做什么。

    佟氏从听到四阿哥来家的消息起,便一直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心中仿佛有蚂蚁在爬似的,狠不得即刻冲到外头去,看一眼那个关爱了多年的孩子。但四阿哥明说了不愿声张,更不必惊动内院,因此她只能和其他人坐在一处发呆。

    婉宁与淑宁分别得到了消息,来到了荣庆堂。

    虽然佟氏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淑宁还是发现她两只手在无意识地拽着帕子,目光有些发直,便知道她其实心里很紧张、很焦急。淑宁伸出手拉住母亲的手,紧了两紧,佟氏才清醒过来,看到女儿关心的神色,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幸好堂内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别的事吸引住了,并未发现她神色有异。

    婉宁有些兴奋地拉着吴新达细问,知道四阿哥此时正在外头喝茶,便想要出去,却被那拉氏叫住了:“有你阿玛和几位叔叔在,你出去做什么?”

    婉宁却道:“我们自小就认得的,是朋友,出去见他也没什么。我也好问候一声太后娘娘,不知她身体是否康健。”

    那拉氏瞥了其他人一眼,板起脸道:“五台山早有信传回京中,太后身体安康,有谁家不知道?你还要特地去问?!再说,你以为还是小时候么?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四阿哥是奉了皇命来的,是办正事。你给我规规矩矩地坐在这里,少给我出去丢脸!以前我这个额娘没好好管教你,日后我可不会再纵容你胡来了。”说罢便把吴新达又遣了出去。

    婉宁心急死了,欲要争辩一番,却看到两个婶娘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却又没说什么,而自家老娘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便知道不好。她望望前头的房屋,咬着唇,手里绞着帕子,母亲再三催促,她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

    淑宁倒是一派悠然,只是安抚着母亲,静静等待外头的消息。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了,却是长福。他道:“四阿哥说了,正事已经办完,想要办点私事,向姨母请安,不知三太太可方便?”

    婉宁初时听他回话,脸上一亮,听到后来,却很失望,忙抓住这个并不熟悉的管事问:“四阿哥还说什么了?他想办的私事只有这一件么?”

    那拉氏脸色有些难看,喝道:“婉宁!”见女儿收回了手,才平心静气地对佟氏说:“三弟妹觉得如何?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四阿哥呢。”

    佟氏怎会拒绝?早就千肯万肯了,忙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知是我们出去见呢,还是请他进内院来?”

    不等那拉氏回答,吴新达又回来了,报说四阿哥如今已到了槐院,三老爷请三太太回去。那拉氏一听,便知人家并没有见其他内眷的意思,便劝佟氏快些回去,又用眼色制止了女儿想要跟去的企图,然后吩咐管家把家里的好茶送些过去。

    佟氏心里早就激动万分了,亏得她还礼数周全地向妯娌告别,才带着女儿回院去。淑宁拉着母亲的手,发觉她在微微地颤抖。

    回到槐院,晋保、张保和容保都在正房里,陪着四阿哥说话,旁边站着端宁和一个不认识的年青男子,瞧着是宫中侍卫的打扮。

    佟氏一进门,众人正正经经相互行过正式大礼后,晋保和容保就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一家子陪贵客说话。开始时,话题只围绕着四阿哥与端宁的学业。

    四阿哥笑着说:“端宁兄回京几个月了,也没个信来。佟家兄弟出京历练,桐英又回了奉天,我一个人怪闷的,你要守孝不好出门,好歹给我写几封信也是好的。”

    端宁忙道:“实在是家里事多忙乱,才忘了这一茬,以后不会再忘了。只是我这人性子无趣,即便写信,也是探讨些功课的,四阿哥莫嫌无聊才好。”

    两人就这样交流了些功课上的事,张保偶尔插几句指点的话,佟氏也附和着鼓励两声。淑宁看得有些一头雾水,他们几个干嘛装作不太熟的样子啊?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那个侍卫,她有些明白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保便对四阿哥说:“四阿哥与小儿探讨些功课学业,这位侍卫大人在这里却站得有些累了,四阿哥若不介意,我请这位大人到书房坐坐如何?”

    那侍卫正要推辞,四阿哥便劝他道:“林大哥尽管去就是,在这里总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在这里,我跟朋友说话也觉得拘束呢。再说,现在这时辰,就算马上回宫,恐怕也会误了饭时,你去喝口茶吃些点心,也别饿着了。”

    那林侍卫听了,便跟着张保去了书房。佟氏又命闲杂人等出去,只留下长福和二嫫在门口听候使唤。

    四阿哥这才站起身来,正正经经向佟氏行了一礼,道:“胤禛给姨母请安。”佟氏忙拉住他,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红着眼道:“总算是见到你了,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一些呢。”四阿哥微笑着,任她看自己。

    端宁与淑宁对望一眼,都默契地不出声。

    佟氏打量完,叹息一声道:“你也大了,我有句话,你听了别恼。你冒冒失失地跑了来,实在太鲁莽。若是有那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说你结交外官……”

    四阿哥打断她的话道:“姨母放心,胤禛此行是在皇阿玛面前过了明路的,又是奉命前来,有谁会起疑心?姨母先坐下,等我把事情始末细细说给您听。”

    于是他便把乾清宫的太监外出办事,听说张保一家处置丫环翠莲的传闻,回去后告诉皇帝,然后君臣父子一帮人闲聊时说起等事细细讲了一遍,然后道:“我那时候便告诉了皇阿玛,我与端宁是好友,姨母又是皇额娘的姐妹,打探得皇阿玛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便略透露了想来给两位老人家上个香的心思。今儿趁皇阿玛高兴,便明着求了旨意,等雨大了外头人少才过来的。就算真有人存了害我的念头,在皇阿玛面前也挑不出我的错来。姨母尽管放心吧。”

    佟氏这才安下心来,但对于自己与张保夫妻二人因翠莲的事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却又有些不安。四阿哥便道:“当时陈良本大人也说了些姨父的为人行事,说是性子太好了,魄力可能不足,但在民政上有专长。皇阿玛心里有数的,姨母且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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