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二嫫端哥儿小妞妞 本章:第23章

    淑宁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阿银姐家里遭了风灾,怎么不曾听她提起?我们要不要帮忙?”佟氏道:“先看看再说,她既然不提,自有她的道理。”她顿了顿,又说道:“怪不得她那次从家里回来,就再没提过要告假回家看看,原来她家人已经搬进城里来了。”

    淑宁又问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阿银姐不肯说呢?长贵哥知道了,也不透露一声。”

    佟氏笑道:“长贵最大的好处就是嘴巴够严。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底下人的心思?阿银在我们家,工钱是第一等的,逢年过节,赏封也是最厚。别人倒罢了,偏阿花阿娣两个跟她一样是帮佣,又都是本地人,她两个只是拿二三等的工钱,怎会不眼红?平日里早就有些闲言闲语,若知道阿银家里遭了灾,只怕风凉话是少不了的。阿银也是不想听她们的闲话罢了。”

    淑宁虽然早知道她们三人素来有些不和,但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便有些生气。

    佟氏摸摸女儿的头,道:“阿娣的哥哥阿生,如今是你阿玛跟前得用的,额娘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容忍她姑嫂二人。对于家中的仆佣,不能那么简单地管着他们的,有的人可以拿财物去掌控,有的要恩威并施,有的要让他们觉得自个儿跟别人不一样,这里头学问大着呢。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知道些,日后额娘再慢慢说与你听。”

    淑宁点点头。这大概就是家务管理的中高级课程了。

    接下来的几天,淑宁发现巧云心情越来越好,常常脸上带笑,而长贵也时不时地来找她。

    说起来现在的屋子不大,在仆佣管理方面也比伯爵府要松得多,只要不弄出丑事来,佟氏便不禁止男女仆役交往,到现在已经有两对男女成了夫妻。

    巧云虽然心情愉快,但面对阿银时还是有些不自在,素云曾经打趣过她,她便道:“我也不是那等爱拈酸吃醋的。只是长贵哥一向不爱与丫环们搅和,偏对她那样客气,还几次在我面前夸她人好手艺好,你叫我怎么不多心?”

    素云道:“阿银年纪比长贵大好几岁呢,况且她立志守节,平日行事也端正。你休要胡思乱想,别让长贵和阿银听见了生气。”巧云低头不语。

    素云又问她:“你心里存着这个疙瘩,怎么不问问长贵?”

    巧云闷声道:“问了,他说没有别的心思,就是看她与自己姐姐有些像,才肯出力帮忙的。”

    素云闻言正色道:“原来如此,你不是家生子儿,因此不知道,长贵他老子娘死得早,是由他姐姐带大的。他姐姐长他八九岁,嫁给了京城府里后街江大娘的三儿子,后来死了男人,伤心过头,一病病死了。那时长贵在奉天,没法送她最后一程,回京以后大哭了一场,从此见到跟他姐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就特别尊重。说起来阿银不但年纪跟她姐姐死时差不多,连长相也有几分像呢。”

    巧云听了,便低着头沉思。

    过了两天,她主动去找阿银,不但帮她做活,还送了她一件新衣裳。阿银问她为什么,她才脸红红地说道:“从前是我错了,误会了你,就当是向你陪罪。你可不许生我的气。”

    阿银笑了:“你这姑娘真爽快,我不生你的气。长贵兄弟很好,你们要好好相处。”

    巧云脸更红了,忙转换话题道:“听长贵哥说,房子已经找到了,你还想找个租金便宜的铺子,是要做什么?我能帮上忙么?”

    阿银笑了笑:“这个嘛,你以后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久以后就揭晓了。过了中秋不久,阿银突然提出请辞。

    佟氏有些措手不及,便问她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一向做得好好的,你来家快一年了,我们全家都习惯了你做的饭食,你又教会淑宁不少东西,我还准备明年给你涨工钱呢,怎么就突然说不做了呢?若是家里有难处,你尽管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帮你。”

    阿银向她鞠了一躬道:“太太,不是我不知好歹,我们家和我死鬼老公家,现在都住在城里。夏天刮台风的时候,船都沉了,我阿爹伤了手,不能再做重活,我老爷大病一场,也不能再去打鱼。两家一共七八口人,除了我弟弟还不到十五岁,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都要靠我一个人照顾养活,日子实在难过。”

    她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我想着自己还有点手艺,便打算辞了这份工,在外头开个面摊,做点小生意,应该能养活两家人。我知道老爷太太和小姐都是好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佟氏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强留,便叫人来结了工钱,又送了她十两银子和几件衣服,阿银千恩万谢。

    阿银走前要向众人告别,来到淑宁房间的时候,她满脸羞愧地对淑宁说道:“小姐,我对不起你。”

    淑宁吓了一跳,忙问她是怎么了,她便说道:“我要去开面摊,其实也打算去卖你教的那个沙河粉,没有问过你,就拿你的方子去做生意,我实在不好意思见你。”

    淑宁闻言怔了一怔,心情很复杂。其实她不是不生气的,但她没有发作,冷静问道:“你如果觉得不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做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阿银将自家的情形告诉她听,然后说道:“卖粉面的活不重,两位老母和我弟弟都能帮忙,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凭着我的手艺,就算发不了财,养活两家人是不成问题的。我想了许久,才下了决定。只是这毕竟是瞒着小姐,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一声不吭地走人,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才告诉你。”

    淑宁在听的过程中已经不再生气了,相比起自己只是偶尔做做沙河粉满足口腹之欲,阿银全家更需要拿它来糊口。食摊在城里有很多,要站稳脚跟,特色是少不了的。阿银也是为了家人着想,谁没有私心呢?这样做无可厚非。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冷笑,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沙河粉也是“前人”发明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的成果。难道自己也沾染了穿越者的坏脾气,把在现代社会学到的东西都当作是自己独占的私产了吗?有这样的想法,跟她一向看不惯的婉宁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和颜悦色地对阿银说道:“阿银姐,你不必想太多了,当初虽然是我说的做沙河粉的法子,但你也帮了大忙,不是吗?就当作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何况我也没法做什么生意,若它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你就尽管放心去做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再告诉你个法子,其实除了卖粉面,还可以卖粥。你可以事先煲好一大锅白米粥,然后把肉菜鸡蛋之类的材料洗好切好,有人来吃时,便拿小瓦锅煮一小锅粥,等它滚起,就放材料进去,滚几滚加上盐,就好了,又快又方便,而且很容易。”

    阿银高兴得红了眼圈,道:“小姐,你真是好人,以后你想要吃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我家住在城南的朱家巷,你说一声,我马上就来做给你吃。”

    淑宁摆摆手,置之一笑。

    阿银走后,过了十来天,她的粥粉面摊就开张了,生意极好。长贵去看过她几回,回来告诉淑宁,淑宁心里也很高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转眼又是金秋十月。贤宁满一周岁了,早已不是刚出生时的瘦弱样子,小脸蛋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上的肉一节节的,玉雪可爱。他常常瞪着大眼睛看人,也不怕生,若看到别人玩笑,也会跟着“呜呜啊啊”一番。家里准备抓周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叫人了。淑宁看着他口齿不清地叫自己“加、加”的样子,觉得弟弟实在可爱之极。

    贤宁抓周宴并未大操大办,只请了几家来往较多的熟人。大厅正中摆放了一张大桌,上头有许多物件。有小木刀、书本、文房四宝、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张保的官印和用了多年的马鞭,以及佟氏从花厅拿下来的书画等等,又有客人添了些东西上去,有一些连淑宁看了都觉得万分黑线。

    贤宁在桌子正中坐着,四处张望。佟氏很紧张地看着他,小声地引诱他往自己面前的书本和木刀爬。张保闷笑着把妻子拉到身后,看儿子会选哪一样。

    贤宁望望四周,终于动了,爬着爬着,却不小心把胭脂水粉给踢到桌下去,弄得一地红红白白。佟氏见状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瞪大了眼,看着贤宁往马鞭的方向爬去……

    第80章

    纳妾(上)

    康熙三十年春,广州。

    转眼已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刚刚开春不久,空气中还带着冬天残留的寒意,小雨晰晰沥沥地下了几天,却不防从南边吹来一阵暖风,开始了最麻烦的回南潮湿天气。城里到处都湿答答的,家里的墙上门上都透着水,让人心里烦闷不已。

    淑宁虚岁已经有十二岁了,佟氏已年过三十五,贤宁也不再是到处爬的小奶娃,已经长成会走会跑会调皮捣蛋的小屁孩。京中刚刚来了家信,老爵爷年前给军中的朋友打了招呼,到了秋天,就让端宁进京西大营历练。

    张保如今已经是奔四的人了,在政事上做得很出色,不但连续两年的吏部绩考都是优异,新年时朝廷嘉奖的二十名优秀地方官员,他还以五品的身份位列其中。这二十名官员多是地方大员,而且为首的就是皇帝宠信的小于成龙。张保这一入榜,可算是石破天惊。

    其实张保自己心里有数,这可能是前年写信给玉恒时,间接向陈良本提议重建官营邮政系统,使这位陈大人又立了一功,才给予当初提议者的一点回报。

    张保自认为对得起这一嘉奖,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下来。陈良本也没有因为婉宁的事而对伯爵府上下产生什么心结,去年还曾写信给张保,当中问及他提议官营邮政的缘故。

    张保大大方方地回信说,是小女儿与兄长相隔千里,抱怨说通信不便,他才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厢军邮政来。之后他与陈良本也偶尔有信件来往,京城伯爵府察觉到后,发觉这个三儿子不再是以往可以忽略的对象了。

    佟氏坐在上房的榻上,看着京里来的信,皱着眉在沉思。淑宁从外头进来给母亲行过礼,便问道:“额娘因何事烦恼?”她瞄了一眼母亲手中的信,“可是前日京里来的信?有什么不妥么?”

    佟氏笑着把信压到手边的书本底下,道:“哪有什么不妥?额娘只不过是在想半年后咱们家要回京的事罢了。”她看看女儿身上穿的水红丝缎长袍和丁香色绣花马甲,微微笑道:“我家闺女如今长高了许多,瞧着倒比额娘肩膀还高了。这马甲上的绣活是你自己做的吧?看来钟师傅教得你很好。”

    淑宁笑道:“钟师傅教得是好,只是太严些,不但针针都要匀称,连背面的线头都不许乱呢。那绣图上的‘水路’若是歪了一毫厘,她都要说我一通。”

    佟氏点了点她的脑门:“若不是师傅严厉,你如今哪能做得这么好?合该感谢她才是。”

    淑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女儿也知道,因此一向听从师傅的教导。如今在绣那幅‘春暖花开’图,满满当当三尺见方呢,绣了我三个月了,我也没埋怨一句。”

    佟氏便问:“绣完了么?”淑宁摇摇头:“还有几个花骨朵儿。”佟氏便笑着说:“等你绣完了,我叫人把它镶起来,做成个绣屏,天天摆在家里看,可好?”

    淑宁摆摆手:“罢了,我只是试绣而已,要让行家看见了,会笑掉大牙的,等日后我真绣出大作再说。何况再有半年就走人,何必弄什么笨重的屏风。”

    佟氏点点头,又道:“我瞧着你如今绣活做得不错了,也不用钟师傅天天教你,她昨儿个跟我说,刚刚怀了孕,想辞了回家养胎,我已经许了,你以后就要自己用功了。”

    淑宁早就听说了,便应说知道了。母女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淑宁才回房去。

    女儿一走,佟氏再拿出那封信,叹了口气,继续烦恼着。

    这是京里来的信,是老太太写的,不过不是写给她,而是写给张保的。张保爱妻,便把信拿给她瞧。

    信里主要是写两件事。一件是张保连续两年的吏部绩考都得了优异,半年后任满,必定会高升,老太太要儿子把贵重的财物留着送礼用,不必年年送回家去。她说年底送回去的礼,珐琅和牙雕都很贵重,但比不上真金白银实惠,而那三千两的银票也不是小数目。府里虽然有些困难,但张保更需要这些去谋前程,让他不必再送回去。

    佟氏每次看到这里,都忍不住撇撇嘴,都快要走人了,自然不会再送什么年礼,她说这些话做什么?伯爵府何曾有过什么困难?晋保容保都高升了,二房的生意重新兴隆起来,府里日进斗金,倒比从前还要兴旺些,老太太打量着他们在广州就不知道这些么?怕是暗示三儿子得了好处也别忘了家里吧?

    而信里说的另一件事就是佟氏眼下烦恼所在。老太太暗示说,张保都快四十岁了,马上就要升四品,身边除了正室就没个侍候的人,实在不象话,他媳妇年纪也不小了,好歹要找个人帮她分担一下家务才好。他姐姐福丽的夫家,有一位养女今年刚满十八岁,虽然出身低些,却也当作是千金小姐一样养大的,不但长得秀丽端庄,而且知书达礼。老太太有心要把这位姑娘说给张保做二房,问他有什么想法。

    张保本身没什么想法,这位姑娘他是见过的,生父是姐夫那日德老父生前的亲兵,为了救上司死了,老人家就收养了他的遗孤,当作是自家女儿一样养大,他死后,这姑娘跟着义兄一家过活。印象中她从小就长得很水灵,也的确是知书达礼,但那日德早有心把这位妹子嫁给达官显贵以作联姻,怎么可能让她给一个四五品的官员做妾?因此张保并不放在心上。

    但对佟氏来说,事情虽然不可能,却也是一个警示。在消停了几年后,老太太又再度起了往三房安插人的心思。可以想象,这件亲事不成功的话,她就会以“弥补”的名义,送个亲信丫头来侍候张保,到时候就推都推不掉了。如今三房比从前宽裕了许多,张保与佟氏夫妻都有把真实财产隐瞒下来的心思,不想被别人分了去。家里一但进了外人,这种事可就瞒不住了。

    佟氏左思右想,总想着要找个长久些的法子,不然推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却又下不了决心。正当她烦恼时,素云进屋报说:“荣大奶奶派人来回礼了,说是谢太太前儿送去的玉佩和药材。”

    荣大奶奶就是大刘氏,她去年嫁给了一个名叫荣志的把总做正室。那荣志虽然有四十岁了,长得丑了些,一大把年纪也没娶到老婆,但为人正直,对妻子也极好,夫妻恩爱,大刘氏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佟氏命人收下回礼,又向来人问了些大刘氏的情形,然后用上等的赏封打发她走人。等重新坐下来时,她想起了小刘氏。

    小刘氏并未跟着姐姐到新姐夫家去,而是继续留在叔叔家里,但她叔叔去年年底去世,她又没了姐姐在身边撑腰,日子越发难过,她那个婶娘已经有强行给她安排亲事的意思了。

    不知小刘氏能不能帮上自己的忙?

    于是佟氏便写了贴子,命人抬着轿子去请小刘氏来作客。

    不到半日,小刘氏来了,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佟氏便留意到对方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袖口处已微微地有些磨损。小刘氏见佟氏打量她的衣物,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

    佟氏说道:“你婶娘越发过分了,你要出门做客,竟连身好些的衣裳都没有了么?”小刘氏羞涩笑道:“弟媳妇要走亲戚,就把两件体面衣裳借过去了。我想着自己整天在家,给她们也没什么。在你面前失了礼,还请不要见怪。”

    佟氏叹了一口气,道:“你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你姐姐三番五次要你搬过去住,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小刘氏摇摇头:“从前在沈家的时候,姐姐境况比现在还要富裕些,但我在他们家,也连累姐姐受了不少闲话。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有了好归宿,我何必再连累她?”

    佟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如今还是不想再嫁人么?”小刘氏摇了摇头。佟氏又问道:“前日我派人给你送的信,你也看了吧?你公婆如今都过世了,你家小宝跟着姑母过活,听说境况很不好,你有没有想过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小刘氏闻言红了眼:“我何尝不想?可是如今我又不在京里,就算有这心,也没法子啊。”说罢又抹起眼泪来。

    佟氏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鼓起勇气道:“刘家妹子,我说这番话,你别见怪。你愿不愿意嫁进咱们家来做二房?我们过半年就要回京,你随我们一同回去,也可以再见到你儿子。”

    小刘氏大吃了一惊,整个人愣在那里。佟氏往前一步,说道:“我们家老爷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是难相处的人,日后一回京,我就让人把你儿子接过来,你就答应了吧。”

    小刘氏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想过……而且,而且,我不想嫁给别的男人。我家那位……他……他……”

    佟氏心里有数,忙道:“如果是这样,光顶个虚名也行啊,只要你占个二房的名头。”小刘氏又吃了一惊。

    佟氏苦涩地说道:“我也不瞒你,实是我婆婆要给我们爷娶小,可我们夫妻都不愿意。我担心她塞个不安份的人进来,我和孩子们都要受气。可我们家里没有妾,实在很难推拒。我跟你认识几年了,自然知道你为人如何。若你真不愿意,就当作是顶了个虚名。我可以借你推掉婆婆的安排,你也可以从此在咱们家安下身来,日后回了京,自可把你家小宝接过来。你大姑本就不愿替你养儿子,到时必然不会拒绝咱们家的。”

    小刘氏脸色很复杂,佟氏看得出她不是不心动的,便柔声说道:“我知道这事太突然,难怪你会犹豫。既如此,你且回家去想两日,再来回复我如何?”

    小刘氏缓缓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了。

    佟氏满怀心事地坐在那里,女儿拉着弟弟来陪她玩笑,也觉得没心思。淑宁见她这样,以为她在烦家务,不想打搅她,便拉着贤宁到东屋去,教他认字。

    晚上吃过饭,张保在书房与苏先生商量了几件公事,苏先生就离开了。佟氏走进书房,见张保用手揉着眉心,便问他:“怎么?公事上有什么不顺的么?”

    张保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对了,前些日子四川天地会作乱,官府抓了不少人,听说有一些逃到了两广云贵几省。巡抚衙门已下令要戒严,你最近尽可能少出门,家里人也要管严些。”

    佟氏听了忙追问详情,张保安抚道:“只是听说有些匪徒入了广东,会不会到广州来还不知道呢,只要出入小心些就是,你别太放在心上。”

    佟氏稍稍放了些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今天对小刘氏说的话告诉了张保。

    张保愕然,脸色有些铁青:“这不是害人么?你怎么不先问过我,就自作主张?!”

    第81章

    纳妾(下)

    佟氏低头哀求道:“我也是担心,老太太若真的安个人进来,咱们怎么防得住?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不会乱吃什么飞醋,但那人进了家门,有了二房的名头,家里有些什么底细,还能瞒得过府里么?从前我们日子难过时,也没见他们帮我们一把,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积下点家底,难道反而要分给他们不成?你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吧?”

    张保听完脸色也放缓了些:“即使如此,你也不该对那位小刘奶奶说这种话,你平日不是把她们姐妹都当成好友么?这样做,岂不是误了她一辈子?”

    佟氏忙道:“我早探过口风了,小刘妹妹并不想再嫁人,一来是总想着死去的男人,二来是顾念着儿子。她嫁过来,只是担个虚名,也不算对不起她男人,而且我们回京后把她儿子接过来,也算是帮她一把。”

    张保还是觉得不妥:“若是要帮她,你干脆认她当妹子,日后一样可以带回京去。”

    佟氏却道:“伯爵府里的情形你是知道的,若是我的干妹子,你叫她怎么在府里站稳脚跟?更别说接儿子过来了。”

    张保叹了口气,道:“我不赞成你这样做,她也是在旗的人家出身,又是寡妇,让她来做二房,也亏你想得出。罢罢,我不想再说这事,你且回房去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公文。”

    佟氏见丈夫脸色不愉,只好走了。

    之后小刘氏一直没有回音,倒是大刘氏几日后听说,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见佟氏。她生气地道:“佟姐姐怎么做这种事?难道我们从前看错了你不成?!”

    佟氏忙陪笑道:“我绝不是想要委屈了你妹子,只是一直想要帮她一把,让她母子团聚。本还想认她做妹子,日后跟我们回京也成,只是这样一来,她不好在我们府里长住。正好我要找个人占二房的位子,便求她帮忙了。真的只是虚名,日后若你妹子看中了什么人……”

    “不必废话!”大刘氏喝止道,她脸色有些铁青,过了半晌,才缓和下来,道:“她自幼跟我们外婆在乡下长大,受了些三从四德的教导,因此一直不肯再嫁。我也早死了心了。若不是她在叔叔家过得不好,我也不好管她。”她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大户人家里的那些阴私事我还不清楚么?你这提议也算是各取所需,只是你拿小宝作饵,未免不够光明正大。”

    佟氏忙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我们爷也不赞成。我们夫妻相处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一向极好,他为了这件事,还骂了我一顿。只是我婆婆要安插什么人来,实在说不准,其他几房也有为这个事闹不和的,我不想让个外人来坏了家中和气,只好自己先下手为强,这也是被逼急了。再说,你妹子如今境况不好,她到我们家来作客,竟然连件好些的衣裳也没有,说是堂兄弟媳妇走亲戚把她的体面衣裳都要了去了。你说,她怎么在那里过一辈子?偏又不愿改嫁。若她真应了我,不但日后不愁生计,又可以和儿子团圆,只担着虚名,也不必担心对不起她死去的男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刘氏听了衣裳的事,也很生气,听完佟氏一番话,闷坐着想了许久,才问道:“你就这么确信,我妹子不会挡在你夫妻中间?俗话说,日久生情,你就不怕么?若真是那样,你又会如何对待她?”

    佟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信你妹子的为人,也信我们爷的为人,更要紧的是,我信我自己。退一万步说,我情愿给我男人做小的是你妹子,也好过让不知底细的狐媚子进我们家的门。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虽然心里难受,也不会去害她的。”

    大刘氏闻言望望她,叹了口气道:“也罢,且看她自己怎么说,若她点了头,我也不会拦着;只是,若她不愿意,你可不能逼她!”

    佟氏忙笑道:“怎么会呢?若我真这样做,成了什么人了?若她当真不愿,我就认了她做妹子,让她一道跟我们回京去,大不了出钱给她赁间房子,让她们母子住一处就是了。”

    大刘氏道:“这才像个样子,我这就把这话告诉她去,省得她胡思乱想,为了儿子委屈自己。”

    她说罢就起身告辞了,佟氏愁眉苦脸地呆坐,如果小刘氏听了这番安排,搞不好就不会答应做二房了,看来还是要另想个法子预防万一才是。

    张保一直对这件事有微言,顺带的也生了妻子的气。淑宁察觉到父母间暗潮涌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变着法儿地哄他们和好,连小弟都被她使唤上了。不知是儿女的温馨攻势凑了效,还是佟氏每日作小伏低状让张保心情大好,过了几天,夫妻俩总算是和好如初了。

    张保事后对于纳妾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他一方面觉得妻子的方法或许有用,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会害了小刘氏。

    广州城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晚上连行人都少了。各处衙门都收到风声,天地会的人已经到了南海一带,极有可能会在近日到达广州。每个城门口已经贴上了告示和海捕文书,进城的人都要搜过身才能放行。张保整天在衙门忙碌,为了避免发生危险,府衙已经明令禁止属官出城了。

    这时,小刘氏相隔一个月后,再度上门来了。佟氏忙把她迎进上房,寒暄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问她的决定如何。她犹犹豫豫地问道:“别人都说我克夫……”佟氏心中一松,忙道:“去年到华林寺祈福时,我问过你的八字,早已请人看过了,绝不会相克,你尽可放心。”

    小刘氏支唔了一阵,才又问道:“真的只是有名无实么?你家大人那边……”佟氏忙道:“真的真的。”顿了顿,咬咬牙,又道:“若日后他真想要添什么人,我会另作安排。”

    小刘氏又想了半日,才叹了口气,道:“我终究是想跟儿子在一起,虽然与你结拜也能回京,但若进了你们家的门,日后能带挈我们小宝一把,我也无所谓了。”

    佟氏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是定下来了。

    素云在外头听到里面的对话,也同样松了口气。佟氏先前担心小刘氏不肯答应,因见素云还算是老实本份,便想拿她来当备胎,她心中不愿,却又不敢拒绝,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素云左右看看,趁人不备,忙悄悄走开。

    淑宁知道父亲要纳妾,而且纳的是小刘氏时,大吃一惊,心中十分抵触。佟氏好言好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又道:“你就当她只是搬进咱们家住,只和往常一样就是。她是个厚道人,平日也对你们姐弟十分疼爱,不会闹什么事的。”

    淑宁感觉很复杂,不过想想,倒有点像假结婚,只不过娶的不是妻子而是侧室罢了。

    佟氏原想要把事情办得体面些,好让京里知晓这个二房奶奶的份量。但小刘氏执意不愿大办,城中的气氛也不太合适,她只好妥协了,只在家中摆了两桌酒,请了两家亲朋来吃了一顿。

    宴席虽简单,聘礼喜单却一点也不马虎。佟氏足足送了十二抬聘礼,该有的衣裳首饰一点都不少。被派去刘家接新人的王二家的和巧云两个媳妇子对着刘家婶母说了一大通奉承话,又给她们婆媳送上佟氏的礼物——每人一对四两重的金镯子。那婆媳二人看着那满满一屋子的财物,早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哪里还有二话?

    佟氏早早把饭厅旁的客房整理过,当作小刘氏的房间。小刘氏过门后,每日除了留在房中做针线,便是到上房与佟氏说话,或是照顾贤宁,对于家中事务,一概不管,即使有时帮忙照看一下,也不接触银钱过手的事。对于张保,只是以礼相待,更小心注意不会跟他在一个房间内单独相处。

    张保觉得她是个正经人,便也对她十分尊敬。按他这种态度,小刘氏与其说是他的二房,倒不如说更像是小姨子。

    佟氏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更是大定。其实她也不是没有私心,有这么一位二房在,又是正经人家出身,老太太要塞什么人来,都不可能越过她去,即使将来有什么通房丫头,还不是任她使唤么?

    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一日小刘氏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二房奶奶,凭她这软弱的性子,加上在京中也没有可以倚仗的娘家人,又是寡妇改嫁,怎么也不可能压过自己,因此断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而现在看丈夫的态度,她就更有信心了。

    她已经着手写信了,先是交待了丈夫娶二房的事,说小刘氏容貌秀丽、端庄知礼,八字又与张保极合,因刘家人口众多,房屋又小,她这个做大妇的,不忍心见妹妹受委屈,便作主让她先过了门。至于姑奶奶家那位小姐,实在太过出色,张保觉得匹配不起,唯有祝愿她能嫁得如意郎君,飞黄腾达了。

    在写给长子端宁的信中,她交待了要好好照顾小刘氏的儿子郭小宝的事。不但要让他吃饱穿暖,还要阻止别人欺负他。现在小刘氏还未回京,但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如果郭家大姑对孩子实在不好,就索性带回家给二嫫照顾。她在信中略略暗示了一下,好让儿子不致于对这位庶母有抵触之心。

    淑宁也给哥哥写了信,她在信中明明白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端宁,还诉说了自己的一点困惑。不过她写得更多的是小弟贤宁的事,什么贤宁已经在背三字经了,什么贤宁最喜欢骑木马玩啦,什么贤宁昨儿又调皮捣蛋,把阿玛的书都给撕破了,等等。

    信很快就送出去了。现在有了更方便快捷的官营邮政,虽然只是局限于中原与江南地区,但他们家只需要托平日相熟的一位姓霍的行商把信带到杭州,付一点钱,就能让邮政衙门的差役把信送回京城,时间也大大缩短到了半个月,比起从前方便许多。京中回信时,就把信寄到杭州那名姓霍的行商的别院里,再让他店中每五日一次来往于杭州与广州之间的伙计送过来。

    淑宁继续跟家人过着平静的日子,虽然城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却还没有影响到她本人。顶多就是阿银来看她时,说起家中的面摊因官差搜捕厉害,生意受到很大影响,不得不停了业,却又盘算着租个正经铺面做生意。

    然而张保这日从衙门回来,脸色却很难看,佟氏问起,他才告诉妻子女儿,那帮子天地会的人果然已经到了附近,还放火烧了佛山一处官衙,却连累了旁边的几处粮仓,那里放的,都是马上要上交的粮食。

    第82章

    乱局

    烧掉的粮食是刚刚收上来的早稻,再过两天就要上交省仓,结果平白让人烧了去,损失惨重。

    张保最生气的,不是被烧毁的官衙和被烧伤的几个差役,而是过去半年当地农民辛苦种得的粮食就此毁于一旦。幸好巡抚大人不是那等为了完成钱粮任务就不顾百姓死活强征的人,否则那里的百姓岂不是遭了殃?可是少了一处粮仓,就必定要从其他地方调运粮食补上,刚刚获得的早稻丰收的好消息,现在要打个折扣了。

    佟氏与淑宁都知道张保一向主管农事,对于粮食极其看重,便都柔声劝慰他。张保大骂了天地会的人好一会儿,心情才好过些。

    从前只是听说有那么一群人在附近,因此官府只是派人搜捕,一但真闹出了事,几个衙门都认真起来了。不但派出士兵差役四处搜索,城防也严密了许多,除非获得官府的许可文书,否则一概不许外地人进城来。

    阿银的父亲回渔村去看望朋友,还差点被堵在城门口进不来,幸好当值的一个小军官是他们家面摊的常客,认得他,这才顺利进了城。

    张保也知道这些做法扰民,但一来是形势所迫,二来他的位份不高,做不得主,只好在偶尔在家中感叹一番。但最使他头痛的,却不是天地会的人带来的威胁。

    广州城内的两大巨头,广东巡抚朱宏祚与广州将军拜音达礼,素来不和。巡抚衙门想做什么事,想抓什么人,一但碰上将军府的人,总会受到刁难。而近日为了争夺城门的控制权,两边的人几乎没打起来。

    巡抚坚持全省军政大权都归他管,将军则认为该由他总领军事,一时吵得不可开交。偏偏知府衙门被夹在中间,顺了哥情失嫂意,左右为难。结果两边都对府衙的人不满,连带的连张保、苏通判等辅官都吃了挂落。

    梁知府私下里对两位辅官诉苦道:“这两位大神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根本用不着理会我们这样的小官,偏偏他们逼得紧,叫我们还怎么活呀?”

    张保劝他道:“他们不和由来已久,眼下不过暂时斗得厉害些,等局势好转,他们也就消停了。”

    苏通判却冷笑道:“哪有这样容易?我瞧着他们这一回不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两位大人没瞧见么?昨儿个巡抚大人的亲兵跟将军府的人都打起来了,还见了血,这样还怎么消停?”

    梁知府闻言又担心起来,张保道:“苏兄何必说这些话,平白叫知府大人担心,不管上头怎么斗,总不能罢了咱们的官,只要小心谨慎些,做好自己份内事,他们还能拿咱们怎么办?”

    梁苏二人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冷静下来。

    但张保回到自己的班房后,苏先生却说:“大人想得容易,恐怕事情没那么顺利。巡抚大人和拜音达礼将军之间不是私怨那么简单,只怕跟朝中有些关联。”

    张保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军跟大阿哥有旧,巡抚大人却是太子那边的人。将军的品级虽然高些,可偏偏两广总督石琳大人又站在巡抚那边。这些大人们都位高权重,手眼通天,我们小小的广州府衙,能奈他们何?”

    苏先生闻言也叹息道:“从前朝中虽然争斗不休,也不致于影响到广东这头。巡抚衙门与将军府不过是私下不和,明面上还过得去。可自从去年皇上亲征葛尔丹,大阿哥随军立了大功,朝中的争斗就越发厉害起来,如今皇上离京往塞外去了,京中也是风起云涌。不说别的,只是在咱们广州,两派就闹得不像话。在太平日子里倒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上边的人斗得这样厉害,可别误了正事才好。”

    张保笑了:“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在官场上多年了,还不致于忘了这一点,先生过虑了。”他喝口茶,又道:“公事虽然要紧,但先生也别忘了自己的大事才是。去年为了某的公事,连累先生误了科考,如今若再耽误了先生的婚姻大事,又是我的罪过了。你与陈家小姐的亲事,总该办了吧?”

    苏先生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年前陈老太医见他二十几岁了还未娶妻,便亲自作媒,为他订了自己一位同族兄弟的小女儿。两个年轻人曾经匆匆见过一面,对彼此印象都很好,便都羞答答地肯了。苏先生由族兄苏通判和雇主张保作主,本已定了今年中秋前成亲。只是陈小姐的祖母年纪大了,想早日看到小孙女儿出嫁,因此两边商量了,打算提早办喜事。眼下城内多事,苏先生本想推迟,却被苏陈两家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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