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那棵树毁于地龙翻身。恰逢宫中缺少柴火,膳房的派人拖走了。”
苏培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那留下的大坑是永和宫的宫人自行填平的。”
皇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累地问道。
“苏培盛,你如何看惠妃在临终前要求让那棵桂花树陪她一起走?”
苏培盛迟疑了几个呼吸,他试探性地猜测。
“奴才听说惠妃娘娘疼爱胧月公主,那棵桂花树就在公主的寝宫外,想必娘娘是舍不得公主吧。”
惠妃她这是为了胧月,到死都要为甄氏遮掩!
她可曾想过自己的儿子是否也因着这棵桂花树才没了的?
更有甚者,她自己就是丧命于甄氏之手。
皇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恨的提醒。
“苏培盛,甄玉娆要在限定期限内嫁人,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主子,奴才绝对不会忘记此事。”
苏培盛决定要提前和甄二小姐打声招呼,看她如何选择。
不久后,安陵容歇晌才起身,宝鹊就匆忙来禀。
“主子,永和宫桂花树之事已然暴露,皇上宣了李松苓到养心殿诊脉,留在那里写大字的七阿哥和八阿哥也一并被检查了。”
“好,本宫知道了。你们......”
安陵容的话未说完,就瞧见小林子领着李松苓往里走。
“微臣太医院李松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故作不知地发问。
“李御医平身。请问你在此时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回禀娘娘,皇上说春夏交替之际极易身子不适,特命微臣前来给您请平安脉。”
李松苓如实回话。
“那就有劳李御医了。”
安陵容配合地伸出手,还主动覆上了帕子。
片刻后,李松苓放心的收回了手。
“娘娘,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脉象显示您有些上火,微臣这就给您开一副去燥的药。”
安陵容温和的应下。
“好,劳烦李御医了,稍后让宝鹅同你一起去取药。”
这几日东西六宫的宫道上多了几个扫洒的生面孔,是时候让宝鹅出去转一圈儿了。
帝王多疑,后妃皆忧心呐!
翊坤宫那边也要知会一声,让颂芝盯着华贵妃,可不能再私下骂皇上。
晚膳前,李松苓给皇上膝下的阿哥和公主都请了平安脉。
安陵容听闻消息后,再次感叹皇上的谨慎。
麝香这东西,长期用了可绝育,但瞧着华贵妃就知道也能强身壮体。
只是不知道李松苓伺候皇上这么长的时间,可有把出他身子的异常。
烛火摇曳,皇上正伏案处理折子,苏培盛又走到了近前。
皇上熟练地放下朱笔,斜了他一眼。
“说!”
苏培盛低着头恭敬的禀报。
“启禀皇上,底下的人回报,贞妃娘娘偷偷在钟粹宫里烧纸祭奠,且隐约还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贞妃娘娘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哟!
才得知温实初一家子白日里遭了难,她这就迫不及待的偷偷祭奠。
这简直是将主子爷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苏培盛偷看了一眼浑身冒着寒气的主子爷,心中暗想,这贞妃娘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不过他倒是喜闻乐见。
第648章
尸骨无存皇上这回沉默的时间格外长,等得苏培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又听到了他强压着怒气吩咐。
“甄家能教养出两位不知廉耻的女儿,想必这甄远道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你派人将甄远道查个底朝天,朕倒是要看看这教女无方的甄远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应下后,又为难地小声开口。
“皇上,甄家五年前被流放宁古塔,家中奴仆早就遭了遣散,且甄远道在左邻右舍中的名声还算不错。奴才......”
“你尽力而为便是。”
皇上打断了苏培盛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已暗中吩咐了夏刈派人到甄远道的原籍追查,相信定能挖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明面上还是要苏培盛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再者钟粹宫那边也得时时刻刻的派人盯着,弘旸和灵犀的身世一定要查清楚。
给弘旸和灵犀接生的嬷嬷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苏培盛一离开养心殿,皇上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派一些会武的小太监和宫人到六阿哥和八阿哥身边伺候,七阿哥......七阿哥那里也派一个小太监守着吧。”
弘暇虽脑子转得慢,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
皇上一想到钟粹宫,各种思绪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平静。
此刻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烦躁地喊道:“来人!七阿哥和八阿哥可是睡了?”
“回皇上,两位小主子已歇下。”
小夏子强忍着回头看天色的冲动,这都已过了亥时,除了眼前兢兢业业的皇上,一般人家的狗想必也睡下了吧。
“听说小孩子睡觉不老实,朕去瞧瞧吧。”
皇上要看两位小主子,小夏子自然陪同。
他一手掀开帷幔,一手举着蜡烛。
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在床边坐到苏培盛赶过来。
“主子爷,您该安寝了。”
“七阿哥和八阿哥同朕小时候长得很像,只是这二人睡觉都不太老实。”
皇上起身,目光柔和地看了看床上的两个小人儿。
“让守夜的人每隔半个时辰给两位小主子掖被子。”
“是,奴才明白。”
苏培盛这一刻仿佛在主子爷身上看到后宫那些娘娘们的影子——一片舐犊之情。
临睡前皇上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苏培盛,你明日派人给皇贵妃说一声......”
隔日安陵容用完早膳没多久,小夏子就上门求见。
“皇贵妃娘娘,皇上心疼安乐公主每日闷闷不乐,说暂时免了华贵妃娘娘的禁足。”
“那罚抄可有免除?”
安陵容问出了华贵妃最关心的问题。
“陵容,这皇上简直太......”
华贵妃在她的注视下将“过分了”三个字咽回去,憋屈地改成“太英明了。”
安陵容抿嘴一笑。
“年姐姐,抄书能修身养性,皇上这是为你好。”
“走,咱们去里头说说话。”
华贵妃能在外面行走,必须要了解宫中的现状。
“祺贵人在永寿宫......滴血验亲......惠妃......宫里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
安陵容的话才落下,华贵妃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
“陵容,姐姐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的好戏。”
“若非皇上非要禁我的足......”
安陵容起身对着华贵妃欠了欠身。
“年姐姐,让你禁足是我的意思。据妹妹得到的消息,皇上原本是想褫夺你的封号。”
“皇上他......他......”
华贵妃瞪圆了眼睛。
“陵容,你没骗我?”
“此乃御前侍候的人亲眼所见,那日养心殿中点燃了一道圣旨,烟雾飘到了外面。”
安陵容庆幸自己去得及时,不然华贵妃不会像现在这样养得白里透红的。
华贵妃苦笑着跌落回椅子上,“陵容,这才是皇上啊。”
“禁足抄书的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进入雍亲王府后的生活。王爷的偏宠和纵容迷了我的眼。”
“年府的年世兰只是一个骄纵的小姑娘,这一入王府、皇宫就变得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回首往事,那仿佛是一场噩梦。”
华贵妃说的也不算错。
她在家有年羹尧宠着,活得肆意洒脱。
出嫁后有一个会权衡利弊的男人纵着,这才让她生出了想独占宠爱的奢望,仇视所有与她抢男人的女人。
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个伺机吐着蛇信子的曹琴默,很多时候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安陵容当初选择华贵妃作为盟友,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她对皇上有多爱,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后,就会有多恨。
从某些方面来说,华贵妃与叶澜依有一定的相似。
这样的人爱憎分明,也记恩。
皇上兴许曾将华贵妃短暂地放在心上过,只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权柄受到挑衅。
这是二人都心知肚明的。
安陵容轻柔地擦拭掉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
“年姐姐,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如今膝下有安乐,年家的后辈也争气,也不枉你在宫中隐忍多年。”
“陵容,多谢你当初点醒我。”
华贵妃真心实意地道谢。
她在兄长走后,做过一个噩梦。梦中兄长被赐死,侄子年富遭受连坐而亡,而降为答应的自己无力庇护族人......
她三番两次对甄嬛出手,正是记恨着梦中的逼迫。
华贵妃擦干了眼泪,好奇地问道。
“陵容,贞妃昨夜躲着烧纸祭奠,可是为温家人而哭泣?”
安陵容轻轻地摆了摆手。
“宫外传来的消息,遣返原籍的甄氏夫妻遭山贼劫道,不幸遇难,且尸骨无存......”
第649章
送到甘露寺清修华贵妃拍手一笑,“这就是报应呐!”
她通红的双眼中闪烁着快意。
甄嬛通过隐秘的渠道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她悲恸之下私自祭奠,这本就是有违宫规。
无论她是否将此事禀报皇上,都难免会引来皇上的猜忌。
“陵容,你觉得甄氏会借此机会来博得皇上的怜惜吗?”
安陵容沉思了片刻,“她会,只是可能要等上几天。”
可这回她却是猜错了。
甄嬛推拒了崔槿汐递过来的红枣参茶,“槿汐,伺候本宫梳洗,我要去求见皇上!”
这参茶喝多了,不太方便行事。
“主子,奴婢觉得皇上他近来怪怪的。当初皇贵妃生下龙凤胎,他可是日日都要上门探望的......”
崔槿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皇上昨日让李松苓给膝下的孩子把脉,唯独漏下钟粹宫的十一阿哥和灵犀公主,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前朝事务繁忙,皇上不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甄嬛顾不得想其它,如今双亲不在,她必须要护好唯一的妹妹。
玉娆还在大牢里,得想法子将人弄出来。
“槿汐,阿哥和公主身边离不得人,你留下照看。”
“是,奴婢遵命。”
苏培盛那老东西好几次都给自己甩脸子,崔槿汐也不乐意到养心殿去,以免那狗东西因爱生恨,给主子添堵。
“主子,白芷素来心细,让她陪着您走一趟吧?”
“本宫正有此意。”
甄嬛身着黑白二色的素净宫装,梳着最简单的小两把头,其间簪着一朵黄菊花。
白芷眼神一闪,上前将人扶住。
“主子,您体弱,钟粹宫到养心殿距离甚远,可需要奴婢唤来辇轿?”
“本宫无碍,还撑得住。”
甄嬛才说完,往前走的身子一晃。
白芷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小声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