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姐，她必须要将人接回去。

    “胧月乖，东西六宫是你皇阿玛后妃的居所，从未有公主独居一宫的惯例。”

    “贞娘娘已命人收拾好钟粹宫的后院，以后你和灵犀妹妹一起住在那里。贞娘娘让人给你收拾的是正殿，与你现在相差无几。”

    “青菊姑姑和其它伺候你的人也能跟着一起过去。”

    嬷嬷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永和宫不是她能久留之地。

    胧月想了想，微微行了一礼。

    “胧月多谢贞娘娘厚爱，贞娘娘要照顾弟弟和妹妹，胧月便不给您添麻烦了。淑和姐姐待人和善，胧月想搬去与她同住。”

    “胧月是皇阿玛的女儿，自然会有人照看，请贞娘娘放心。”

    甄嬛觉得孩子还小，可能没转过弯儿来。

    她压低声音解释。

    “胧月，宫中有额娘的孩子会过得更舒心，我是你的生母，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况且皇家公主到了一定的年岁就要出嫁，上头有人操持着，选婿和嫁妆方面总归是不会太吃亏。”

    “胧月多谢贞娘娘好意。皇阿玛慈爱，皇贵妃娘娘和善，他们是不会亏待胧月的。”

    胧月神色复杂地看了甄嬛一眼。

    “额娘将她带入宫的东西都留给了胧月，外祖母也承诺过，待我来日出嫁，沈家也会准备一份嫁妆。”

    “灵犀妹妹还小，贞娘娘替她操心便是。”

    额娘遭了她青梅竹马的毒手，胧月做不到毫无芥蒂的跟着眼前这个女人回钟粹宫。

    早有抉择的她跪下给甄嬛磕了三个响头。

    “生恩、养恩都是恩，胧月请贞娘娘谅解。”

    青菊姑姑私下也劝过，让她接受贞娘娘的好意。

    可她的梦中一直回响着额娘同温太医和青菊姑姑的对话，她无法舍弃那么疼爱自己的额娘。

    甄嬛没料到这孩子竟然倔成这样，她忍不住失望地喊道。

    “胧月，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呐！”

    “你外祖母、外祖父离额娘远去，你姨娘这辈子都无法踏入皇宫，连你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要额娘了吗？”

    眼中蓄满泪水的胧月猛地抬起头来，“贞娘娘，您何尝不是在挖胧月的心！”

    甄嬛一脸震惊地看向她，“此话何解？”

    她的手帕还未靠近胧月的脸，便被一只小手打掉。

    胧月防备的盯着她，小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说。

    额娘曾经说过，贞娘娘要照顾弟弟和妹妹，盼着她能安分度日。

    几息之后，胧月小跑着回到寝宫，还随手关上了房门。

    亲生女儿不想与自己共处一室，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甄嬛觉得胸口闷闷的疼。

    眉姐姐温婉端庄，怎么教养出来的胧月是这个模样？

    崔槿汐察觉到了胧月公主对自家主子的抵触，她小声地劝道。

    “娘娘，胧月公主对惠妃娘娘一片孝心，您就先让她在永和宫住着吧。等惠妃娘娘的丧事处理完，您再来劝说也不迟。”

    甄嬛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她的身上，眼中满是失落。

    “槿汐，本宫与胧月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说若是本宫当初低下了头，没有出宫，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痛苦不堪？”

    崔槿汐轻轻地替主子擦拭着眼泪，目光越过厚厚的宫墙，望向那遥远而朦胧的天空。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主子，往事已矣。”

    第646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片刻后，正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绷着脸的皇上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心领神会，高声唱和道。

    “皇上驾到！”

    皇上大踏步进门，甄嬛连忙起身请安，声音柔婉。

    “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径直走向榻边，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你起来吧。”

    “你不在宫里照看弘旸和灵犀，怎么跑到了这里？”

    “回皇上，臣妾昨夜梦到了眉姐姐，她在梦中再三叮嘱臣妾好生照看胧月。臣妾担心胧月，就过来瞧瞧。”

    甄嬛不知道皇上何时来的，有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

    无论如何，她都要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有心了。惠妃将胧月教养得很好，钟粹宫还有两个小的需要你照看，你多将心思放回宫里吧。”

    皇上说着，话锋一转。

    “惠妃不幸遇难之事尚在追查之中，但方才大牢里传来了消息，温实初一家遭到投毒......”

    甄嬛心中一紧，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痛楚和惊愕，但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皇上，这明显是有人要杀人灭口。眉姐姐中毒之事兴许是另有人下手，求皇上明察！”

    甄嬛看似是在替沈眉庄说话，实则她更关心的还是温家之事。

    皇上眸色一沉，“朕也觉得这其中有异，但温实初和他父母均已毒发身亡，唯一幸存的是即将嫁入温家的你妹妹。可她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哭。这线索便断了。”

    甄嬛一听皇上的话，疑惑地抬起了头。

    “皇上，玉娆她怎会被投入大牢？”

    苏培盛赶紧接话。

    “回禀贞妃娘娘，奴才带人抄家拿人时，甄二小姐跳出来阻拦。底下人没有法子，只得连带她一起捉拿。”

    “请您放心，奴才有特意交代，将您的妹妹安排到上等牢房，等温家的事情处理好了，自然会将人放出去。”

    甄玉娆本就不在抓捕之列，他才敢这样说。

    甄嬛觉得苏培盛的话好似哪里有问题，但一时间又没能想到。

    崔槿汐在心里怒骂底下人的不牢靠，竟然连个弱女子都没有毒死。

    她倒是记起来了皇上让甄玉娆限期嫁人之事，只是心里有其它想法的她不愿意提醒。

    甄家人都出事才好！

    “妹妹她年幼不懂事，那就有劳苏公公了。”

    “贞妃娘娘客气了。”

    苏培盛就是故意要在两位主子面前提起甄玉娆的。

    甄玉娆确实还活着，但下毒之人太狠，她那张脸算是不能看了。

    没有了那张脸的优势，苏培盛丝毫不惧。

    贞妃又遭到了主子爷的怀疑，只要他时不时的添把火，这辈子都将难以翻身。

    苏培盛淡淡的瞥了崔槿汐一眼，总有一天要把这刁奴送入慎刑司，让她好生体会那七十二道刑罚。

    这时，皇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贞妃，这温实初昔日与你也算相熟，你可曾听说他有什么仇家？或者近来有何异常之举？”

    甄嬛对温实初的丧命感到惋惜，她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皇上，臣妾虽与温太医有过交集，但皆是他来诊脉，并不了解其私下的生活。”

    “眉姐姐先遭人毒害，这有嫌疑的温太医一家又惨遭毒手，请皇上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眉姐姐一个公道。”

    “这事朕自会追查到底。只是近来风波不断，贞妃你更需要谨言慎行，莫要被无端之事牵连。”

    皇上看在胧月的份上，最后一次提点她。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甄嬛刚应下，又听到皇上吩咐。

    “苏培盛，你派一位小太监照看胧月公主。若公主这里有事，及时上报给皇贵妃。”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直接点了脑子灵活的小夏子照看胧月公主。

    落后几步的甄嬛听到皇上的话，瞬间沉下了脸。

    皇上听到了她和胧月的话。

    难怪他刚才要警告自己。

    心里存着事情的甄嬛和崔槿汐二人忙着往回赶，根本没注意到青菊领了几个带着锄头和镐子的小太监往胧月公主窗外的桂花树靠近。

    眼神好的小夏子一见他们要忙活，连忙上前招呼。

    “青菊姑姑，公主在寝宫里待了好一会儿了，你快去瞧瞧，这些粗活儿我来干就成。”

    “那就有劳夏公公了。”

    桂花树下的东西已被处理干净，青菊很放心将这事情交出去。

    胧月公主年幼，青菊怕她被贞妃三两句哄走，正好可以趁机去敲敲边鼓，多陪着公主回忆主子的好。

    小夏子是在御前伺候的人，陈五福哪里敢让他动手。

    他亲自带着小太监卖力地挖掘，几锄头下去，挖出了个沾满了泥土的小布包。

    “林公公，这桂花树下有东西，你们仔细着。”

    苏培盛老远看着小夏子过来，他甩着拂尘迎了上去，低声呵斥。

    “你小子不在永和宫伺候公主，回来作甚？”

    “师傅，永和宫的桂花树下发现了一些东西，徒弟怕迟则生变，直接带了回来。”

    小夏子将一个包袱举到苏培盛的面前，小声地解释。

    “这棵桂花树是惠妃娘娘临终前点名要带走的。”

    “师傅，惠妃娘娘都到了那样要命的时候，她为何要惦记......”

    “杂家知道了。你去请李松苓来一趟，顺道再查查这棵树的来历。”

    苏培盛猛地想起皇贵妃娘娘在永和宫里居住过，他一把拉住小夏子。

    “你去打听桂花树的来历，我去趟太医院。”

    若是这事同皇贵妃娘娘有关，他得想法子捂紧。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苏培盛又出现在了养心殿里。

    他恭敬行礼后，低声问道。

    “皇上，您可记得青菊姑娘那日说起，惠妃娘娘临终前说喜欢胧月公主窗外的那棵桂花树？”

    苏培盛这狗东西近来报忧不报喜，皇上一听他这语气，直接收起了朱笔。

    第64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二）“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上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甘甜的蜜水。

    苏培盛余光瞥了一眼主子爷的脸色，那沉静的面容暂时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稍微往后挪了一小步，恭敬的上禀。

    “皇上，小夏子奉命在永和宫照看胧月公主，不料无意中撞到青菊带着人挖胧月公主窗外的桂花树。他见状便上前帮忙，没想到这一帮，倒是在树根处发现了一些蹊跷之物。”

    “奴才刚刚将小夏子送过来的东西送到李御医处检查，他说小布包里放的乃是麝香。”

    麝香乃阴损之物，皇上对此极为敏感。

    皇上眉头微皱。

    “麝香？先前不是发现有脏东西，这里里外外都筛查了一回，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回皇上，这小布包埋得极深，深埋在桂花树的根部，若非深挖，根本不可能发现。”

    苏培盛硬着头皮继续说。

    “李太医还说，看着小布包内的泥土都含有麝香，猜测这小布包应该是多年前埋进去的。”

    “奴才斗胆查了这桂花树的出处，发现这是您继位后第一次大选，众小主入宫后，戾妃娘娘赏赐给碎玉轩的。没过多久，贞妃娘娘抱病，惠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上门探望，这树就被送到了永和宫。”

    “这两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深得皇贵妃娘娘的喜爱，多年来一直种植在后院里。”

    皇上紧握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凝视着那泛黄的蜜水，不知道这剩下的桂花蜜水还要不要继续喝。

    他从前在永和宫用膳后，时常陪着容儿一起散步。

    每次路过两棵桂花树，都会深吸几口浓郁的芬芳，容儿也同他一样沉醉其中。

    甚至是当初迁宫时，若非两棵桂花树扎根于地下难以移植，她还想着要带走呢。

    如今永寿宫的后院也种了两棵桂花树，这桂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猛地大灌了一口，试图用蜜水来压下心中的翻腾。

    甄氏素来聪慧，一入宫就装病，想必是窥见了桂花树下的秘密，用此来保全自身。

    可那时住在永和宫的容儿尚未承宠，她就早早的将两棵桂花树挪了过去。

    甄氏与容儿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按理说二人比旁人更多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情。

    但甄氏却如此行事，是遵从甄家的教导，提前铲除对手吗？

    皇上想得更远，端看华贵妃十多年来才艰难的生下安乐公主，足以可见这麝香对女子的损伤。

    若是容儿不慎中招，那弘曕、弘曜和昭华这三个孩子岂不是......

    皇上想到最后，后背上惊出了冷汗！

    知天命之年的自己膝下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皇子，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八、老十四和其它反对他的兄弟，每次不都是拿子嗣不丰来踩他的痛脚吗？

    还有惠妃明明是用了孕灵丹怀上的孩子，李松苓也再三保证过，她腹中的孩子无比强健。

    可事实上这个无比强健的孩子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

    素来爱菊的惠妃为何临终前偏偏对那一棵桂花树情有独钟？

    难不成她发现了孩子早夭的秘密，是想替甄氏遮掩？

    皇上急忙追问。

    “苏培盛，朕记得永和宫后院有两棵桂花树，那另外一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