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可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之地!”
随着浣碧的声音越来越低,甄嬛感觉手中的分量越来越重。
她惊恐地呼喊,“浣碧,你别睡,千万别睡!”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尖细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贵人何氏诞下九阿哥,为皇家生育有功,特晋升为嫔,以示嘉奖。钦此!”
“臣妾......臣妾......谢皇上隆恩。”
浣碧气若游丝的话才落下,那只冰凉的手也无力地摔落在锦被上。
第570章
华贵妃的小心思福宝听到产房内传出贞嫔的痛哭声,她的心猛地一颤,掀开帘子就往里冲。
“主子!您听到了吗?皇上封您为嫔,您现在有资格抚养九阿哥了,您......”
“主子!您快醒醒......”
柳仁厚见状,请示了安陵容后,再次踏入了产房。
没多久,他一脸沉重地禀报。
“淑贵妃娘娘,何嫔娘娘……已经去了。”
“好,本宫知道了。”
安陵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
“宝鸽,你立刻派人去养心殿通报皇上。”
后妃的丧葬由内务府来办,规格的高低由皇上决定。
“几位嬷嬷照顾好九阿哥,若有难处,及时禀报。”
“其它人都回去歇着吧。”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痛哭,安陵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突然间她很想回到永寿宫,好好地睡上一觉。
华贵妃从后面追上来,她见左右无外人,便压低声音打探。
“陵容,何嫔的那个孩子怎么安排?我瞧着祺贵人好似有意抚养。”
安陵容脚步不停,语气淡然。
“这要看皇上的意思。”
那孩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抢回去都要倒大霉,还不如让皇上做主。
安陵容心中已有了打算,准备在皇上发话前,先派一位心腹嬷嬷去照看那孩子,以免皇上责怪她不尽心。
“你放心,有贞嫔在,那个孩子绝对不会落在祺贵人的手中。”
“年姐姐,折腾了大半天都累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华贵妃尴尬一笑,“陵容,安乐还在你宫里呢。”
她早上特意叮嘱过颂芝,若是安乐想要同昭华歇在一起,就别强行将人抱回去。
这不安乐就赖着昭华没回去。
陵容娇娇弱弱的小小一个,她早就想在永寿宫留宿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叫她逮到了机会。
华贵妃还未表明想法,就见比她矮一个头的安陵容理解的点了点头。
“安乐从前都要年姐姐陪着入睡,昨日事发突然,一时见不到你,难免会害怕。”
“等安乐醒来,妹妹就派人将她送回去。”
安陵容念着华贵妃膝下有孩子,说过让她先回去。
可不知道她为何坚持留在延禧宫等候浣碧生产,弄得兰妃也只好留下,陪着一起熬。
华贵妃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一阵寒风吹过,丝丝凉意顺着斗篷的边缘钻进了头部,冻得华贵妃一个哆嗦。
她隐约觉得好像被风吹明白了。
阖宫上下都知道她同淑贵妃不和,若是她歇在永寿宫的消息传了出去,皇上肯定会第一个跳起来。
可是安乐说陵容身上香香软软的,她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安陵容在正殿用粥时,疑惑的询问。
“宝鸽,本宫瞧着华贵妃方才好似想跟着我,你说她是不是也想要收养九阿哥?”
宝鸽认同的点了点头。
“主子,确实有这个可能。”
想歪了的主仆俩越讨论越觉得华贵妃不对劲。
安陵容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如何打消华贵妃将九阿哥弄到她膝下的念头。
华贵妃明知九阿哥是果郡王的儿子,怎会想要将人养在膝下?
难不成是记恨果郡王在皇上面前给年羹尧大将军上眼药,想要将他的儿子捏在手中报仇?
安陵容细细一想,又觉得华贵妃应该不知道果郡王曾经干的事情。
但以她纯粹讨厌果郡王而言,盯上他儿子这事又说不通。
想不明白的安陵容在永寿宫这边翻来覆去,后头翊坤宫的华贵妃同样也是如此。
她朝着外头吩咐。
“周宁海,本宫口干,冲一盏桂花蜜进来。”
周宁海小心翼翼地回复。
“回主子,苏总管对咱们有了防备,将养心殿小间的蜜罐子收了起来。咱们宫里最后一盏桂花蜜入了安乐公主的腹中。要不奴才厚着脸皮向淑贵妃娘娘讨要一些?”
“算了,桂花蜜没了,将淑贵妃给安乐的牛乳糖呈几颗来凑数吧。”
华贵妃说完,不见周宁海有动静。
她立即反应了过来,“不会牛乳糖也没了吧?”
周宁海尴尬一笑。
“主子英明,您昨日去了延禧宫后,公主带着八阿哥回来了一趟……”
“别说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片刻后,漆黑的寝宫里响起了疑惑的女声。
“安乐自会说话起,就对淑贵妃的龙凤胎掏心掏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华贵妃气呼呼的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败给了身体上的倦意。
在闭眼之前,她还琢磨着一定要让安陵容好生管管弘曜的那张嘴,别什么人的东西都往嘴里塞。
第571章
果郡王的妥协天才麻麻亮,延禧宫何嫔产子血崩而亡的消息就在宫人间传开了。
下值的柳仁厚在太医院与同僚打过招呼后,便行色匆匆的往外赶。
巡逻侍卫已得知昨夜在后宫发生的事,以为这位连轴转的太医急着回去歇息,就没有将这点小异常放在心上。
柳仁厚出宫后,沿着街道疾步前行,过了半刻钟左右,停留在一家朝食摊子前。
“陈伯,来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和两个烧饼!”
“哎呦!柳大人,真是稀客!您有些时候没光顾小老儿的摊子了。”
二人如其它摊主和食客一般正常的交流,只是柳仁厚将铜板递过去时,嘴里张张合合,好似在快速的说着什么。
摊主脸色凝重的听着,甚至还摇摇头。
旁人也只以为食客要求多,兴许是磨着摊主多给两片羊肉呢。
街上的喧嚣声此起彼伏,柳仁厚则悠然自得地享用着美味的羊肉汤,随后哼着小曲儿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个多时辰后,一只灰色的鸽子悄然落在了灶房外的窗台上,对着正在忙碌的积云“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积云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恙后,才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特制的鸽子粮。
她轻轻张开手,任由鸽子飞上来啄食。
然后熟练地取出了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抽出了里头卷起的小纸条。
积云一看,瞬间露出了笑容。
好强的太妃娘娘自中风后便性情大变,变得异常暴躁。
这个消息送来的真及时,娘娘听了应该会开怀一阵子吧。
积云走到太妃所住的禅房前停了下来,她纠结了几个呼吸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王爷,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请您过目。”
眼下一片青黑的果郡王遮着嘴伸出了另一只手。
“有劳积云姑姑了。”
“额娘好不容易歇下,你也趁机休息一会儿吧。”
果郡王留下这句话,转身就关上了门。
眼睛都睁不开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小纸条上。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欣喜若狂。
又哭又笑地在房间里打转,反复念叨着。
“本王有儿子了!本王有后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片刻,想起什么的果郡王猛地捂住了嘴。
额娘因着中风无法起身,近来都没歇息好,他可不能将人吵醒了。
待心情平复后,困倦的果郡王重新倒回了床上。
再次睁开眼,他才觉得头没那么重。
果郡王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见阿晋守在门口,便随口问道。
“温太医可有来给太妃请脉?”
阿晋停顿了两个呼吸,他压低声音回禀。
“温太医说银针刺穴可能会令太妃娘娘好转,但娘娘一看要用银针扎头,便坚称温太医要谋害她,让积云姑姑把人赶走了。”
“温实初走了也好,宫里离不得他。”
果郡王初见温实初出现在安栖观,就想将人送回去的。
可额娘不同意,非说宫里的太医比寻常医者更厉害,强行将人按在了安栖观中。
如今额娘亲自开了口,温实初回去也能有个交代。
果郡王匆匆用完午膳,才恭敬的敲响了隔壁禅房的门。
“额娘,儿臣来给您请安,您可有醒来?”
“快......快......进来......”
屋内传来太妃微弱的声音。
果郡王一进门,便发现舒太妃的目光停留在他身后。
深知额娘在想什么的果郡王苦笑着解释。
“您放宽心,叶氏、弘明和温实初都被赶走了,没有人能够在儿子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您。”
歪眼斜嘴的舒太妃噗嗤一声,口水从嘴角滑落。
“擦......擦......”
她含糊不清的提醒。
“额娘,您不要着急,儿臣这就给您擦拭。”
果郡王熟练的从一旁的篮子里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轻柔地帮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额娘擦拭着嘴角和脖子。
他温声说道。
“额娘,儿臣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何氏于昨夜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您有长孙了。”
然而舒太妃却没有吭声,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果郡王不禁好奇地问。
“额娘,您一直念叨着想见大孙子,怎听了这个好消息后,没什么反应呢?”
舒太妃费力的动了动脖子,尽量让自己的头放平,以免再不慎流出口水。
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她才结结巴巴的开口。
“何氏......位卑......所生......之......之......子......不不不......能占......我......儿......长子......之......位。”
果郡王想到已经香消玉殒的浣碧,心中一阵悲痛,他下意识的反驳。
“额娘,何氏她生下的是儿子的血脉,如何算不得儿臣的长子?”
舒太妃的双眼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她死死地盯着果郡王不放,一字一顿的回答。
“何......氏为......奴......为......婢、水......性......杨......花......之......人......不......堪......为......我......长......孙......之......母。”
“何......氏......她......她......不配!”
“额娘,都是儿子不孝,可您的亲孙子都.....”
果郡王欲言又止,将“来路不正”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温实初说额娘骤然中风,难免一时无法接受,特意叮嘱要顺着她的意来,不能让她受到刺激。
“允......礼......沈氏......不错......她腹中......的孩子......是......额娘......所......期待的。你......”
舒太妃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长串话后,似乎有些累了,便停下来喝了两口水,又继续说道。
......
果郡王坚定地摇了摇头。
“额娘您卧病在床,儿臣怎能这个时候去皇宫?况且后宫守卫森严,儿臣实在不能冒险。”
他跪在地上表明决心。
“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不能应下您的要求。”
“逆.....子,你个......逆子......不孝......”
舒太妃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地骂道。
果郡王听着额娘说出的狠话,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外走。
他将舒太妃的咒骂抛之脑后,对着外面的积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