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二王子三王子世子 本章:第30章

    李瑚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在自己的院落里没什么发言权。

    陈届一进议事厅便惊得哟了一声,“徐羡骋,”他这么道,“你这脸也忒吓人了。”

    徐羡骋鼻青脸肿,只有小半张脸是完好的了。他望了陈届一眼,什么都没说。

    陈届知道他心情不好,放在平时肯定不来讨这个没趣,不过他是看着徐羡骋和孜特克两人过来的,对现在二人这幅模样,也觉得十分不解。

    “我说,”陈届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想从哪里劝起,“你和你叔叔,你们那事,我其实不爱说什么。若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孜特克明显一副不愿意和徐羡骋继续相好的样子。徐羡骋这样,闹得挺没意思的。陈届瞅着徐羡骋那怒意燃烧的脸,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总之……依我看,你还得先和他好好地道个歉,你昨天犯浑,知道多吓人吗?到处都在传你们的事儿……今儿还是古拉玛,羌人团圆过节呢,你瞧瞧你做了什么,晚上大家聚一起吃饭,篝火会上,你猜他们会谈什么稀奇事……”

    ——从前徐羡骋根基浅的时候,还要顾忌一番其他人的眼光,现在他到了这个位置,再怎么荒唐,只会被当成是达官贵人的风流韵事,没什么人会当真。

    徐羡骋觉得很讽刺,果真是达官显贵一套规矩,贫民一套规矩,二者从不搭边。

    “之前你让人给他刺青,那会子我不在,也不知道你们在闹什么,我真是老了,真弄不明白你在发什么疯,过去你们在乡下的时候,不是很好么?”

    “这事和先生没关系。”徐羡骋道,“先生什么时候也关心上别人的家事了?从前便爱做媒,今日在这里嚼舌根,我给先生介绍个差事,不如改行去做媒婆,我替你在城北支个摊。”

    陈届翻了个白眼,“你还不清楚你叔叔的脾气么?吃软不吃硬的,你和他服个软,撒个娇,不就好了么?闹成这样,你觉得有意思么?”

    徐羡骋何尝不想和孜特克服软,哭泣撒娇打滚他早都用上了,只是孜特克不再吃他这一套了。

    思虑此处,徐羡骋心不由得闷得难受,眼睛火辣辣的,他深吸一口气,嘴上依旧死硬道,“先生还是先管好自己罢。”

    说罢他便不再和陈届搭腔,留下对方干着急。

    此番众人于议事厅聚集,是为了商讨城内事宜,徐羡骋这几日以雷霆手段拿城内剩余的富户开刀,即使古拉玛即将到来,也不消停。

    识相的富户把地契和农奴交出,由着他们分配,不识相的则被下了狱,甭提什么过节了,去阎王那里过吧。

    有人在底下不赞同道,此乃苛政。

    徐羡骋则讥讽,“前一阵出征,城内无人坐镇,听说这些人囤积居奇,去年也算是狄恰的丰收之年,反倒闹起了荒灾。你说,他们可怜,还是百姓无辜?洪大人,我瞧着您同情他们,反倒不同情百姓?我看,是不是也在其中掺和了一手?”

    这话分量重,把那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徐羡骋低声道,“今日我瞅他们交上来的账本,倒是和从前出入甚大,”他冷笑了一声,“怎么这段日子,信众纷纷为寺庙道观捐钱献地的,从前也不见他们如此虔诚向佛?”

    陈届一愣,知道徐羡骋在讥讽富户与僧人道士串通一事。

    “改日,我去那道观寺庙,哦,还有那群萨满巫师,让他们求雨,若是求不出雨来,我送他们和大罗神仙亲自求去,再抄了他们的地。”

    刘照和陈届对视一眼,大惊不已,自英宗以来,礼佛崇道之风盛行,寺庙和道观均可蓄私田,不纳贡赋。这自然也成了达官显贵隐匿私产的又一谋财路子,从前有几代辅相试图变法,但大多下场凄凉。

    他们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的,纷纷让徐羡骋再思量思量。

    徐羡骋半阖着眼睛,神色淡然,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待他们议完了事情,都零散退下了,徐羡骋靠在椅背上,细长的手指抚着额,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他好半晌起身,望见额吉恰还坐在原处,不曾动过。

    额吉恰身体已经大好了,一直在城外专心操练军队,偶尔才回来一次,全身心地铺在军队里,似乎是想弥补上次被徐羡骋偷袭了城的遗憾。

    “徐大人,”额吉恰抬起眼道,“这儿也没有别人,我也不过问城内事务。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问你,小姐的尸首该如何是好?”

    徐羡骋良久道,“我也不怕你知道,那皇帝已经死了,只是秘不发丧,中原人怕是要带她葬去皇陵。”

    额吉恰显然怒极,“小姐……她和那皇帝相处才多久,怎么连这死后点安生都不给她?”

    徐羡骋本来心里就因为孜特克郁结于心,额吉恰又提到玛尔罕,让他想起孜特克的反应,更加烦躁,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又不好大喊一声别吵了,我要派人去皇陵盗尸首,压着嗓子道,“额大人倒是好心思,这般心疼人的闲暇倒是多。这也担心,那也爱护,我看你和孜特克可真像,去庙里就图一乐,拜活菩萨还得找你们哪。”

    额吉恰怒目而视,只觉得徐羡骋面目可憎,他听说了孜特克之事,对对方生出几分同情,想必徐羡骋如此针对玛尔罕,也是因为孜特克的原因。

    额吉恰思虑至此,自以为想通了,便黑着张脸,从议事厅里抬脚走了。

    徐羡骋深呼吸,靠坐在椅背上许久,想到房里的孜特克,昨日的景象在他眼前一一晃过,一时间内心满满的无措和悔恨,他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怕是难以挽回了。

    他怔怔地想,究竟为什么要到这一步,孜特克决不会原谅自己的,他想起了孜特克昨日身上的一片狼藉,关节处的青紫和血痕,醒目极了,刺痛着他的双眼,让他内心抽搐不已。

    ——他想,他是怎么舍得对孜特克这么做的,徐羡骋内心发抖,想起那些从自己嘴里吐出的恶毒话语,若是他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给自己一刀。

    徐羡骋将脸埋在手心里,脊背颤抖,听见自己喉咙里传来压抑的喘息。

    即便在这种时候,想到孜特克不愿再和自己相处,徐羡骋依旧难以接受,单单想像那个场面他便痛苦得直抖,仿佛有冰碴子在骨髓里涌动似的,让他凉到心头,连牙关都可怖地打起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想到孜特克不愿意和自己好了,孜特克想和自己断掉,徐羡骋便想跪地哭嚎,他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议,内心翻滚着愤怒、怨恨、失望、痴迷,久久难以平息。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幻想着终有一日,孜特克会原谅他,像小时候一样原谅他的过错,和从前一样地爱他。

    ——比较从前,已经没有什么阻拦他们了,不是么?赫祖被送去远方,玛尔罕走得平静,而徐羡骋也早不再是从前软弱可欺的模样了,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回不到从前呢?徐羡骋痛苦地想,若是一切都没变该有多好啊,他恨不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只待他醒来。

    徐羡骋垂着头给自己擦了眼泪,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束了束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襟。

    他决定去见孜特克,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将昨天一事揭过去。

    徐羡骋进了房,床上的孜特克听见了响动,动作顿了顿。

    孜特克的脚链被解开了,手链还在,他被关在小房间里,不能迈出房门一步。

    孜特克转过头,望向了徐羡骋。

    徐羡骋对着孜特克露出一个笑容,皲裂的嘴角抽痛,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叔叔,你吃了没有……”

    孜特克的动作顿了顿,徐羡骋不由得上前,却见对方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的腹部一拳。

    徐羡骋猛地勾起腰,这一拳相当用力,他的身体内部传来一阵绞痛,徐羡骋脸煞白,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叔叔……”徐羡骋擦去嘴角的血,“你好受些了么?你再打我几下吧……只要你……痛快就好……”

    孜特克收手,见徐羡骋没回击的反应,他觉得没意思。

    “叔叔……”徐羡骋喘着气,好半天扯出一个微笑,语气殷切,“你舒坦了么……若是舒坦了,我们便出去吧,我们去古拉玛,大家都在过节呢,我们也去看一看吧。”

    孜特克依旧没有回答。

    徐羡骋眼眶有眼泪在闪动,他捂着肚子,“叔叔……昨日……我很后悔……我喝醉了……当时想到叔叔会死……实在是太伤心了……”

    “叔叔不要不说话,”徐羡骋见孜特克还是没反应,眼泪顺着收窄的下颌滑了下来,“叔叔,今天可是古拉玛……从前古拉玛,我们都一起过的……”

    徐羡骋哭得伤心,这个词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他去摸孜特克的手臂,不出意料地被甩开,“叔叔……是真的不要我了么?我做错了事情……你打我吧……求你了……原谅我吧……叔叔……别不要我……你从前明明那么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这样……你再喜欢我吧……一定可以的……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

    孜特克不大的声音,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你怎么有脸问的?”

    徐羡骋深吸了一口气,“叔叔……我不想再这样了……昨天我后悔得要命……我好难受……我肚子好疼呀……不想再这样了……叔叔,我们重新来过吧……”

    孜特克望着徐羡骋,觉得眼前的人定是有什么毛病,一句我们重新来过,便可以勾销从前的伤害,更何况那些创口还血淋淋的,就发生在昨日,那一句句伤人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环绕,而徐羡骋居然说,要和他,一笔勾销?

    孜特克觉得很疲惫,他连和徐羡骋对殴的劲都没有了,一个钻牛角尖、油盐不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不值得他花任何心思,再怎么样都是白费劲。

    徐羡骋上前拥着他,见他没搭腔,只当他接受了。

    徐羡骋已经度过小腹最痛的那段时间了,他虚弱地撒娇道,“叔叔……我们去古拉玛吧,就去逛逛……春节也快到了,我们买点东西吧……”

    孜特克想起古拉玛和春节,觉得徐羡骋这副尽力模仿过去的样子,拼凑那么些未被撕裂污损的过往,简直可笑又可悲。

    他们还是去了古拉玛。

    今夜外头张灯结彩,羌人汉人都出来了,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副热闹非凡的模样。

    徐羡骋和孜特克在集市上走着——孜特克也确实离不开徐羡骋几步,徐羡骋借口肚子疼,要孜特克扶着。

    他挽着孜特克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链子——手上的锁没有解开,时时刻刻提醒着孜特克该处的位置,他是徐羡骋的奴隶。

    徐羡骋靠着他,想像小时候一般,侧着脑袋放孜特克肩膀上,可惜个子太高,动作十分滑稽,只是他浑然不觉,神情恍惚道,“多久了……叔叔,上次同我这般出来赶集看月亮是什么时候?”

    孜特克未搭腔。

    徐羡骋眼泪汪汪,低声道,“叔叔,以前这个时候,你给我买衣服,说我会长高,买得好大一件,领子都到我鼻子……”他表情怀念极了,“晚上叔叔做饼,我做奶皮子,还有烤包子……这些都没有的时候……只能去吃瓜果充饥……我还伤心连块肉都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却……”

    孜特克听不得徐羡骋这么和他回忆过去——这样的往事勾起了他心中的柔软,但随即他便意识到徐羡骋是在用这些过去来唤起他的反应,只觉得更为悲哀。

    有些人的心就是冷的,什么都可以利用,孜特克一想到这些美好的往事都能被抖落出来用在这样不堪的日子,他就痛心不已。

    “你闭嘴,”孜特克轻轻道,“我只愿从没遇到过你。”

    徐羡骋的脸上闪过一丝气急败坏,他压抑着痛苦,喃喃道,“叔叔怎么能这么说……叔叔要将我的心捅成窟窿么……我们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就这样忘了呢……”他面色几度变化,显现出点狰狞的色彩,被自己咬着牙生生掐断,徐羡骋尽力展开一个苦涩而强撑的笑,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人生生打断了。

    不远处,刘照和额吉恰和他们打招呼。

    徐羡骋顿时不说话了,面露寒芒,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登时消散不见。

    额吉恰伸手捅了捅刘照,那刘照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他望了眼额吉恰又望了眼孜特克,最后挠着头,找一旁的徐羡骋去了。

    徐羡骋望了刘照一眼,又望了望了额吉恰一眼,神色戒备,“怎么?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额吉恰走向孜特克,他拍了拍孜特克的肩膀,孜特克敏锐地察觉到额吉恰往自己脖颈处的衣襟里塞了点什么。

    待那刘照吞吞吐吐说了一半不知所云的屁话,徐羡骋越听越烦,不由得压抑着愤怒道,“这屁话要现在和我讲?在议事厅的时候,你没长嘴巴么?现在过节呢。”

    徐羡骋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被这两个扫把星搅和了,他越发觉得晦气,酝酿的情绪散去了许多,他梗着脖子,拉上一旁的孜特克往回走。

    孜特克不动声色,待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借口小解,趁着这小段空隙,从衣衫里将额吉恰塞来的纸条掏出,仔细拆开。

    上头写着些羌字,孜特克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认识汉文,羌字能勉强懂一些,他翻着纸条,发现额吉恰很贴心,以免他看不懂,还画了些小人注解。

    ——孜特克读完了,心中一沉,将那纸条搓得沙沙响。

    额吉恰问他要不要逃出狄恰,逃出受徐羡骋所辖的地域。

    群☆6O7~985~189?整理.2022?05?27

    00:42:38

    第五十二章

    短短一瞬间,孜特克想了很多。

    他是想和徐羡骋断了,只是确实没有想过离开——他又能去哪里呢?肩膀上的奴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世人他的身份。

    若是主人同意,农奴尚且可以赎身,尽管那大多是个天文数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纹上这个奴字,如同黥面之刑一般,便永久无法逃离,无论他去哪里,都会被认出、被追捕。

    孜特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还小的时候,他希望能闯出一片天地,让世人瞧得起他;当他认命后,便只希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徐羡骋来之后,他便围绕着这孩子转,他对未来的设想,也从来是建立在有徐羡骋的基础上。

    孜特克也曾有过自己的属下、朋友,只是徐羡骋粗暴地剥夺了这一切,出了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孜特克望向徐羡骋,年轻男人靠在墙边待他,一头如瀑的乌发披在脑后,称得面如白玉——孜特克知道,自己再待久一点,徐羡骋定会喊人来找他。

    “叔叔去得真久,让我好找。”徐羡骋眉眼弯弯道,自孜特克从徐羡骋的院落逃出后,徐羡骋便带着他搬入世子府,没有回去的意思。外头人当徐羡骋掌权后愈骄僭越,只有孜特克知道是因为世子府邸大、巡逻之人多的缘故。

    孜特克没看他,兀自回房。

    徐羡骋在后头望着离去男人的背影,神情复杂。

    之后几日,徐羡骋有心告饶讨好孜特克,可惜孜特克不留情面,比从前还要凉上几分,世子府有些人甚至以为他是哑巴。

    徐羡骋见状,更是痛楚,从前他还会仗着主人的身份要求和孜特克做那事,因为前些日子的变故,他现在是不敢了,但除去这个,他和孜特克真是关系越来越淡薄了。

    徐羡骋为此没少生闷气,几欲犯浑,但只要见到孜特克的眼神,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灌而下,将他的五脏六腑冷了个透彻,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可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徐羡骋痛苦地想,孜特克并不会原谅他,他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去栓柱对方,这只会导致二人愈发隔阂和生分,但除了这些,徐羡骋发现,孜特克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回到从前又从何谈起呢?

    徐羡骋心中痛恸,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在狄恰,他根基不稳,底下偶有暴动;这儿虽是夏都,没有龟兹和都护府那般寒冷,西域的冬日也总是十分难捱,前线粮草吃紧,叛军在城墙浇水成冰,整得铜墙铁壁般,攻城成了无稽之谈。

    徐羡骋接到了线报,蚩人正在往都护府运送火炮——蚩人和罗刹人速来关系紧密,搞来这些番枪洋炮也不是不可能,把徐羡骋烦得要命,恨不得即日攻下都护府再打去罗刹。他命人前往中原购置火器,寻访铸造火器枪炮的能工巧匠,一想到他又要和叶知章低头,只觉得心中大恨,许久难以平静。

    但再怎么不安也得忍着,若是徐羡骋在外露了怯,他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临近春节的日子,徐羡骋命人把世子府上下装点了一番,红灯笼和剪纸将里里外外装点一新,极其喜庆的模样。徐羡骋望着世子府里外一片红,思绪万千,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这日他回来的路上,见到城内有汉人家在办喜事,锣鼓声大作,新郎官牵着马,后头拉着花轿,喜气洋洋地走在在街上。

    徐羡骋停下马,观望了许久。

    仆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徐羡骋,忙跑上去和新郎官交头接耳的。

    新郎官愣了一下,望向了徐羡骋,连忙出来准备给这位大人下跪。

    徐羡骋免了他们的礼,他勾着唇,心情很好的模样,给那新郎官贺了喜。

    新郎官没见过徐羡骋,在城里,这位姓徐的大人传言甚多,有人说他体恤贫民,心怀下士,也有人说他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流言十分矛盾。

    新郎官心里打鼓,走近了才瞧清徐羡骋的长相,觉得这位大人高大挺拔,面如冠玉,五官极俊俏风流,单单见了长相便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徐羡骋问了一会儿,知道新郎官是带花轿去接新娘的,新娘地远,需要走个三四日才到。

    “再过几日,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家慈以为,临近岁旦,有双喜临门之意,才……”那新郎官道。

    徐羡骋挑了挑眉,“是么?”他心生羡艳,想起自己和孜特克,虽说世上没有男子之间成亲的规矩,他心思不免得动了。思虑至此,他向那新郎官贺喜,还命人送了点贺庆礼。

    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徐羡骋的身份也足以让那新郎官一家子大为惊喜了。

    徐羡骋免了那人的跪谢,拨转马头回了世子府。

    陈届听了徐羡骋的想法,如遭雷劈,只觉得天灵盖铮铮地响,眼前一阵阵地发蒙,“你疯啦,在世子府办喜事?你和孜兄?”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可是两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办?你不常说这世子府还没有江南大家的一半大。这样看来,世子府不过是个普通府邸罢了,府邸不能办喜事么?”徐羡骋道,“那有什么办不得的?”

    “不成——”陈届急道,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你办了,小世子长大了,这不又是一条罪证?”他想了想,徐羡骋的罪证实在有点多,也不缺这事。

    徐羡骋哼了一声,“我只当先生同那些迂腐的中原汉人不同,原来骨子里也是个顽固不化的。”他扭了扭脖颈,“我不仅要办,而且就要这几天办——中原皇帝已经崩了,待朝廷昭告天下,这国丧之事,要几年不得办喜事,我才不等呢。”

    陈届见劝不动他,满头大汗,剁了剁脚,嗐了一声,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些话术,抬起头,还欲继续劝上一劝,却只见徐羡骋离去的背影。

    徐羡骋回了院子,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大好,他问了孜特克的位置,前去寻找。

    孜特克已经歇下了,见徐羡骋到了,像是没看到人似的,依旧沉默不语。

    徐羡骋心中一痛,没发作,他坐上床褥,对着孜特克道,“叔叔……”他伸手抚上孜特克的手,对方抽回手,被他紧紧攥住,骨头咯噔咯噔响,“叔叔……我刚刚去了锦缎店,明日,他们便来给叔叔量身子,”

    孜特克抬起眼,望向徐羡骋。

    徐羡骋和他都不是爱在衣冠上捯饬的性子,此番有些不同寻常,孜特克凝神,只听见徐羡骋慢慢道,“我瞅着那红色和叔叔很配,城里今儿有人嫁娶,过几日,我和叔叔也办上一场,怎么样?”

    孜特克瞪大了眼,觉得徐羡骋疯了。

    “你疯了,”孜特克冷冷道,“男人之间怎么嫁娶?”

    徐羡骋道,“叔叔总是在意这些,”他哼了一声,“规矩是达官显贵制定的,平民必须遵守,而他们却可不从规矩。如今,我入主了狄恰,一切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说有就有,我说行就行。”

    孜特克低声道,“我不会穿的,你别想了。”

    徐羡骋心中大怒,好半天才按捺下来,“叔叔,你还记得咱们院子里的阿都么?那个小孩,他护院不利,放你跑了出去,我没罚他,你再说一句不穿,我便命人鞭他十下。”他越发怒意深重,补充道,“记得咱们从前龟兹的那个老农奴么?他现在在城西,我好吃好喝地供着,若你不依,他的好日子便过不了了,还要倒霉。”

    孜特克发起抖,只觉得徐羡骋愈发地面目可憎。

    徐羡骋将他的脑袋掰正,亲吻上孜特克的唇,将那两片唇瓣细细地研磨,舔舐湿润,许久他又吻上孜特克脸颊的疤痕,那是从前被狼咬伤留下的。

    孜特克胸口起伏着,压抑着怒火,推开了他。

    徐羡骋见孜特克没应声,知道自己得手了,心中大喜,“叔叔,”他眼神充满了迷恋,“我从小时,便想同你在一起,待我们拜过天地,便是名正言顺的两口子了……”徐羡骋心中大为畅快,只觉得从前自己愚蠢,没有想到这点。

    ——徐羡骋从前没想过和孜特克成亲,姓陆的与他娘当年也是郎才女貌花前月下,后来却嗜赌施暴;那叶知章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发妻亲子。

    这一切都使得徐羡骋变得离经叛道,心中对嫁娶常俗都大为不屑,自然也从未考虑过这个念头。

    但孜特克不一样,徐羡骋心里极为清楚,他的这位叔叔在意世人的眼光,更是极其重诺,若是能让他在神明牌位前发誓与徐羡骋结为鸳侣,至少能在对方那里多个保证,心头的位置更是少不了他的。

    徐羡骋心里高兴极了,将近一夜未睡,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对这种事不屑一顾之人,但想到自己是与孜特克结为鸳侣,心里便欢喜不已。他甚至还想用办一场羌人婚嫁,热闹个两回,他想起诗句“灯前罗帐眠迟”,不由得嘴角上翘,上前拥住了孜特克,贪婪地嗅着孜特克短硬的鬈发。

    孜特克也半夜未睡,一想到起身要和徐羡骋对视,又只能按捺着火气,着实烦闷不已。

    徐羡骋起了早便吩咐人前去办事,时间定了三日后。

    孜特克烦躁不已,绸缎铺的人来的时候,他几番不愿配合,逼得裁缝哭诉了一顿,说他若是不配合,惹了徐大人不痛快,自己可是要倒霉。

    孜特克听了这话,确实觉得自己不对,和那裁缝道了歉,这般实诚反而把对方搞糊涂了。

    徐羡骋这几日很忙,他有心在年前把事情做完,和孜特克“成亲”后,还想好好歇上一阵日子。

    徐羡骋专心地找那些萨满喇嘛的茬,已经抄了许多寺庙道观的地,一时间流言四起——他抄了富户的地,在贫民眼里可算是劫富济贫,但若是关乎神明,民众一时间难以接受。

    徐羡骋阖着眼,他后日要成亲,心里痛快极了,但事情还是照做,丝毫不因为忌讳而避着这些神棍,陈届觉得徐羡骋是天塌下来了都不怕的人物,真是可怕极了。

    那神棍趴在地上,两股战战。


如果您喜欢,请把《孤烟黄沙》,方便以后阅读孤烟黄沙第30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孤烟黄沙第30章并对孤烟黄沙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