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二王子三王子世子 本章:第2章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孜特克第一次见到了徐羡骋。

    那大概是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孜特克那天刚找回跑丢的羊,一脚泥巴一脚雪地走在山路上。

    四周漆黑一片,孜特克手里的灯早就灭了,他的耳朵被冻得没有知觉,孜特克不敢摸,怕把耳朵给弄掉了。

    他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潜伏着什么小兽,他停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消失了,他皱了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这让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忽然,不知何处,猛地窜出了好一团黑影。

    孜特克猝不及防,雪天地滑,他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个大马趴,那黑影又向他扑来,他下意识伸手猛地推开对方。

    那黑影比预想中要轻得多,被他一下推得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孜特克喘着气,他下意识将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又被冻得像石头的土地冻得一哆嗦,皮肤沾在石头上,拉扯得他倒抽了口气。

    他抽出手,感觉手外沿火辣辣的疼,他惊魂未定地喘息了片刻,定睛一看,只见黑影爬了起来——只能依稀地看出个人影,是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

    “请帮帮……我吧!”孜特克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小孩套在棉袄里的身体嶙峋得很,力气却不小,他一把抓住了孜特克的裤脚,羌语说得结结巴巴的。

    ——是个汉人。

    孜特克心脏狂跳,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孩抽噎起来,“我……”他看起来很害怕,脸和嘴唇冻得青紫,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请帮帮我——”小叫花子哇地一声哭了,“我不想充军——”

    小叫花子说得结巴,但听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孜特克半天没回答。

    ——他大概能猜出来这是躲徭役的人,庆朝有强制边民充军的传统,上至七十老人,下至小孩,不论部族,每户必须出一人,自备干粮和铠甲,强制戍边三年——边境极其苦寒,有去无归者极多,近年,边界屡被骚扰,加之朝廷层层盘剥军饷,逃兵者众多。

    眼前的这位孩子估计就是逃兵的一员。

    庆朝有律法,无论族籍,逃兵一律处死,收留逃兵者,夺籍为奴,鞭刑五十。

    想到这,孜特克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看着小孩露出的一截小臂,瘦得皮包骨,被冻成了青灰色,像是死人堆的颜色。

    ——他明白自己如果不救这个孩子的话,对方在外头呆着,也是一个死。

    孜特克好一阵没说话,隐隐约约中,他听见后头嘈杂的声音,像是人声混杂着马声。

    ——军队来抓人了。

    小孩一只手捂着嘴,喉头哽咽着,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想死……求求您……”孜特克听见孩子这么道。

    孜特克看不下去了,他把小孩拎起来——小孩瘦得可怜,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抄了条平日放羊的小路,把小孩揣在怀里,躲在灌丛里,听着那些嘈杂的人声远去。

    小孩一个劲地抽抽,孜特克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胸襟都湿了,被风一吹凉飕飕的,结成冰渣,估计那位被小孩的鼻涕眼泪糊成一片了,待会儿风一吹铁定结冰。

    “我害怕……”小孩低声哽咽,往他怀里缩了缩,“叔叔……我好害怕。”

    孜特克示意他小声一些。

    追兵在附近停留了一会儿,碍于风雪太大,匆匆离开了。

    孜特克良久,确认平安无事后,松了一口气,等他把小孩带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

    ——所谓的家,就是一座阴暗的地窖。

    孜特克是一户羌族的农奴,从小就过着贫苦的生活,一床被子从爷爷那代传下来,每天晚上只能和其他农奴一起睡在臭气熏天的肮脏地窖里。

    ——最近几年,家里的农奴越来越少,有不堪主人家折磨逃走的,有被官府抓去顶替少爷服徭役的,到现在,只剩下孜特克和一个耳聋的老农奴。

    孜特克是全家唯一一个还有能力劳作的农奴,算是这个破败地主家的唯一支撑,现在,就连主人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主人家年纪大了,唯一的儿子又因为打死了人,年初的时候被官府押走了,杀人偿命,怕是难逃一个死字。

    现在,主人家无子嗣,几口人都指望者孜特克过活,孜特克思量着主人家对他的决定大概也不敢说些什么。

    孜特克带着孩子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孩子已经被冻得说不清话了,待他们跌跌撞撞地摸进了室内,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他把怀里冻得牙根打颤的小孩放下。

    他给炉子添了点火,把快冻僵了的小孩的衣服解开,拽了条毯子准备给这孩子擦身子。

    这孩子颤抖着,孜特克掀开小孩的衣服,发现里头都是些血痕——孜特克发现小孩流着眼泪,浑身痛得发抖。

    ——估计也是被兵油子打的,这些伤看上去像鞭痕和棍痕。

    孜特克愣了一下,发现小孩的亵裤内侧还有硬物,他伸手去掏,小孩想躲,他摁住小孩,从那儿抽出一把匕首。

    孜特克没说话,他望着那镶了层银边的匕首,上头干涸结块的血痕分不清是小孩的还是别人的。

    “我……”小孩抽泣起来,“我不跑,我会死在那里……”

    小孩脸上的霜化开了,衣襟湿透了,孜特克注意到小孩一边哭,胸口不正常地抽搐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小孩哭着,到后边开始语无伦次,他知道这孩子是病了,他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只觉得烧得滚烫。

    孜特克给小孩子换了套自己的袄子,出门给孩子烧了点水。

    “这是谁家的孩子?”老农奴被他们惊醒了,一见屋里多了一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不知道。”孜特克道,“在外头发现的,不救他他就死了。”

    老农奴张着嘴,神情呆滞,也不知道孜特克的话听见了几句。

    孜特克半宿没睡,在外头又是烧水又是煮汤,给小孩擦了擦额头,又喂了点药,才算把孩子的烧给退了。

    ——到了后半夜,小孩浑身发凉,孜特克摸了摸小孩的手,只觉得凉得吓人,他脱了上衣,准备搂着孩子睡觉,却见小孩疯狂地挣扎起来,孜特克按住挣扎的小孩,还被对方咬了一口,孜特克皱着眉头,他掐住了小孩的手,看见自己的手臂淤青了一块,还透出点血——咬得可真是重。

    小孩是第二天下午醒的。

    孜特克当时在院里铲雪,听见屋里的响动,余光瞅见屋里往外窜出个小孩。

    小孩很瘦,穿着孜特克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袖口拉下来老长一截。

    “你醒了?”孜特克问。

    小孩点点头,孜特克发现,除开乱糟糟的头发外,小孩子长得还怪好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徐羡骋。”

    小孩给孜特克念了几遍名字。

    孜特克的官话说得不好,学了一会儿才会念这小孩儿的名字,好在小孩估计是从羌汉混居的村子里长大的,羌话沟通没有问题。

    小孩说自己叫徐羡骋,去年官府就有人来抓他父亲参军,因为人死了没抓上。他父亲是个赌鬼,初冬时赌输了钱,醉倒在街头被冻死了,母亲也接连重病而死。

    家里一贫如洗,徐羡骋卖了家里唯一的驴,带着仅有的几个钢镚参了军——半路不堪军营兵油子的虐待,瞅准时机跑走了。

    ——这遭遇和孜特克想得差不多,他有些同情这个小叫花子。

    世道艰难,自从定西侯边疆打了败仗后,朝廷割地赔款,官府势力便大不如从前,靠着几大部族才堪堪抵挡外寇,维持统治。

    这一变化反映在百姓身上就十分明显了,朝廷横征暴敛,部族更是勾结官府欺下瞒上,百姓徭役沉重,苦不堪言,边境荒年屡遭来犯,死伤无数。

    孜特克所在的龟兹便是这样,庆朝还富庶时,龟兹是四方客商重镇,而现在,商队无人护送,民生凋敝,驿站前来的大多是从中原押送的流放犯人,看上去和农奴一般穷酸,远远地直教人想避开。

    龟兹由塞外江南转变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仅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孜特克将铲子扔下,他示意小孩过来,小孩犹豫了一会儿——孜特克发现这孩子很谨慎,有些怕自己——孜特克有些凶相,也不怎么在意身边的小孩怕他,只是腾出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冻得小孩一个激灵,“还烧吗?”

    小孩摇了摇头,他身体还不错,病了睡一觉起来明显精神气好多了。

    “我来带你见见老爷。”孜特克给他拢了拢领子,发现衣服实在太大,小孩怎么穿都会松开一大截。

    徐羡骋乖乖地应了一声,跟着孜特克上楼去见老爷。

    老爷今年已经五十好几了,丧子之痛算是要了他半条命,加上前一阵子中了风,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只有两个眼珠子能动。

    孜特克说实话,心里是有些打鼓的,知道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从外头带回一个汉人小孩,在荒年自己饭都尚且吃不饱地情况下,还要养这样一个小孩,想必老爷也是不愿意的。

    小孩也看出来他的顾虑,明显有些惴惴不安。

    孜特克朝着床褥上的老爷行了个礼,他深吸一口气道,“老爷,您知道……他没有爹娘,出去定活不下来,官府的人不会放了他的……”

    老爷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浑圆,看起来又怒又气——放在年轻时,孜特克少不定得挨一顿鞭子,只是现在老爷年纪大了,天天在家里念经,生怕死后被油锅煎烧,心不似从前冷硬。

    加上他前些日子又中了风,孜特克便相当于家里半个主人,老爷对此无能为力,一时半会儿拿孜特克没办法。

    “您就认他做干儿子吧,”孜特克道,他想了想,补充道,“阿努曼在上,他说:多行善事,死后才能进天堂。”

    一旁的小孩也很识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叫一声,“额甲——”额甲就是羌语里父亲的意思——这孩子看人脸色是一绝,认爹认得非常痛快。

    孜特克以为怎么着小孩内心也要挣扎一会儿,毕竟汉人还是比较在意认干爹的,看对方如此配合,不由得有些吃惊,好半天才回神。

    徐羡骋砰砰给老爷磕了两个头,全然不顾躺在炕上的老爷那气得青紫的脸,“我会好好干活的——不会吃白食的。”

    老爷半晌没说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良久,他长叹一口气,竟然气晕了过去。

    孜特克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权当对方同意了,这些日子老爷话也说不清楚,下人也不拿他的态度当回事,只等着给这神志不清的老爷收尸,他一把把小孩拖了过来,拉着他往外走。

    徐羡骋知道自己算是正式被收留了,不由得十分雀跃,孜特克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怜,估摸着这孩子在外头流浪有一阵时间了,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可以收留他的地方,这般高兴,想必在外头没少吃苦。

    “我会砍柴,”小孩挥了挥手,一路上这么和他保证着,挥着那瘦得和柴火差不多粗细的手臂,“我还会喂羊,养鸡,我还会打糕子——我干活很麻利的。”

    孜特克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上翘。

    小孩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孜特克的表情。

    孜特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儿的胡茬有些扎手——孜特克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左眉骨处还有伤疤,皮肤因为常年干活晒得黝黑,胡子有些日子没剃了,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凶相。

    ——徐羡骋有些怕他是正常的,孜特克这副模样,在镇上和路边大娘问路时,还把大娘怀里的奶娃娃给吓哭过。

    孜特克也没说什么,他让小叫花子把脸和头发洗干净了——孜特克看小孩的鸡窝头不舒服很久了,他拿了把剪子,想给小孩剪头发,吓得徐羡骋直叫,剧烈反抗。

    ——也是,孜特克想,汉人一向爱惜头发,死都不肯剃的。

    花了好大功夫,孜特克才按着小孩,把那团乱的头发哭爹喊娘地给梳直了。他发现小叫花子梳洗干净后更漂亮了,这孩子眉眼像个姑娘——尤其披着头发的时候更像女孩。

    小孩明显有点怕孜特克,捂着脑袋喊疼,说话前总贼眉鼠眼地瞅孜特克一眼,战战兢兢的。

    孜特克知道这是从小穷怕了,被欺负惯了,习惯看人脸色的模样,他长叹一口气——孜特克父母都是农奴,去世得很早,他出生后便是吃着主人家的剩饭剩菜长大的,没爹没娘,从小更是吃尽了苦头。他还有一个弟弟,去世得很早,若是长大了,也是眼前这小孩的年纪。

    想到这里,他对眼前的孩子多了几分怜悯之意,他摸了摸徐羡骋的头发,半天没说话。

    小孩今年十六岁,看起来比年龄要小得多,像个也吃不了几个东西,家里也是需要干活的人,他这么说服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村里的男丁被官府抓的抓,跑的跑,散得差不多了。

    官府要是下次再来抓壮丁,孜特克也跑不了,他已经是最为底层的奴籍,大不了多挨一顿鞭子,他自暴自弃地想。

    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要照顾老爷和另一位耳朵不甚灵光的老农奴,成日没人说话,他自觉孤单,想着饭分这个孩子一口,虽然饥一顿饱一顿,但也不至于饿死,养个孩子解闷也是好事。

    徐羡骋就这么在孜特克家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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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孜特克背着一筐柴,柴很重,山路很陡峭,他有些出汗,费了好一会儿劲才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夕阳,瞅见徐羡骋坐在土墙上,掰着馕饼蹬着腿。

    “你在做什么?”孜特克看向他。

    ——算起来徐羡骋已经来了几个月了,这孩子算得上手脚勤快,每天起个大早把鸡鸭鹅羊给喂了——很省心,孜特克想,一看就是从小穷到大的孩子。

    徐羡骋刚开始一段时间还不太敢出门,生怕一出门被官兵捉走,哪怕出个门也躲在孜特克屁股后面,像大姑娘似的不肯见人——可又实在憋不住,猴一样的年纪,在孜特克他们那小破院子里呆着着和坐牢似的。

    “——你怕什么,”孜特克觉得好笑,邻乡近村的逃回原籍的兀汉逃兵也不少,“北边的逃兵那么多,你是什么大人物不成,还缺你一个?”

    逃兵年年有,屡禁不止,躲过风头后官府也难以继续追究,孜特克打得是这个主意,躲过了些时日再说。

    徐羡骋笑嘻嘻地和他贫,“我长得好,万一给人惦记上呢。”

    孜特克一阵恶寒。

    徐羡骋表面上笑嘻嘻的,但听见孜特克说他胆子小,心里其实怪不得劲的,“叔叔,”他低声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去镇里呀?”

    孜特克捏了捏徐羡骋后颈,力道不小,小孩嘶地一声,孜特克喜欢小孩雪白的颈子,柔韧极了——像上等的奶羊皮,“开春了我们就去。”他望了望圈里的母羊,“这些母羊快生了,生出来之后我们卖掉公的买种子——还有一段时间,镇里可以做活,你可以准备准备,”他笑着捏了捏徐羡骋的手臂,“这么点肉,人家做工还不要你呢。”

    徐羡骋很喜悦的模样,他本身馋肉吃很久了,“我好久没吃肉了,叔叔,开春我们买点牛肉吃吧,”

    孜特克看了一眼徐羡骋,这小孩最近蹿高了不少,嘴馋得很,还挑嘴,半夜做梦还能嚎一嗓子想吃肉,把睡在屋子另外一头的孜特克吓一跳。

    天色不早了,徐羡骋从围墙上跳下来,和孜特克并排走着,一只手笑嘻嘻地搂住孜特克的腰,抱怨说他今天发现羊圈栅栏有一块木板裂了,到处找合适的木板都没找着。

    徐羡骋总是喜欢和他亲亲热热的,孜特克一直以来都比较孤僻,遇上徐羡骋这样一个爱笑爱顽闹的,习惯了很久。

    路上遇见一个男人,男人看了他们一眼,啧了一声,绕路了——估摸着是别村富户家的,瞅见农奴觉得不吉利。

    孜特克没说什么,他遇到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就是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徐羡骋没瞅见,还兴高采烈地比划。

    孜特克回了屋子,从床褥中里扯了块布,给裂开的栅栏木头扎了两圈,勉强扎牢羊圈。

    “走吧。”他拍了拍手,瞅见徐羡骋弯着身子摸了摸那带子,有点不放心。

    “这样可以吗?”徐羡骋问。

    “那你在这守几天,不吃饭了。”孜特克道,“以后雪小一点,我去找木匠买块板子。”

    徐羡骋愣了一下,笑了出来,他早就饿得不行了,急忙跟上往屋里走的孜特克。

    羌人吃饭不用餐具,而徐羡骋不喜欢用手抓饭,给自己花了老大劲削了双筷子,孜特克看他用两根粗细不一的筷子夹饼吃,觉得怪有意思的,把筷子拿过来比划了几下,却笨手笨脚地什么都夹不起来。

    “叔叔喜欢的话——我明后给你做一双。”徐羡骋拿着筷子,给孜特克喂了块吃的,他很会献殷勤。

    “你怎么叫他叔叔?”耳聋的老农奴坐在一旁听他们俩讲话,这下好容易听清了,道,“孜特克才二十二,怎么就喊他叔叔了?”

    徐羡骋愣了一下,他望着孜特克的胡子,一时间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看着……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啊……”

    孜特克嗤笑一声,他确实觉得小孩没小他几岁,喊自己叔叔怪奇怪的,但有时候照镜子感觉自己和小孩确实像隔了辈分的,所以也不去纠正对方,任凭对方混闹着喊——横竖被喊叔叔他也不吃亏,“不然你以为我几岁?”

    徐羡骋嘿嘿一笑,岔开话题,忽略了这事儿。

    吃完饭后孜特克还打算洗碗,但他的手生了冻疮,他摸了把冷掉的水,疼得嘶了一声。

    徐羡骋很殷勤,孜特克觉得徐羡骋很亲近自己,像刚出生的小羊黏母羊一样——想来也正常,人生地不熟,家里除了孜特克也没人可亲近了。

    自从这孩子发现孜特克身上生了冻疮后,徐羡骋便很地积极给孜特克涂羊油——孜特克浑身不得劲——小孩抓着自己的手细细地给自己涂羊油,摩挲着他的双手——有时候甚至还给他涂脚,将每个缝隙都细细涂上油脂,神情专注。

    孜特克本来觉得很不得劲,但后面习惯了,权当小孩儿孝顺他了,徐羡骋手劲儿很好,按得他很舒服,好几次差点睡着。小孩给他涂完油后又给他殷勤,“我出去烧水。”

    孜特克觉得这孩子是乐意献殷勤,和谄媚的样子丝毫不沾边,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刻意亲热,分寸感把握得刚刚好,孜特克发现自己很难不去喜欢这样的家伙,他只得点了点头。

    “去吧。”他说。

    徐羡骋披了块毯子,出了门。

    孜特克在原地,他满手都是滑腻的羊油,只得干站着晾手,半天没等到小孩回来。

    孜特克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传来响动声。

    他掀开帘子,屋外的动静声清晰起来,他听见小孩在外头叫喊着,伴随着牲畜的不安的惊喘混杂着撞击围栏的声音。

    孜特克愣了一下,抄起一旁劈柴的斧子朝着羊圈跑去。

    ——只见徐羡骋摔倒在羊圈里,身上还压着两团黑影。

    孜特克定睛一看,黑暗中闪动着鬼火般绿幽幽的眸子——那是两只狼,死死地咬着徐羡骋的大腿和手臂。

    孜特克斧狠狠地砸下斧子,给了其中一只狼一下,那一下又快又准,把狼的后腿给直直削掉一块肉。

    被击中的狼顿时发出低低的呜咽,松开牙,在一旁的地上剧烈地翻滚起来。另一只见势不妙,赶紧从后头栅栏的缝隙溜走了。

    孜特克又给了那只狼两下,手滑握不住斧子,都没打中,他着急徐羡骋的伤,弯下身去拉小孩,却感觉脸颊一疼,顿时一只眼睛睁不开了。

    ——羊圈里不知道哪里还埋伏着一只狼,猛地从一旁窜出,死死地咬住了孜特克的后脑勺。

    利齿拉扯着他的脸颊肉,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孜特克的后脑和脸颊麻木了,他看不清东西,只觉得右眼被淌下的血水给迷住了,眼前一片血红。

    他喘着气,试图将身上的狼拉开,狼死死地不松口,模糊中,他听见身旁的小孩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紧接着一根棍子从天而降,把孜特克身上的狼给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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