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稷又会?说什么冲撞龙颜的话。
她?只好将那几份试卷放回到桌案上,
又行了一礼,
方道?:“儿臣已经读完了。”
“那便正好,”皇帝又望向谢玄稷,“你也来?看?看?这几篇文章哪一篇堪为魁首。”
谢玄稷尚未弄清是个什么状况,
于是推辞道?:“父皇知?道?的,儿臣素来?并不在辞赋文章上下功夫。”
皇帝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没好气道?:“所以朕知?道?问你也是无用。”
他侧首瞥了一眼孟琬,
见她?还在趁这这个空隙重读放在最上方的两篇文章,眉头?紧蹙着?,
似乎是难以决断,不由得?有些讶异。
皇帝先对谢玄稷说道?:“朕已然问过你了,你既有意推辞,往后也别再抱怨是朕偏心。”
“儿臣不敢。”
说罢又回头?看?了一眼孟琬,好奇地问:“是哪两篇文章,竟让你如此为难?”
皇帝看?了一眼吉勋,吉勋心领神会?,走到孟琬跟前将那两份让她?左右为难的试卷放入木匣之中,呈与皇帝御览。
皇帝才扫了左边那篇文章一眼,脸上瞬时绽开笑?容,欣慰道?:“于翰墨上,这老三?和朕说不上话,但老三?媳妇却是与朕心意相通。”
视线又略略向右右移了几分,皇帝脸上的笑?意愈浓,连连点头?道?:“相王妃可知?你挑中的这两篇正出自朕此前钦点的一甲进士其中两位。”
孟琬留意到了这句话中的“此前”两个字。
此前皇帝因为看?中谢玄翊的文章,想要将他点为一甲,后来?又为堵住悠悠众口划去他的名字。
看?来?谢玄翊的文章的确就是这两篇中的其中一篇。
郑贵妃喜上眉梢,“那还真是巧了。”
孟琬倒是喜怒不形于色,只道?:“能与父皇的想法不谋而合,是儿臣的运气。”
皇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打算,又追问道?:“那你方才犹豫了好半天,是比不出哪一篇更好吗?”
孟琬没有故意说一些圆融的话将两篇文章各自的优点都称赞一番,然后推脱比不出高下,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两篇文章,皆是一流,只是儿臣以为左边那篇文章文意、文采都是上乘。右边那一篇虽颇具古韵,但较之左边那一篇,终是略逊一筹。”
看?着?皇帝和贵妃脸上逐渐沁出的喜色,孟琬知?道?她?猜对了。
“只是,”孟琬却又话锋一转,“这篇文章虽是最好,但若由儿臣来?判断等第,儿臣并不会?将它列在一甲之列。”
这话一说完,郑贵妃脸色倏然阴沉下来?,可皇帝却不气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却是为何?”
孟琬镇定地解释道?:“若臣妾所料不错,这十几篇文章都是命题之作?。论题当是述前朝御西北边疆之策,并论其效云云。儿臣以为这篇文章虽有见地,可有一处关键典故用得?不妥,遂使议论有偏颇之嫌。”
皇帝立时问道?:“哪一处典故?”
孟琬不作?声,须臾才道?:“儿臣不敢妄言。”
皇帝笑?了笑?,一挥衣袖道?:“无妨,不论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孟琬这才回道?:“陛下可曾留意这其中所提到的‘贾生之五饵三?表策,班固讥其略’?”
皇帝颔首,不解地问道?:“这有何不妥?”
“五饵三?表之说乃西汉贾生针对匈奴而设的防御之策,其策主儒法德治兼施,以达拉拢,分化,控制匈奴的目的。此文引班固对贾谊的评价,说‘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又以叶適《外?论一》中的‘谊于制患之术浅矣,请自为典属,用三?表五饵而系之’佐证,最后归于怀柔之术不可用,我朝应以武力治北疆之患。”
谢玄翊在一旁听得?仔细,不由自主地脱口询问道?:“三?嫂觉得?说得?不对吗?”
孟琬故弄玄虚道?:“对,但也不全对。成?王殿下可知?秦穆尝用此策霸西戎,中行说亦曾劝说单于以此对付汉朝?”
谢玄翊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当时……”
说到此处,他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改口道?:“只是我当时看?这篇文章时也没有想太多,还请三?嫂赐教。”
孟琬看?到他向自己做了一个揖,也回了一个礼,这才继续道?:“北壬与匈奴虽皆为异族,然其性习、文化、政治皆有异同,故不可一概而论。匈奴崇武,以力为尊;北壬渐染汉风,则更重文治。”
“北壬之君,深知?边境贸易之重,冀与大齐互通有无,共谋利益。故遣使臣,携带珍宝前往国朝,以示友善。双方互市,各取所需,大齐之丝绸、谷物,北壬之皮革、药材,皆可交易。此乃互利共赢之策,可使两国人?民皆受其利。”
”是以,以武力镇压匈奴之乱,固为上策;然对于北壬,怀柔之策或更为适宜。怀柔之道?,非苟且偷安,乃以德化人?,以仁治国。此策可收长治久安之效,使北壬归心,边疆永宁。”
皇帝听罢许久没有作?声,孟琬心中正忐忑,却听他忽地笑?出声来?,夸赞道?:“相王妃真不愧是晏善渊的好学生啊!”
孟琬听这语气是在真心夸赞,遂作?出十分谦卑的模样,福身道?:“父皇谬赞。”
皇帝道?:“其实朕一早就想要提拔晏善渊,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太倔,太难与人?相与,朕是生怕他给朕惹出许多事端。不过今日,朕到想给相王妃一个恩典,相王妃觉得?翰林院学士如何啊?”
方才孟琬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的时候,郑贵妃尚且沉得?住气,可一听说皇帝竟要提拔相王妃的老师,马上就忍不住开口道?:“就因相王妃的一段话便提拔晏善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孟琬听郑贵妃出来?阻止,颇有些感慨。
前世郑贵妃重用她?,其实也有想要拉拢晏善渊的缘故在。
后来?谢玄翊被立为太子?,顺利登基,他在道?统上,名分上,都站得?住脚。郑贵妃以宰执之位请晏善渊辅佐谢玄翊,晏善渊在这个过程中也算是极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以至于后来?谢玄稷弑君之后,晏善渊为不负先帝知?遇之恩乞骸骨归乡,不做贰臣。
结果这一世,因为她?和谢玄稷的姻亲,晏善渊竟被郑贵妃视作?了相王一党。听她?言语间,似乎还有要打压晏善渊的意思。
孟琬不觉叹了口气。
那边皇帝倒是笑?吟吟道?:“无妨,晏善渊这冷板凳也是坐了十几年了,朕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卖相王妃一个恩典。相王妃,你还不谢恩?”
孟琬立刻行了个大礼,伏首道?:“儿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又看?了一眼在整个过程中仿佛都是置身事外?的谢玄稷,忍不住又批评了他几句:“三?郎啊,你也多同你媳妇学着?些,那些不入流的经营之书不是你一个皇子?应该看?的。”
谢玄稷敛住满脸的不情愿,答道?:“是。”
皇帝赏也赏了,总是要再给孟琬刚刚那段话一番评价,他于是道?:“不过朕也要说句公道?话,相王妃方才那番话虽说有她?的道?理,但其实已然跳脱文章本身之外?了。”
孟琬接道?:“儿臣明白,这只是儿臣的一家之言。文章本身的确是好文章,只是若碰上有异见的主考官,便未必会?将此人?点为魁甲。”
皇帝点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幸好评卷的主考官没有像你这般介入一己喜恶。否则,朕恐怕就看?不见这样精彩的佳作?了。”
孟琬马上乖顺地认错:“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呵呵一笑?,随即招来?谢玄翊道?:“六郎,朕因顾及你声名的缘故,不便点你为一甲,但朕可以赐你一个别的恩典,你要是不要?”
谢玄翊茫然道?:“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将视线落到郑贵妃身后打扮娇俏的晁月浓身上,继而温声道?:“朕知?道?,你不愿娶那姚宣华是因为心里有人?的缘故。朕瞧那姑娘长得?也算端正,今日便替你向贵妃讨了她?去吧。你想封她?做什么,孺人?,良娣,还是侧妃,大可与朕直接说。”
晁月浓听到这话马上跪了下去,郑贵妃也是一改往日对晁月浓满脸厌憎的态度,催促谢玄翊:“六郎,快谢恩啊。”
不成?想谢玄翊却直直跪了下去,肃然道?:“父皇,儿臣只会?有一个正妃。”
皇帝并没有动怒,反而语重心长地劝道?:“六郎啊,不是爹爹不心疼你,只是让晁氏给你做侧妃已经是于礼不合了。以她?的出身,断然是不可能给你做正室的。你娶她?做侧妃,或者让她?继续留在贵妃宫里,二选一吧。”
“爹爹,儿臣……”
“对了,”郑贵妃见状又攀扯起谢玄稷来?,“相王方才不是说举子?打人?案有新?的人?证吗?这人?证在哪呢?”
公主
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孟琬这一世不过才见过郑贵妃两?次,
便?有两次撞见她拉谢玄稷出来转移视线。
她做得这般刻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偏偏皇帝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同贵妃和言道:“这个不急,六郎的事更要紧。”
然后?继续问谢玄翊:“所以朕刚刚问你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玄翊下意?识看了晁月浓一眼,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眸中含露带雾,是十分忧心忡忡地模样。
的确,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晁月浓再在贵妃身?边待下去了。
谢玄稷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重重顿首,
朗声答道:“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皇帝点了点头,
缓声道:“好,
那便?封姚氏为正妃,
晁氏为侧妃,叫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行册封礼吧。”
听到平白无故又多出?来了一个姚氏,
谢玄翊当即脸色一白。
孟琬亦是心头一凛。
上一次见皇帝推拒了贵妃替谢玄翊求娶姚宣华的请求,
反而去问谢玄翊属意?谁,
她还?以为这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不愿成王一党再添羽翼。
如今看来却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不过就?是一个父亲真心心疼儿?子?,看到儿?子?有属意?的女子?,
便?想要成全儿?子?的心思。结果发现那女子?身?份实在实在是太过低微,不堪匹配成王,于是干脆两?个都替他娶进门。
又或者,
皇帝那时只是因为刚出?了会真观的事,不便?对成王的偏袒得太过明显。要等风头过去了,
才能替成王筹谋。
父母之心竟真的能偏成这样。
谢玄翊在短暂的怔愣过后?,恍惚着回过神来。他自?然是不满意?这样的安排的,正犹豫着该不该在此时此刻仵旨,郑贵妃冷冽锋锐的目光已落入晁月浓眼中,让人望之背脊生寒。
她语气颇有些尖酸,“怎么,晁内人还?不领旨谢恩?”
晁月浓脸上也划过一瞬错愕,不过很?快便?微微仰起头,视线正与郑贵妃直直相对。片刻之后?又挪动?膝盖,面朝皇帝恭敬回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只想侍奉在贵妃身?侧,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月浓,”谢玄翊瞳孔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晁月浓,紧握的拳头指节咯吱作响,“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
晁月浓垂首道:“奴婢受贵妃娘娘大?恩,只想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还?请殿下不要再说这样为难奴婢的话了。”
“月浓!你便?是这样不信我吗?”谢玄翊嗓音嘶哑。
孟琬听得出?,其?间还?夹杂着几分哽咽。
但晁月浓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地跪在地上,没有看谢玄翊一眼。
郑贵妃脸上的浓云顷刻间散尽,故意?长叹了一声,道:“月浓这孩子?果然是极有孝心的,知道臣妾离不开她,还?想在臣妾身?边多留些日子?呢。”
她又向皇帝征求意?见,“不然这样吧,先让六郎将那姚氏娶进门,待日后?有了嫡子?,再将月浓接到府上去。一来可以帮着王妃照顾世子?,侍奉主上,二?来即便?六郎真的偏爱月浓,也不至于混乱了嫡庶尊卑。”
皇帝听他们吵嚷来吵嚷去也乏了,负手道:“那就?依贵妃的意?思办吧。”
孟琬站在一旁默然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玄翊和晁月浓二?人,不由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她原以为以皇帝对谢玄翊的偏宠和谢玄翊对晁月浓的钟情,他会向上次一样严词违抗君命。
但谢玄翊这回没有顶撞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谢恩的话,只一动?不动?地跪在大?殿上,像是被抽去了魂灵,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前世伉俪情深的二?人难道这辈子?真就?这样劳燕分飞了吗?
孟琬倒觉得未必。
孟琬知道晁月浓在谢玄翊心中是何等重要的位置。她是他顶撞母后?,得罪御史台也要执意?封为皇后?的人。也不知他今日这般赌气允了和姚宣华的婚事,日后?会不会后?悔。
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事既已告一段落,皇帝也就?有了闲暇处理谢玄稷的事情。
他回身?冲着谢玄稷抬了抬眉毛,沉声问道:“三郎,你火急火燎地过来,到底为的是何事啊?”
孟琬所站的位置离谢玄稷尚有一段距离,她没法做什么小动?作止住他说话。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谢玄稷的方向,在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谢玄稷率先将目光移开,神情肃然地向皇帝回禀道:“此事其?实也不算分明,还?得待儿?臣详查,一切无误后?,再向父皇回话。”
郑贵妃适时地在旁边蹙着柳眉说风凉话,“既不分明,怎就?这样煞有介事地闯进福宁宫来?”
皇帝也道:“你方才说是有人证,那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这般急着来找朕,竟连衣裳也顾不得换?你要说什么,便?当着朕的面直接说了吧。”
说着目光淡淡扫过郑贵妃和谢玄翊,又问:“还?是说有什么是不方便?旁人在一旁听的?”
谢玄稷仍只道:“儿?臣方才听了那人的证词,便?着急前来回话,并?未深究其?真伪。适才冷静下来,便?觉其?中有诸多错漏之处,还?是等儿?臣拿到了物证再来向父皇回话吧。”
“已经是加冠的年纪了,还?是这般不沉稳,”皇帝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要去拿物证,朕便?等你的物证,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拿出?什么东西。”
郑贵妃道:“臣妾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相王这般心急。”
谢玄稷对郑贵妃总是没有对皇帝那样客气的,冷声道:“贵妃不必担心,自?有你看到那物证的一天。”
殿内的空气再度因二?人的剑拔弩张凝固住,殿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皇帝扶着额头,满脸倦色。
今日他明明已经给了所有人恩典,他们却还?是不肯给他一个面子?,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还?是不能再让相王和贵妃母子?待在一起。
想到这,他正准备让谢玄稷和孟琬夫妇先行回府,却突然听见宫人来报:“陛下,贵妃娘娘,不好了,平嘉公主她正闹着要上吊呢!”
郑贵妃脸色煞白,倏然站起身?冲到那宫人面前,眼神极其?阴冷,朝着那宫人的心窝就?是一脚,嘴唇颤抖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平嘉她没出?什么事吧?”
宫人哆嗦着回道:“无……无事,公主才把披帛抛在梁上,即刻就?被近身?侍奉公主的宫女发觉了。只是现在公主在寝殿内又哭又闹,奴婢怕公主再有什么激烈的举止,奴婢等拦不住啊。”
郑贵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忙转头朝向皇帝,放低声音哀求道:“陛下……”
孟琬也偷偷瞥了皇帝一眼。
起先宫人来报时,他确是有几分心急的模样。结果一听见公主被救下来,马上换上了一幅淡漠的神情,迟迟不肯表态。
前世,孟琬还?在平嘉公主身?边做伴读的时候,她便?是被折磨的宫人的其?中一个。
有段时日,平嘉公主时时闹着要自?尽,半夜里喊着身?上不爽利,要请太医来医治,结果全太医院的太医一起诊治了半个月,也没弄清楚她得的是什么病。
倒是全撷芳阁的人因着她不分昼夜的折腾没法睡觉。
对身?边的亲近的侍女,她更无论品级,动?辄打骂。连郑氏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在殿内罚跪。可她却变本加厉,认为是她们向郑氏告状才害得她被惩戒,将气全撒在了亲近的人身?上。
孟琬就?曾在伺候她笔墨的时候被泼了一身?的墨汁。
还?是当是已是太子?的谢玄翊正好撞见这一幕,立刻喝止了平嘉,又代平嘉向她道歉。
不过孟琬是知道平嘉公主为何要闹着一遭的,对她心有不满的同时,也多少存了几分怜惜。
只是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平嘉公主的折磨,为了解决她的困境,也解决自?己的困境,向郑氏献了一计。
郑氏自?此对她赏识有加,先将她调到了尚宫局司记司做女史,而后?更将她带在身?边,作为亲信培植,甚至到最后?将幼主与江山托付于她。
今时今日,孟琬虽有心帮平嘉公主一把,可她的身?份已然不适合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郑贵妃那边哭得实在伤心,皇帝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从龙椅上起身?,颇有些不耐地说道:“罢了,朕去看看平嘉。”
郑贵妃一边拭着泪水,一边谢恩。
谢玄翊作为平嘉公主的亲兄长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看一眼的。
如此,所有在含章宫的宫人也就?要浩浩荡荡地迁去撷芳阁了。
孟琬也本能地也想要跟过去看看,却被贵妃止住,“家务事,便?不让相王和相王妃见笑?了。”
谢玄稷也从不觉得与他们是一家人,于是向皇帝作揖道:“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