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弱的身影便是趁乱溜出了侯府,一路跑出去很远。
巷口,早已有辆马车等在那里。
那人一上马车,“嘤咛”一声就落进了贵公子怀中。
贵公子将人抱个满怀,一副痴迷样儿,“想死我了……”
姑娘忽然“哎哟”一声,“公子你轻着点,我疼。”
贵公子赶紧拉起她的手,只见手背上起了不少水泡,不由心疼坏了,低头用嘴吹了几下,“这好好的,是怎么弄的?你家姑娘责罚你了?”
“不是。”一声悠长带着哭腔的委屈,“是,是我在门外为公子探听消息,被时安柔撞了,热水洒了一手一身。”
此人,正是夏时院二等丫环冬喜,也是早前来侯府帮忙的曾妈妈的侄女。
而这个贵公子,则是李长风的第四子李天华。
李天华听得冬喜是为自己探听消息才受的伤,立刻捧起她的脸,深吻下去。
整个马车里一片春意盎然。
情到深处,李天华在冬喜耳边问,“还有没有看不见的地方也受伤了?嗯?让小爷疼一疼你……”
冬喜便是含情脉脉一声“爷,你别……啊……”,尾音就这么被男子吞下了肚。
马车缓缓行进在长街上,绵绵春色直从马车里弥漫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天华粗重的喘息才停止。
冬喜一脸娇羞,“爷,奴家已是您的人了,您可莫要辜负了奴家这颗心。”
李天华伸手勾住冬喜的下巴,“好好替爷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他从身上扯了一块玉佩下来,塞在冬喜手头,“拿着,想爷了,就拿出来看看。”
冬喜大喜过望,珍而重之地捧着玉佩,“谢爷赏赐。”
李天华问,“你确定时安柔不知道你是本爷的人?”
冬喜摇头,“早前奴家通知她到六神庙,都是悄悄塞的信。所有人都以为奴家不识字的,她也猜不到奴家头上来。”
李天华伸手在她胸口拧了一把,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爷!”冬喜娇嗔地看了一眼男子,芳心酥透了。
李天华又问,“时安柔真跟你主子闹崩了?”
冬喜点头,“我前日听到安柔姑娘跟我们姑娘在屋子里吵起来了。我们姑娘骂安柔姑娘是野种,还说安柔姑娘假装失踪,分明是在哪里鬼混。然后安柔姑娘似乎是威胁了我们姑娘,还说三日之内必须做成什么事,否则要我们姑娘后悔。”
“会不会是故意做给人看的?”李天华微眯着眼。
冬喜摇头,“那不能。安柔姑娘这次回来还被我们二爷打了一顿。二爷也骂她是野种,让她滚。她是窝了一肚子火被撵出侯府的。”
李天华盯着冬喜,“是吗?”
冬喜见李天华不信自己,急了,努力搜肠刮肚,忽然眼睛亮了,“对,我想起来了,安柔姑娘似乎还提到了密信。这密信现在恐怕还在侯府里,但我们姑娘找不到。这两日,我们姑娘满府乱翻东西,据说还和家里人吵起来了,弄得乌烟瘴气。”
李天华听完点点头,“你不要暴露自己,先在侯府帮本爷做事。待事一了,我就收你入府做良妾,到那时,你就真真正正是本爷的人了。”
冬喜娇羞地伏在李天华怀里,不舍得离开。只觉自己何等幸运,能碰上如此贵公子。
想她当日还羡慕北茴等人能得姑娘看重,她姑母也是一再提醒她要好好干活儿。可有什么用?那不还是一辈子当下人的命?
待她进了李家,就算是良妾。只要李公子宠爱她,她就能改变人生际遇,成为人上人。
这一刻的冬喜,感受到蓬勃春意,一切都是崭新的。
马车绕了一大圈,终回到侯府那条巷口。
冬喜得了李天华的柔情誓言,一颗心都要被甜蜜灌满了。就连下马车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第308章
海晏公主不得了
马车里,李天华的脸冷下来,接过小厮递来的湿帕。
他用湿帕擦了嘴和脸,又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小厮低笑,“四少爷,那姑娘还在痴痴望着咱们的马车不肯走,对您可是痴情得紧。”
李天华面露恶心,随即扯出一抹邪笑,“这比逛楼子还便宜,银子都不用给。”
他随即从袖里拿出一块水头极好的玉佩,示意小厮给自己挂上。
小厮忙接过玉佩,跪着将玉佩细心系在主子腰上,“那姑娘没见过世面,拿着块假玉当宝贝。”
李天华懒懒靠在华美马车座椅上,“待爷事成,那姑娘就赏给你们几个玩。”
小厮一听,大喜,忙赞四少爷体恤下人。
马车走远了,冬喜还眉目含情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冬喜。”北茴在远处藕粉摊那里笑笑地唤她。
冬喜身体一僵,不自然地扭过头,“北,北茴姐姐……”
北茴手里拿着碎银子,来巷子口买花生米糖藕粉,“你在看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在屋里歇着呢。”
“没,没看什么。”冬喜努力压下慌乱的心情,“我,我手疼,我去看大夫。”
“哟,手上还起着泡呢。”北茴眼里满是心疼,“怎的没拿药?你就这么空手空脚地看了趟大夫?”
冬喜脸上挤了个尴尬的笑,“没,其实没看。我舍不得花银子。后来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北茴一边递碎银给卖藕粉的老汉,一边将藕粉捧在手心里,“姑娘给你银子瞧病,可不是叫你存下来。莫要辜负了姑娘一片心意。”
冬喜低头道,“姑娘是真心疼人的。”
北茴道,“那是自然。咱们姑娘可是顶顶好的人。走吧,回府去。”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侯府,刚到夏时院门口,就见时安夏带着一大群人回来。
时安夏面色十分沉郁,回到书房,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门敞开着,屋里的丫环们大气不敢出,就连平时最爱说话的南雁和红鹊,也齐齐闭了嘴。
北茴硬着头皮端着藕粉进去,“姑娘,藕粉买来了。您吃点?”
时安夏看了一眼,淡声道,“吃不下,拿走吧。”
北茴这会子也不敢劝了。
冬喜瞧着姑娘那愁容,心头涌出一丝丝悔意。但同时脑子里又掠过男子温柔的低笑,和情浓时咬着她耳珠说的情话,一时,心又硬了不少。
万事难两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没错,错的是姑娘。
姑娘不该和李家作对,更不该和皇太后作对啊!
时安夏终于缓缓起身,“北茴,备马车。”
北茴忙将藕粉塞给红颜,“红颜姑娘,您替姑娘吃了吧。”说完就利落跑走了。
红颜呆愣愣地拿着藕粉,也不敢说话,只目送着她的主心骨夏儿姐姐远去。
时安夏的马车向皇宫驶去。
落日余晖下,马车刚到宫门前,就有侍卫过来引领马车停靠。
待北茴递上海晏公主的腰牌和请安折,时安夏才下了马车,由侍卫带领着从一个宫门进去,到达专门等待的地方。
那里是住在宫外的皇子公主们觐见父皇的专门通道。
侍卫将海晏公主的腰牌还给她以后,拿着“请安折”层层递进去。
若皇帝允了,就会派太监来此接人。若皇帝不见,请安折就会退回皇子公主们手中。
这是时安夏成了海晏公主以后,第一次见明德帝。
侍卫不敢怠慢,将“请安折”一路层层传递进了御书房。
很快,齐公公亲自出来接人,远远就堆满了笑在脸上,走近了弯腰行个半礼才道,“咱家见过海晏公主!皇上刚还在念叨海晏公主,您就来了。”
时安夏向着齐公公回了个晚辈礼,温温笑道,“有劳公公辛苦来接我。”
齐公公道,“不辛苦,不辛苦。几步路的事儿,就怕海晏公主您在外等久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宫。
侍卫见齐公公这番作派,便知这位海晏公主确实在皇上眼前十分得脸。
很大程度上,齐公公的态度,便是代表着皇上的态度。
能得齐公公亲自出来接的,也就海晏公主头一份。
上一回得齐公公亲自接的,仍旧是海晏公主。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普通的侯府姑娘。
消息就这么传进了后宫,传进各位娘娘的耳里,也传进几位公主耳里。
西祐宫。
李清慧坐在上首,雍容华贵,风情万种。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一变化的,许是眸底的期望逐渐凝固成绝望。
海晏郡主!
海晏公主!
时!安!夏!
最近她听过太多太多关于这位侯府姑娘的传闻,而“以吾之名”更是让明德帝亲自现身刑场给其做脸撑腰。
不得了啊!
海晏公主!
李清慧太了解明德帝了。
能让明德帝如此上心的,靠美貌,靠柔情,都行不通。
只有一样,那就是江山社稷,民生疾苦,才能入得了明德帝的眼。
这些年李清慧就是靠着民生疾苦的话题,与明德帝秉烛谈心。
旱灾水灾匪患海寇谈了一夜又一夜,车轱辘话来回说,明德帝都听不厌。
她说都说烦了。
她这么个大美人,大晚上的,愣是被明德帝当成个木头桩子。
可见这位海晏公主厉害啊!准确戳中帝王心思。
定是在侯府请罪那日,给明德帝提议废除株连制,才真正走进明德帝的心中。
李清慧情不自禁握紧了手,指甲戳破手心,都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她明知故问,“今日海晏公主又进宫了?”
贴身宫婢如意回话,“是,走的是皇族觐见的通道。听说是齐公公亲自去接的。海晏公主跟齐公公有说有笑直接进了御书房,听说都不用在外等传。”
“知道了。”李清慧咬牙切齿嚼着这几个字。
从明德帝让她死遁去照顾祝凌修那日后,她无数次跪在御书房外求见。
明德帝愣是没让她踏足御书房半步。
却让一个小丫头随意进出御书房!
这口气,她咽不下。
李清慧转瞬间阴沉的脸就换了温婉恬静的表情,柔柔道,“天气越来越闷了,替本宫更衣,扶本宫出去走走。”
“是。”如意应着。
御书房里,明德帝诧异地看着小姑娘沉静的脸,“你的意思是,把皇太后放回宫来?”
第309章
女儿宠着他这个父皇呢
把圈禁在西山的吉庆皇太后放回宫,这是时安夏和岑鸢商量好的对策。
唯有此法,方能让皇太后放开手脚在作死的道路上跑得更快。
时安夏点头回明德帝,“是,放了。”
明德帝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说好的不打草惊蛇,转瞬就搞出大动静。
说好的带他一起筹谋行动,最后还是撇下他。
让他搜肠刮肚猜,让他绞尽脑汁想,最后有了结果才来通知他。
唉!
其实他也很想参与啊。
明德帝便是听到小姑娘悠悠地说,“皇上,有的事您不能插手。”
明德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作为一国帝王,作为皇太后的养子,是绝对不能与皇太后的死沾上任何关系。
小姑娘在护着他呢。
又见小姑娘狡黠地笑,“臣女的功劳,皇上也要来抢吗?”
明德帝怔了一瞬,哈哈大笑,“你啊!也就你敢说朕抢功劳!什么皇上臣女!你可是朕亲封的海晏公主!”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时安夏跪下行了个大礼。
明德帝龙心大悦,“调皮!”
时安夏又深深行了一礼,“儿臣接到圣旨本该立时进宫谢恩,无奈还在孝期,能少来一趟就少来一趟吧。”
“不打紧,朕不忌讳这个。”明德帝慈爱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仿佛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只可惜,他没有这个命啊。
真龙天子,有时也身不由己,也很无奈,也有平民百姓才有的遗憾。
时安夏道,“儿臣想着,吉庆皇太后不能死在西山,且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后世人会猜测,皇太后的死定跟婵玉公主府倾覆有关,最终矛头直指父皇您。就算正史没人敢这么写,恐怕野史都不会放过您。”
明德帝心头酸楚。好孩子,连野史都替朕想到了!
时安夏成竹在胸,“儿臣已定下计谋,要让皇太后打上叛国的烙印。一旦她叛国证据确凿,皇上您就可以大义灭亲。往后无论是正史野史都只能赞您是明明德帝失声道,“叛国?”
他恨皇太后是没错,但从来没想过皇太后会叛国。
这,真能成吗?
时安夏眸光坚定,“还得感谢她让时安柔放在侯府的密信。这提醒了儿臣,她可以污蔑儿臣,儿臣也可以污蔑她和她的李家。不过,儿臣大胆地想了一下,恐怕不用儿臣弄脏自己的手,只需推波助澜,她就会叛国,与境外势力勾结,来取父皇您的性命和皇位。”
明德帝眼睛一亮。
是啊,皇太后能污蔑建安侯府,小姑娘就能反手污蔑她。
无论皇太后叛不叛国,他都会将她定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一般,“父皇,您千万不要抢儿臣的功劳。您绝对不能动手,看戏就好。能答应儿臣吗?”
明德帝哈哈大笑,“应应应!”
这还有什么不能应的。女儿替他爱惜羽毛,女儿宠着他这个父皇呢。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一高兴,拿出两块令牌递过去,“这个给你了。”
时安夏眼睛一亮,笑问,“这是什么?又是两块免死金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