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翻,心越疼。
越翻,手越抖。
姚氏在外头见着这阵势,根本不敢进厅里来找岑鸢攀扯。
她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养子讲排面,搞排场。
以前此子虽不爱理她,在家也不爱说话,但起码是温和的。
偶尔她讨好说句话,他也是微微点个头回应的。
如今那张脸肃冷又淡漠,让人一看就害怕。
正厅里,洛风道,“我们少主这笔银子,如今要入我洛家账册,还请爵爷行个方便。”
陈济康挤了个尴尬的笑,“是,是是,应该的。”
洛晨道,“既然爵爷肯应下,那最好。若是大动干戈,就太伤和气了。”
陈济康便是知道,今儿这银子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他抬眼去瞧岑鸢,“渊儿,你知道的,府,府上刚置换了不少东西……”
岑鸢点点头,“自是知道。我不止知道陈叔府上刚置换了东西,还知道陈家的银钱存在日丰钱庄、恒月钱庄,万利钱庄,尤以万利钱庄最多,对吧陈叔?”
陈济康睁大眼睛,脸色骤变,“你,你一直在监视我?”
岑鸢淡淡冷笑,“陈叔,你怎可这般猜测我?”
“那不然,不然,你怎会……”
岑鸢从嘴角逸出一丝淡漠,“忘了告诉你,这几家钱庄也是我们洛家的。”
陈济康:“……”
当初他就是见岑鸢喜欢在这几个钱庄倒腾银子,是以自己也跟着把银子存进去。
存进去以后,他就发现个奇怪的现象。
这几个钱庄收的利息比别家低。后来他侧面打听过,知这几家钱庄并非是所有人都收那么低,只是对他们陈家格外看重。
利息低,还稳当。所以他把陈家大部分银钱都存在这几家钱庄里了。
没想到……钱庄是洛家的。陈济康脸色一白,知自己的拖延主意是行不通了。
银子在人家的钱庄里,岑鸢只需将银子扣除便能将银钱拿走。
陈济康仿佛遭了重大打击,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渊儿,你终究还是算计到了我头上。”
岑鸢打了个手势,让他的人全部退出去,门也关上了。
岑鸢缓缓道,“你既说我算计你,那今天咱们就来算个明白吧。”
陈济康这会子也豁出去了,“当初我救了你,这点你总不能抵赖。”
岑鸢瞧着目光短浅的陈济康,淡笑漾开,无比讽刺,“谢家祠后山,第三块岩石。那里,有我洛家的标记。我是带着满身的伤,专门爬到那个岩石洞里去的。”
第298章
已经不会有“我们”了
陈济康难以置信,“什么意思?”合着我救你还坏了你的事?
岑鸢默了一瞬,“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我在那里等洛家人来找我,你却把我带走了。我们洛家人扑了个空。”
这么多年,他都没跟陈济康提过这茬,是不想浪费一个好心人救人的心意。
陈家替他请大夫看伤,为他花钱买药……他总不能真的狼心狗肺。
否则这个世间,谁又愿意伸手扶旁人一把?无论结果如何,当初陈济康救人的初衷是好的。
陈济康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真相,“我,我……”
竟然没有救命的情谊?那那那我这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外头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他不信!他觉得这些都是岑鸢编来骗他的。
岑鸢淡声道,“我醒了以后,是不是问过你‘望苍山上下雪了吗?’你回答我说,‘哪来的望苍山?’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洛家人派来的。所以我才要离开你们陈家。”
陈济康目瞪口呆。
“结果我受伤走不远,又被你拖回来了。”岑鸢抬眸看着陈济康,“我不愿意揣度你,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玉佩,觉得我非富即贵,才死活不让我走……”
陈济康恼羞成怒,“我哪能那么想!我,我就是单纯想救你。”
“有没有那么单纯,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岑鸢在这件事上,倒也从未怪过陈济康。
陈济康一脸菜色,在对上岑鸢那双淡漠黑沉的眼睛时,竟出奇安静了。
他道,“所以,你现在要无情对待我们陈家?”
“原本你们可以守着这份自以为是的恩情,过一辈子。”岑鸢掀眸望着陈济康,“但你们肆无忌惮消耗我的耐性。那天,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但你并未放在心上。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把你女儿塞到我后宅里来?姚氏龌龊的心思,没有你的授意,她敢吗?你,很让我失望。”
“渊儿,我错了,我错了……”陈济康老泪纵横,“我,我当时是想着,你和我女儿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我在你们家住过的日子顶多不超过三个月,何来一起长大一说?”岑鸢站起身,“账算清楚,我会直接把你存在洛家钱庄里的银子扣除。”
“那,我们……”
“已经不会有‘我们’了!陈爵爷,往后你多保重。”岑鸢大踏步走出厅堂时,陈济康感觉头上的天塌了。
与陈家截然不同的境遇,建安侯府这几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建安侯夫妇停灵七日后,安葬进了祖坟。
这边刚下葬,那边时成逸就求到了皇上跟前,望准许请封时云起为世子。简而言之,就是时成逸把爵位给了时云起。
这件事大房没和别人商量过,就时成逸夫妇以及两个儿女关在屋子里自己做的决定。
他们都认为,爵位给时云起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先将世子的位置给时云起,守孝一年后,他就能自动袭爵。
且,时云起深受皇帝喜爱,保不齐都不用降爵,直接袭了建安侯的爵位。
这是非常规作法,只要皇上允了,旁人就说不得什么,算不得坏了礼制。
时云舟小小年纪就十分有志气,“父亲,孩儿定当努力学习,早日考取功名。孩儿也要像云起哥哥一样,做北翼的栋梁之才。没准等我做出了成绩,皇上一高兴,也封了我爵位,所以父亲不必为孩儿惋惜。”
如今北翼的学子在经过一场心灵洗礼后,已经刮起了一阵新风向,重新调整了目标。
他们考取功名,已不仅仅只停留在光宗耀祖的层面上,更多的是要做北翼的栋梁。
显然,时云舟正是吹了这股风,便是朝气蓬勃,满满向上的激昂。
时成逸在经历过女儿时安心的打击后,格外看重对儿女心性的教育和培养。
他正色道,“每个人出生,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努力,自然是好;能考取功名,当然更好。你不必和谁相比,人生绝不止是考取功名,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
时云舟一听,吓得赶紧跑,“父亲,你又开始说教,也就母亲喜欢听。你说什么,母亲都喜欢听。可我不爱听,我走了,听你唠叨,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没规矩!”时成逸笑骂。
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他觉得让时云起袭爵才是最正确的作法,竟然还能鞭策儿子上进。
明德帝本就对时云起不能参加殿试耿耿于怀,对时成逸的请求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就允了。
便是在贡士们参加殿试这日,一纸圣旨下到了建安侯府,时云起捧着圣旨都是蒙的。
世子!他竟然成了世子!
他分明不想当世子!
他更不想魏姑娘一嫁进来,什么福都还没享,就要管这么大个侯府,会累着她的啊。
时老夫人用尽手段争抢了一辈子的东西,最终大家都不想要。
就像于素君开时云起的玩笑,说,“你母亲想得倒是美,把中馈就这么扔我手里。看我怎么扔你媳妇手里!”
侯府终是一团和气了。
与此同时,明德帝还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关于明德帝收海晏郡主为义女,时安夏正式成为了海晏公主。
另一道则是给海晏公主赐婚,夫婿自然是岑鸢。但圣旨很有小心思,明面上写着“陈渊”,用水浸湿后就能看到隐在圣旨里面的字应该是“岑鸢”。
总之建安侯府每天接圣旨就跟吃饭一样,还一日三餐。
京城的权贵们,便知建安侯府已是如日中天。
另一头,时安柔被关起来了。
没有晋王,没有皇太后,只有李家一众人刻薄的嘴脸。
他们关着她,不让她出去,也不给她吃饱穿暖,连喝水都有定量。
时安柔又慌又怕。
她想家,想侯府,想惠正皇太后。
这一次,她不是演戏。
她是做真实的自己。
她的眼泪流干了,在心里一声一声祈祷惠正皇太后保佑自己。
门开了,一个贵气十足的女子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时安柔,笑得张扬,“你就是时安柔?听说你还肖想我晋王表哥?”
时安柔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慌得不行,“不,我没有。”
她想哭。她好害怕啊!
这个女子她认得的。
这是前世的李贵妃李兰芝,一直爱慕她那晋王表哥。为此和时安夏斗得如火如荼,最后被时安夏弄死了。
嘤嘤嘤,又是想念和呼唤时安夏的一天。
这一次,她真心诚意在心里默念,“惠正皇太后保佑我!保佑我!保佑……啊……”
她的头发被李兰芝扯得往后仰起。
李兰芝顺手一巴掌呼在她脸上,“贱人!下贱货色!凭你也配肖想我晋王表哥!”
第299章
最可笑的天选之女
李兰芝那一巴掌打得时安柔眼冒金星。
尤其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本来又饿又渴,耳边还萦绕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贱人!你就是个青楼妓子!”
“你这个肮脏的婊子!”
“臭不要脸!呸!”
一巴掌!又一巴掌!李兰芝打得不过瘾,又用脚踢人腹部。
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用学来的市井最污秽下流的语言辱骂。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烂女人竟然能在晋王表哥身下承欢,就恨不得杀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这还是个庶出!怎么配!怎么配得上她那芝兰玉树的表哥!
她恨啊!
越恨,下手就越重。
时安柔被打得歪倒在地,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抱着头,一点一点紧缩成团,眼泪麻木地掉出来。
到最后,李兰芝踢累了,骂累了,打巴掌把手都打红了。
时安柔连哼都不哼一声了。
她的脸肿得老高,嘴角渗出血来。
李兰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我表哥根本就不会要你!他说,你就是不要钱的妓子,玩个新鲜而已。他招一招手,你就宽衣解带!”她缓缓低下身来,在她的耳边低吼,“婊子!你!真!贱!”
时安柔的耳鼓被那个“贱”字刺得嗡嗡作响。
又听李兰芝恶毒笑两声,“你是不是还妄想着,我表哥心头有你,能带你去封地?哈哈,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她朝着门外喊一声,“进来!”
便是进来一个晋王侍卫,五大三粗,约莫三十岁左右。
那晋王侍卫一进来,就点头哈腰问三小姐好,然后一双眼贼溜溜向时安柔看去。
那迷离的目光,就跟看青楼最低贱的妓子一般。
李兰芝邪恶地笑道,“洪大,把晋王殿下赏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个贱人看看。”
那叫洪大的晋王侍卫先是淫笑了一把,才从怀里掏出个红色肚兜来晃了晃。
时安柔原本缩在角落里,偏着脑袋,眯着眼睛,看到这件肚兜登时坐直了,瞳孔陡然放大。
那肚兜是她的!
是她和晋王苟合的时候,晋王说要留下解相思之苦!
她就信了!信了晋王是喜欢她的!
信了晋王以后登上皇位,她最起码也是个贵妃!
她竟然信了晋王这只狗货!
可!肚兜居然在一个丑陋的侍卫手里!
时安柔扑过来,想去抢回自己的肚兜。
侍卫一扬手,再把身子往前一送,就接住了她的投怀送抱。
李兰芝笑起来,“啧!还真是个贱人!就这么缺男人吗?”
那侍卫也是将她抱了个满怀,要不是旁边还有人,顿时就要将其掀翻在地,行那龌龊之事。
时安柔挣扎着去抢肚兜,娇软的身子就那么蹭着男人。
男人愈加心猿意马,淫笑道,“你抢这做甚?你的亵裤在吴三手里,难不成你也要抢回来?”
时安柔闻言,身子不动了。
如坠冰窖。
她的心脏仿佛不跳了,一口气就那么堵在喉头。
在男人的手摸上她的胸口时,她猛然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的头发散下来,盖住了空洞的眼睛。
这一刻,晋王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彻底崩塌了。
她双手抱胸,委顿在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动了。
时安柔终于知道,时安夏这一世重生而来,从来没想过要和晋王在一起。
这样卑劣的男人!
只有她才当成宝!
她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