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上一个热爱自由的人要付出的代价,除了崇拜他的恣意潇洒,还要接受他的居无定所。
*
第二天下午,申音的毕业典礼如期召开。
盛悉风的亲友团极其庞大,江盛两家人都来了,就连盛锡京也难得有空。
尽管知道江开不可能出现,但她还是好几次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怀着侥幸心理,期待他能给她个意外惊喜。
去年他毕业的时候,她和婆婆本想飞去美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结果这人根本不领情,比赛时间和毕业典礼冲突,他毫不犹豫鸽了后者。
可对盛悉风来说,毕业典礼是很特殊的人生节点,意味着她从学生变成社会人士,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她难掩伤感。
多希望他在。
一直到典礼结束,她都没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不过,他虽然赶不回来,但关注着她这里的情况,在群里催着大家给他发照片和视频,惦记她有没有哭鼻子。
盛悉风没哭,倒是盛拓一度红了眼眶。
只要关乎女儿,威风凛凛的盛总就格外情绪化,想到一晃眼自己的小女儿居然都毕业了,他既是不舍,又是感慨时光飞逝。
“好了好了。”沈常沛哭笑不得,“女儿都结了婚的人了,毕个业算什么。”
大家顾忌着盛拓的面子,没告诉江开。
但盛悉风这小棉袄漏风,一等空下来就跟江开说了,当然目的不是为了爆亲爹的糗事,她只是很感恩:“我爸真的好爱我。”
江开不禁回想到婚礼上的老丈人,牵着盛悉风出场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当把盛悉风的手交出去,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到他手背上。
时至今日,江开仍记得这滴眼泪砸在自己手上的力量,那是身为父亲最无可奈何的痛。
他跟盛悉风开过很多次玩笑,有关生儿生女,但内心深处他无所谓孩子的性别,反正无论男女,他都会成为自己理想中的父亲,去弥补他缺失的那一部分父爱。
听着盛悉风说起她的父亲,他忽然心生退意:“盛悉风,我们别生女儿吧。”然后又开始说胡话,“如果真生了个女儿,就给她洗脑成不婚族。让她永远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盛悉风提议,“不如我先给我爸洗脑成你这样。”
“那不行。”
江开双标。
老丈人要是跟他一个想法,他还怎么复婚。
*
毕业典礼结束以后,503寝室四个女生动身飞往维也纳。
盛悉风没带小提琴,也拒绝了沈常沛想为她联系酒店准备钢琴的提议。
自从盛悉风捡起琴,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和谐了许多。
练琴对她来说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如今她只要没有要紧的事,就心甘情愿泡在琴房不出来,不嫌烦也不嫌累。
沈常沛虽然有些微词,但没有强迫她,更没有和她闹什么不愉快,尤其得知寝室其他三个女生也打算荒废几天专业,痛痛快快玩一场,她更说不出反对的话了:“旅游好好玩,但等回来一定要补回来。张弛有度。”
在飞机上的时候,盛悉风暗暗跟江开打听了一番,他面临的是本年度第一个三连背靠背,不难听出他忙得昏天暗地。
于是她就没跟他提自己的动向。
而且除了赵梦真是申城本地人,韩凌飞和孙晓都是外省的,寝室四人下次聚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觉得比起一解相思,珍惜这趟旅游更要紧。
但江开还是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她的动向。
他给她发定位:“你过来。”
盛悉风不肯,她们好不容易抢到了某位世界级音乐大师的音乐会门票,她舍不得不看。
音乐会还比不上他重要,江开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但为了不跟她闹不愉快,还是妥协:“那明天。”
盛悉风就跟他掰扯这趟旅行对她们寝室的意义。
江开完全不理解她所谓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凑齐:“我们复婚的时候,不就能叫她们过来喝喜酒?”
盛悉风重点跑偏:“你准备再办一次婚礼?”
“当然。”江开不假思索。
他们上一次婚礼,与其说是给他们办,不如说是给两个家族办的,而本该是当事人的主角年少无知,连对方的心意、甚至自己的心意都未曾知晓,根本没能融入其中,像两个提线木偶,稀里糊涂走完了仪式。
他要清清楚楚再娶她一次,虔诚而真心地告诉她“我愿意”,为她戴上自己赚钱买的婚戒,最后亲吻他的新娘。
对了,还要有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
盛悉风觉得不妥,别人指不定以为他们想份子钱想疯了,她才没他那么厚脸皮,而且该怎么跟别人解释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再办一次婚礼?
“你不想穿婚纱?”江开非常精准地捏住了盛悉风的少女心和公主梦。
虽然穿婚纱的诱惑确实非常大,但盛悉风理智尚存:“我已经穿过了。”
江开:“我给你买更漂亮的。”
盛悉风:“不要麻烦了。”
“可是我想办。”
“我不想。”
“我想,你配合一下。”
“……”盛悉风就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热衷办婚礼的。
不是说男人都对自己的婚礼毫不在意吗?怎么到他们这里就反一反。
“到底你是公主我是公主?”
江开再次暴露出不达目的不择段的本性来,居然直接认下:“我。”
盛悉风:……?
在他的胡搅蛮缠下,她为了稳住他,勉强松口,反正复婚还没提上日程,说再多都只是纸上谈兵。
解决了婚礼分歧,话题又回到起点,但盛悉风还是铁了心要陪室友。
说到后来,双方就有些不愉快。
“我就不来。”她来了气,“你叫我抛下室友,你怎么不抛下训练。”
200公里的路程,开车来回要耗费不少时间,他的训练紧张,如果见面,路上时间肯定是由她支出才比较划算。
江开也被她气到,在那头咬牙切齿说:“行。”
她也不知道这个“行”是什么意思,反正大少爷就是生气了,为了缓和矛盾,她提出Pn
B:“等我室友她们回国,我就来找你。”
但事实上,等她们这趟旅行结束,江开他们已经结束奥地利分赛,前往下一个国家的分赛点,她跟过去的话,舟车劳顿不说,他还抽不出空陪她。
完全是瞎折腾。
性价比来说,绝对是趁双方都在奥地利的时候见面最划算。
“我都不嫌麻烦,你凭什么嫌。”她嘀咕。
“随你,先挂了。”江开把电话撂了。
事后也没再联系她。
手机安安静静,弄得盛悉风音乐会都没心思听,想给他发消息,又拉不下那个脸。
胡思乱想挨到音乐会结束,四个女生回到酒店,看到大堂前台那个正在办理入住的顾客,她一下愣住了。
闻声,他懒洋洋侧眸看过来,不理她,倒是温和地冲她三个室友笑笑:“你们好。”
室友三人跟他打过招呼,冲盛悉风一阵挤眉弄眼,先回了房间。
一个多月没见面,他身上隐约有种陌生感,更多的是强烈的想念,盛悉风什么龃龉都不记得了,站在旁边目光不移等着他办完手续,然后跟着他来到他的房间门外。
他全程无言,看都不看她一眼,推门而入。
盛悉风站在门口没跟进去,撇嘴:“不理我我走了。”
前面的人终于有所反应,拉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拽,门阖上的同时,她被拉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盛悉风,你就知道跟我窝里横。”江开恨恨地咬她嘴唇,“你有本事就在我被窝里横。”
第
67
章
盛悉风每次长时间不见他,
再见面就会有点害羞,虽然心里很高兴,像开了盖的碳酸饮料一个劲冒小气泡,
但看他或和他说话的时候,
总别别扭扭的,压抑着内心的雀跃和慌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
每次都要过好一会,
她才能放得开。
现在两个人成了真正的一对,她看到他还是会感到害羞,他亲她的时候,她甚至不太好意思回应他,
尤其两个人才刚闹过一点不愉快,她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才好。
江开察觉出她的“冷淡”,他松开她的唇,捧着她的脸低声问:“怎么了?”
盛悉风摇头,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藏进他颈窝。她着迷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心里被难以言喻的安心填满。
江开抬手覆在她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他得出结论:“盛公主还在生我气。”
盛悉风摇头。
本来是很气的,
但看到他的一瞬间,
想到她胡思乱想的那几个小时里,
他正驰骋在前来寻她的路上,
她就什么气都没了。
但过了会,
还是小声埋怨:“你刚才都不理我。”
跟她室友就和和气气的,看着彬彬有礼的,
却连眼神都不肯多分她一个。
“都来找你了,
怎么会不理你。”江开懒洋洋地。
盛悉风说:“我差点以为你不是来找我的。”
他有点好笑道:“不找你找谁。”
能让他在这种时候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只为见一面的人,
除了她没有第二个。
“那你不理我。”她看不到他的脸,就没那么不自在,甚至还能对他颐指气使,她用细细的食指指尖戳他肩膀,“不能不理我。”
“哦——”他拖长了音调,嘲谑道,“我见到公主应该请安。”
盛悉风想到好笑的事情,嬉笑着抬脸看他,自以为拿到了他的重大把柄:“你也是公主,你亲口承认的。”
“嗯。”江开垂眸看她,他对这种孩子气的对话完全没有兴趣,也不怎么愿意费心应对,只是怕她冷场,才敷衍她一下。
盛悉风能感觉出他意不在此,她已经人事,能猜到他此时此刻想要的是什么,但他又没明确表现出来,她本来就还拘谨着,根本不敢挑明,只能装作不知道,顺着前头的话题接下去:“我要告诉沈锡舟。”
“嗯。”江开更心不在焉地应了,随便她说什么,他都懒得反对。
然后盛悉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当她尴尬得满地找头的时候,江开揽着她的腰将她拽向自己。
她被迫跌跌撞撞地靠近他,所幸能靠着他才不至于跌倒,慌乱中踩在他脚上,他也浑不在意。
随着身体紧靠,她立刻便感觉出来了他夹克衫下摆下的异样。
“你……”
“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你了吗。”江开牵了她的手叫她触碰,语气亲亵。
因为担心自己看她的眼神太直白也太露骨,叫旁人窥见其中的意味。
盛悉风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一样直接,不需要任何欲盖弥彰的铺垫,即便很久没见,依然敢直接坦白自己的欲-望,不加掩饰。
她觉得羞耻,被他摔进陌生的床上,他覆身下来的时候,她一度别开眼不肯看他。
江开忍俊不禁,本指望她能横一点,没想到她连从前的基本盘都维持不了。
“羞什么。”他实在觉得她烟视媚行的模样可爱,耐心哄着,“是我啊。”
情到浓时,意欲相倾。
就是因为是你啊,盛悉风想。
正是因为是你,所以惊慌失措,心悸不已。
男孩子或许永远不会懂得女孩这时候的胆怯。
江开只在维也纳待了两个小时。
两个人连床都没下。
风花雪月的时光如此短暂,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谁都没有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的闲情逸致,入骨的相思只能靠抵死缠绵才能抒发一二。
连事后的温存都顾忌着时间,俩人抱了一会,江开拿过手机看时间,就问盛悉风要不要洗澡。
这是要走的意思了。盛悉风摇头,她累得很,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江开很快洗漱出来,穿好衣服,一边扣着腕表一边回身看她。
她拢着被子,脸上红晕未散,白玉般的肩颈和手臂上红星点点,神色倦怠地倚在床头看他。
他走到她身旁,俯身轻吻她的嘴唇,道别:“我走了。”
盛悉风点头:“不送你了。”
她是故作冷淡的,如果告别太温情,她怕自己会失控。
不见倒也罢了,可他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待两个小时,叫她怎么舍得放他走。
江开失神地看了她一会,自嘲地笑了笑。
在一起这么久了,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没有过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没有陪她逛过街看过电影,没有在黄昏时分散过步,甚至没有一起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逮着点时间全用到床上了。
真让他这乌鸦嘴说准了,跟炮-友差不多。
“你室友她们回去了你也跟着一块回去,别来找我。”他拇指抚摸着她的脸,“等夏休季,等比赛结束,我都陪你。对不起,委屈你了。”
盛悉风眼睛迅速变红,嘴角翕动两下,再开口已经隐隐带着哭腔:“你直接走就行,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江开叹气,把她拥进怀中。
事业腾飞之际有了这么个牵挂,甜蜜之余难免烦恼,想多陪她一会,想沉溺在爱情的海洋里。
怪不得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