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态度,大家不敢触他霉头,纷纷面面相觑。
车开出一段路,江开睁开眼睛,说:“送我回去。”在同事们开口阻拦他之前,他保证:“很快。”
无论如何,他不能就这样离开申城,离开盛悉风。
跟小区保安打过招呼,车直接开到了他家楼下,看到盛悉风的车还停在院子里,他才舒出一口气。
穿过前院冲上台阶,正要开门进去,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盛悉风走了出来。
她神色冷淡,侧过身试图绕过他。
“盛悉风。”江开拉住她。
盛悉风挥手想挣开,被他拉得更紧。
她正要发火,忽听他说:“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
“……”她愣了一会,才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是有那么一段对话。
昨晚江开也知道自己这回过于放纵,实在把她折腾得狠了些,她想睡觉,他就没有勉强她,只把她拢得更紧些,所有的倾诉欲浓缩成一个问题:“盛悉风,你也喜欢的我吧?”
就这还想听告白呢?盛悉风果断告诉他:“不喜欢。”
然后她就管自己睡了,留下他怎么都睡不着。
合着这人气这个呢,她还以为他睡完就翻脸不认人。
盛悉风又好气又好笑,她自以为已经把喜欢他表现得不能更明显,不然她昨天晚上在干嘛,做慈善给他解决生理需求么。
他居然还是不能接收她的信号,仅仅因为她嘴硬时候的一句“不喜欢”,就信以为真。
但她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她非常能够共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有多没有自信,多缺乏安全感。
她想解释,可一解释就意味着告白,她面皮薄,一时难以启齿,正在组织措辞,又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喜不喜欢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不喜欢,以后说不定会喜欢。”
“你好好想想吧,你根本不排斥我,不然你不可能接受亲密接触。”
“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别人夫妻到最后也只剩下亲情,你只要跟我在一起,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就行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他机关枪似的一连串输出,盛悉风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等他停下来,她才问:“说完了?”
“没有。”江开睨她一眼,“还有,别他妈再住恒天名座了,马上搬回来,我跟你说我忍那个男的很久了。”
盛悉风:“……”
“你别说你睡完又不打算负责,我没有给你白占两次便宜的道理。”江开烦躁,捏她下巴逼她看他,“说话,不说话什么意思?”
盛悉风一直被他叫盛公主,虽说是个黑称,但她并不排斥这个叫法,因为她小时候的梦想还真就是当个公主,即便长大了,她依旧热衷梦幻。
所以按照她的预想,这种互通心意的重要时刻,即便不发生在花前月下,至少氛围也该浪漫点。
反正绝对不该是现在这样。
可她不能让他抱着遗憾离开。
恰好,她也有一段无法释怀的过往。
“我高三的时候给你发过一条短信,最后我说我在大冒险,你记得吗?”“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第
64
章
盛悉风高三那年,
江开上大一,生活被占据得满满当当,学习,
赛车,
搞钱。
他本来以为,毕业了就算任务完成,不用管盛悉风这个大麻烦了。
但也许是过去一年,
没有沈锡舟的干扰,两个人走得太近了,她变得很依赖他,他莫名也不反感这样,
于是见缝插针地联系着,托她的福,为了给她讲题,他毕业了还是牢牢记着各种高中的知识点——因为他不讲,就他妈是任豪杰给她讲。
有什么好玩的日常,发给沈锡舟的同时也喜欢发给她。
她高三也忙得要死,
还有时差,双方的沟通不及时,
很不得劲,
他甚至好几次动过让她也来美国读大学的念头。
不过这是天方夜谭。
盛家放在心尖尖上的福星,
家人哪里舍得放她跑那么远,
她连申城都别想出。
如果她真的出国,
她妈妈应该会陪着她一起出。
具体是哪天不记得了,他玩一个不系安全带的赌车受了伤,
撞得头破血流,
那个时候他但凡有点钱全投进赛车装备上,
连医院都舍不得去,吃了止痛药一个人在床上晕乎乎的倍感孤单。
跟盛悉风聊了几句,她说正在班级聚会,他怕她担心,没说自己受伤的事。
看手机更头晕,想吐,就没跟她多聊,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忙。
后面,余婧突然给他发了告白信息。
她是盛悉风班上的学习委员,和他一起参加过数学竞赛,两个人去外面训练和比赛的时候认识,算有点点头之交,她人很文静,互加联系方式之后很少联系,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很偶尔会问他一些学习相关的问题。
女孩子这点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告白。
遭到他的礼貌拒绝,余婧也告诉他班里正在聚会,和盛悉风的说辞一致。
她说自己输了游戏,玩真心话大冒险,朋友指定她给他发短信告白。
江开不傻,知道女孩子面皮薄,被拒绝了想给自己挽尊,余婧给他印象不错,换了平时他说不定愿意配合一下,但这天他头昏脑涨的,没心情管别人,就没回复。
许是怕他不信这套说辞,没过几分钟,余婧的朋友也给他发了告白信息,同样说是大冒险输了。
到这里他已经觉得很无聊了。
谁知道这事还没完。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盛悉风居然也给他发短信说喜欢他。
如果说余婧和她朋友搞这种事情,他只是觉得无聊,那么盛悉风凑这个热闹,他真的觉得生气。
没由来的,他不能接受盛悉风跟他开这种玩笑,甚至可以说极度反感。
本来人就难受,她还惹他,他烦得要命,想指责她,但到底没忍心说重话,找的余婧:「我信,行了吗,别找人给我发了」
这话几乎不留情面了,余婧过了好一会才回复:「对不起」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理盛悉风:「好好读书。」后半句话没说——少管别人闲事。
盛悉风:「昨天我在大冒险」
「嗯」
这事过后,双方就跟约好了似的,装作失忆,直到今天,盛悉风旧事重提,一跟他对答案,她傻眼了。
“我们班学委告白的人就是你???”
江开听出了不对劲:“你不知道她跟我告白?”
盛悉风:“我为什么会知道?我跟她关系又没有很好。”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一会,江开头皮发麻,尽管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以防万一,还是问道:“所以你那个时候?”
盛悉风想说点什么,眼眶却慢慢红了。
她记得那天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有空,她很想和江开多聊会天,根本无心专注班级聚会,躲在角落和他发消息,但他聊天兴致不高,没聊几句就说有事,长时间的异地相处本就让她缺乏安全感,他的“敷衍”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学委的榜样和纪寒的鼓励下,她决定破釜沉舟,索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记得自己多勇敢才发出那条短信,也记得他终于回消息的时候,自己哭得止不住。
她的少女梦在那天碎得稀巴烂,一直到今天,碎片仍然锋利,能够轻易扎伤她。
“我操。”江开骂了句,给她擦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只能手足无措地把她抱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不想我喜欢你。”
她一个劲哭,他一个劲道歉,车队经理久久等不到江开回来,进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知如何是好。
江开注意到,冲对方摆摆手,示意他走。
经理露出为难的表情,点了点自己的手表。
江开轻轻颔首,但完全没有要动身离开的意思,仍然抱着盛悉风轻拍她的背。
盛悉风注意到二人的互动,她站直了背对他,反手抹了一下眼泪,因为哭过,她鼻音很重:“你走吧。”
“我走不了。”
此时此刻,全世界没有比重新拼凑她的少女梦更重要的事。
最后,车队无可奈何先一步前往新加坡,江开甚至连出发的时间都没有保证,车队经理走的时候,那眼神欲言又止,仿佛在看从此不早朝的昏君和他的红颜祸水。
盛悉风刚打算自私一把的心一下子退缩了,她什么都可以跟江开横,唯独他的梦想,她从来不捣乱。
江开直接把她抱进了屋。
两个人插科打诨20多年,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心里话,聊起童年,学生时代,聊起自己心动的瞬间,聊起结婚的想法,还有离婚的理由。
原来一直都是双向奔赴,原来我喜欢的人,也很喜欢我。
原来你也偷偷看过我。
原来我曾经让你那么难过。
充斥着苦涩的甜蜜,很幸运但也很遗憾。
如果可以早点审视剖析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如果多放下一点自尊,你不要口是心非、我问得更清楚一点就好了。
如果那些阴差阳错的瞬间,命运可以给我们留一点余地就好了,或许一切就大有不同。
那么多年的错过,只能说彼此都有责任,但终究是江开亏欠盛悉风更多。
男孩子好像天生比女孩迟钝,总对感情后知后觉,他还在没心没肺以欺负她为乐的时候,她早已经情窦初开,偷偷为他掉过眼泪,也幻想过和他的一生。
“算了,就算你知道我真的告白也没用,你又不知道自己喜欢我。”盛悉风一边无意识地把玩江开的衣领,一边抱怨,“怎么会连自己喜欢别人都不知道……”
这话挺没道理,她还不是打劫那回他说自己是她男朋友,她才发现自己喜欢他。
“嗯,我笨。”江开低下脑袋,跟她额头抵额头,“看来不能生女儿。”
其实有用的。
如果知道她来真的,即便不说直接促使,至少会影响并加速他发觉自己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做不到拒绝盛悉风,他从小就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从没吝啬过。
哪怕是他自己。
往事不可逆,他只想她少一点遗憾。
“谁跟你生女儿。”盛悉风脑袋后仰,连话都说错。
江开笑眼看她:“我是说生儿子。”
左右赶不上原先的飞机了,他把她抱在自己膝上,手臂环着她看手机订票软件,确定了航班的时间,扭头就把人推倒在沙发上了。
盛悉风相关的经验仍算贫瘠,但对他这方面的意图已经比较警觉,挣扎着要坐起来:“昨天晚上还没疯够吗你……”
江开重新把人摁回去了,这些年来,最遗憾的莫过于两件事,第一件他没get她的告白,第二件就是新婚之夜她嘴硬说不让睡。
“你欠我的,害我守了两年活鳏。”他嘴上和手上的力道都带着点恨恨的意味,“谁说就这么算了?”
发完狠,约莫是为了让她配合点,所以口不择言地哄她,把男人在床上那点不择手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宝宝,给我生江关。”
“老婆……”
盛悉风从没听过这些称呼,他以前都是叫她全名,或者贱兮兮叫她盛公主,叫老婆也只跟被人提起她的时候用作代称,当面这么称呼她还是头一次。
更别提叫宝宝,真的太煽情了,她都不敢听,更不敢细品,怕自己羞耻至死。
碰上这种无赖,盛悉风能怎么办,最终肯定是他赢。
不过这人嘴上说生江关,事实上措施做得比谁都积极。
盛悉风嘲讽他:“不是要生江关吗?”
“儿子懂事。”他吊儿郎当地笑,满嘴跑火车,“舍不得他爹没享两天清福就又守鳏,跟我说他不着急,可以晚点再来。”
“……”你们爷俩关系真好。
江开掐着时间又纵情纵-欲胡闹一场,事后抱着盛悉风不肯松手,跟她咬耳朵:“跟我走吧。”
“不去。”盛悉风懒洋洋的,“你没自制力,我不相信你。”
“怪谁?”他饱食餍足都不忘耿耿于怀。
盛悉风说:“自己傻,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我现在不是学聪明了吗。”他笑得蔫儿坏,“你看,不管你怎么说不要,我都当你想要。”
盛悉风:“……不是每次都适用。”
江开:“不会这句也是假的吧。”
盛悉风:“……”
江开各种找借口拖延时间,直到盛悉风答应新加坡站结束以后过去陪他几天,他才满意了。
新加坡站和下一站日本站之间隔了两周,时间相对宽裕些,她不必太过担心自己影响他正常训练。
江开走后,和盛悉风开启真正意义上的异地恋,他这是第一年跑F1,不若老将们游刃有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每天忙着训练和模拟,可以留给她的时间非常有限。
热恋期的女孩子哪有不黏人的,但她从不抱怨,惹得江开越发内疚,每次强撑着睡意陪她多聊哪怕一会。
新加坡站,江开的战绩是第九,获得两个积分。
依然可喜可贺,反正对新人而言,只要有积分,就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新加坡站结束,盛悉风准备履行承诺,前往日本陪他两三天,虽然只分别了一周时间,但她真的很想他。
准备出发机场的时候,她接到班长的电话,班长说,原定的一个合奏演出中,负责弹钢琴的那位同学意外摔伤手,问她愿不愿意替补。
“就是宣传册已经印好发出去了,没法改你名字。”班长没抱太多希望,班里学钢琴的同学是最多的,有的是人可以拜托,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难叫人,大家都想把锅甩给别的同学。
距离毕业音乐会只剩一个礼拜,留给替补的联系和排练时间都太短暂,宣传册上还挂不了名,纯属吃力不讨好。
班长见她沉默,连忙说:“没事,你不用有负担,大不了我们把这个节目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