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拖着副病体,这么一巴掌下去,双双倒地,魏妃嘴角渗出了两丝血,步摇也砸在了地上。
她没去与皇后计较了反而爬起来,爬到皇帝脚边,拉着皇帝的袍子道:“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不是臣妾做的,不是……”
赫连慎垂眸瞧了她一眼,悠悠道:“那你说,谁做的?”
魏妃一顿,缓缓的松了手,寒意渐起。她方才进来时就应该发觉,皇帝根本就心里有了主意,将她叫过来,不是为了对峙……
而是惩处!
魏妃悲楚的扯了扯嘴角:“臣妾被奸人所害,终生怀不了龙子,皇上可有为臣妾做主过?皇上连看都未看一眼臣妾……”
赫连慎往后靠了靠,眼底冷意泛起,那双让天下女人为之动心的眸子,根本就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你告诉朕,那害你不孕的药,是出自谁手?”
魏妃咬了咬牙,皇帝什么都明白,明白的清清楚楚的!
“皇上总听幸妃一面之词,难道幸妃就不会欺瞒皇上?!”
闻言,赫连慎挑了挑眉,偏头看了眼卓幸。欺瞒?这丫头满嘴胡言乱语,欺瞒不是常有的么……
他回过头来,漫不经心道:“朕若是不信,真的也是假的,朕若是信了,假的也是真的。”
魏妃心中一阵抽痛,说到底,皇上就算偏心,偏到没边儿了,哪怕今日那药不是她下的,想是若幸妃说是,她也难逃一死!
思此,魏妃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揉了揉膝盖直直站了起来,想疯了一般,步伐缭乱,站都站不稳。
门外的几个太监随时准备将她拖下去,怕她伤了皇上龙体。
魏妃仰头笑了笑,指着卓幸道:“当初那药,你我心知肚明!别以为装着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便能骗过所有人,假以时日你也会同我一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落的我今日的下场!”
“还有你,皇后!要不是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没!怎么会!你坏事做尽,迟早有一天会报应在二皇子身上!他逃得了一次,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皇后气的身子发抖,扑过去就与魏妃扭打在一块,众人看着想去拉开皇后,可皇上就像看戏一般,他不开口,旁人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良久,皇后与魏妃都没了力气,这才住手。二人发丝凌乱,发饰散落,一副泼妇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的雍容典雅。
赫连慎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魏妃谋害皇嗣,陷害妃嫔,迁居冷宫,至死。”
即便卓幸猜到,魏妃这回就算不死,也怕是要永生呆在那破落不堪的冷宫里头,可听到赫连慎那句至死,她还是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伸手拿了块糕点压压惊……
魏妃被拖走前,直嚷嚷着:“皇家无情,本宫的下场,便是你二人来日的下场!幸妃,你以为皇上宠爱你一时,能宠爱你一世吗,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哈……”
殿内众人听的头皮发麻,卓幸将糕点置于嘴边,却又没了食欲,看皇后双眼无神的坐落在石板上,窗外冷风灌进,忽然觉得好冷……
蓦地,一只手被捉住。卓幸扭头去看,赫连慎并未看她,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他沉声道:“皇后回去吧,今后好生照看二皇子。”
皇后回过神来,扶着宫人一瘸一拐的走了。
卓幸三两口用了糕点,寻了个借口,牵着幼犬也走了。
一时间殿内恢复以往冷清的样子,可赫连慎面色阴郁,看起来倒像是十分不快的样子。
他掀了掀眸子:“朕方才拉她手时,她躲了躲,你说为何?”
余平知道皇帝这并非是在问他,皇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余平还是福身道:“娘娘想必是被魏妃的话吓着了。”
“是么……”他摘下扳指在手中来回揉搓着。
余平又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药一直没断过,徐太医说再过半年便可,可如今看皇后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半年了。”
赫连慎闭了闭眸,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冷色:“让徐太医减少用量,皇后不能死的太快,以免旁人猜测。”
余平低了低头:“奴才明白。”
皇上的旨意,余平不敢明着问,但他心中却也隐隐有了猜测。如今皇后势弱,如今有和没有并无差别。皇上大可不必废心思去要皇后的命,可如今却这么做了。
这后位空出来,给谁做?
宫里有能耐的几位妃嫔,死的死,废的废,静贵妃又不大有可能,就连一贯嚣张的余妃都收敛了许多。
那便,只有幸妃了……
余平抬了抬眸:“皇上,可否要派徐太医日日去给幸妃把脉,万一有了身子,也好早做准备。”
赫连心下微微一动,抬头道:“是朕疏忽了。近日天越来越寒,让内务府以月例的两倍往凤栖宫送黑炭,万万不可怠慢。”
余平应声退下,心中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他得去内务府看看,让那些个不长眼的送去凤栖宫。
第56章
卓幸从玄清宫出来便忧心忡忡的,
步子都不自觉快了些,
平华一路瞧着她,以为她是在担心粉萃。
“娘娘,
粉萃心术不正,您好心待她,她反过来却想害您,
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卓幸脚步一顿,方才魏妃与皇后在殿内打了一架,
她都忘了粉萃了。
“你去打听打听,
皇上要如何处置她。”
平华犹豫的点点头,
又说:“这犬往后都养在凤栖宫了么?那奴婢去叫人给它搭个窝。”
幼犬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朝平华叫了两声。
一行人快到凤栖宫,与正往凤栖宫赶来的余妃打了个照面,平华下意识就皱眉道:“娘娘,咱们快些走吧。”
卓幸今儿也没心力与余妃斗心眼了,
就想趴在软塌塌的卧榻上睡上一觉。
余妃快快迎了过来,
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轻声道:“我正要去凤栖宫,
没想到在路上撞上了。”
余妃身后的宫女捧着几个大匣子,看这架势,她不会是来送礼的吧?今儿不年不节的,卓幸下意识警觉,生怕余妃给她下什么绊子。
余妃又是一笑:“这些是本宫娘家送来的,想来妹妹会喜欢,
便亲自送过来了。”
余妃眼里讨好的意图太过明显,卓幸微微蹙眉,颔首道:“余妃姐姐有心了。”
随即,余妃便自觉与卓幸并排一同往凤栖宫走,路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好似二人交情很好似的。
余妃送来的确实都是好东西,一个个金光闪闪的,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不准还想抱抱余妃的大腿呢。
只是如今,皇上拿来了太多好东西,她凤栖宫都快没地儿放了,卓幸心下微微感伤,现在连金银珠宝都动不了她的心了,活着真没意思。
卓幸身子乏的很,虽说方才刚刚睡醒还吃了些东西,但魏妃那番话抽走了她大半心力,现在反而累了。
想必方才玄清宫发生的种种余妃都有所耳闻,不知道这会儿过来是要做什么。
卓幸等了半响,余妃抿抿嘴,道:“从前是我心眼小,总与妹妹过不去,现下我也想通了,在宫里姐妹间才是能互相扶持的,旁的都不重要,我有心与妹妹和好,不知妹妹……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余妃这番言辞姿态已经放的极低了,一双眼睛紧张得望着卓幸。
她向来是个眼镜长在头顶的人,何曾与人这般讲过话?但如今宫中形式明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若是还与她过不去,那便是惹皇上不高兴。
父亲那边也说了,皇后撑不了多久,静贵妃情势不明,如今是该低调的时候。
再者魏妃今日落此下场,余妃悄悄看了卓幸一眼,谁知道是不是她吹得耳边风。
卓幸稍稍抬了头,她本就无心宫斗,若是人不害她,她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去害别人。
“我不计较,也请姐姐不要计较才好。”
她说了句场面话。
余妃面色一缓,笑着点点头,这才起身道:“公主还在寝宫,那本宫就不多留了。”
卓幸点头,让平华去送人,然后自个儿瘫在了椅子上,懒懒道:“姑姑,今日不摆午膳了。”
杨姑姑看她一脸没胃口的样子,便点点头,让丫鬟扶着她进屋歇息去。
卓幸才一走,紫兰就拿着一封拜帖匆匆进来,瞧了瞧没见卓幸,便与杨姑姑道:“这是尚书夫人的拜帖,求见娘娘。”
杨姑姑拿过拜帖,眉头拧起,这卓夫人她倒是听闻一二,好像对娘娘不大好……
可是毕竟还是娘娘的母亲,她一个做奴婢的不能私自拒了,便差人将拜帖放在卓幸床头。
卓幸这一觉足足睡过了午膳,一抬眼天都灰了。宫女提醒说尚书夫人的拜帖到了,卓幸这才瞧见。
她进宫这么些时日,与卓府反而没了联系,旁人都以为,她已经是个没娘家的人了,她自个儿也是这么以为的。
冷不丁的卓母来访,她倒有些诧异。
她捏着这张拜帖,出神道:“许了。”
卓母来时只带了一个嬷嬷,这嬷嬷一直是伺候卓母的,年龄大了,卓府的下人们都挺怕她的。
卓幸上辈子也挺怵这嬷嬷的,而且她不大喜欢卓幸,但是又碍于她养女身份,不得不奉她为小主子。
如今她倒是谦卑恭敬,脸上不见往日对她的刻薄。
卓幸让人奉上了糕点茶水,还有进贡的甜梨,都是好东西,也就凤栖宫有这么多了。
卓母自然是识货的,看得出卓幸如今在宫里是混的风生水起,她心下惘然,本该是高兴的,可同样是女儿,绮儿却……
她忍住了哭意,笑着道:“近日可还好,宫里头日子还习惯?”
卓幸也笑着答:“还好,都习惯了。”
母女间的客套,一时间令二人都无言。
卓母微微捏住了袖口,踌躇一番,还是直言道:“你妹妹,要嫁人了。”
这倒稀奇了,哪家不要脸面的,还敢娶卓琦?
卓母又道:“是余侍郎的公子,余妃的弟弟。”
“余尚开?”卓幸不可置信得挑了挑眉,虽说卓益忠位处尚书之位,但卓琦闹出那些事,余家又是个要脸面的,怎么可能同意呢?
说到这儿,卓母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语气都急了些:“那余公子倒对你妹妹极好,说非她不娶,可余家迟迟没个说法……”
卓幸了然,余家势必还要权衡一二,到底是与卓益忠攀上关系好,还是捡起自家脸面好。
卓幸笑笑:“她做出那等子事,余家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
“那怎么能行呢!”卓母惊呼,看了看卓幸的脸色,又轻声道:“你妹妹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你是她的姐姐,可要帮帮她啊。”
卓幸扶眉弯了弯嘴角,她就知道……
不自觉嗓音都冷冽了些:“那母亲是想我如何?亲自向天下人解释,当初之事并非卓琦所为,是我诬陷她了?”
卓母一愣,忙摇头,一只手拉过卓幸的握在手里:“你别误会,为娘不是要你受委屈,只是太着急你妹妹了……”
卓幸收回了手,悄悄在衣裳上擦了两下道:“该受的委屈我都受了,该报的恩我也报了,留她一命,母亲该知足了。”
卓母彻底僵了身子,也红了眼眶,低低哭道:“你们本是姐妹啊……”
卓幸偏过头,不去瞧她:“是她这个妹妹不讲道义,又怎能怪我?”
“她将来也不会危及到你,便让她嫁给余公子,从此你二人便不再往来,于你于她都是好的,阿幸,娘求你,你去同余妃好好说说,让余家应了吧。”
卓幸烦扰的揉了揉太阳穴,杨姑姑见此,忙道:“娘娘不舒服?皇上差了徐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人在殿外呢,要不要请进来?”
卓幸正不想同卓母讲话,便宣了徐太医进来,卓母虽心中不悦,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徐太医不认得卓母,也无人同他介绍,他便只向卓幸行了个礼,卓母脸色越发不好看。
一张帕子盖在手腕处,徐太医把了有一刻钟那么长,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卓幸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也开始瞧了起来。
她嘟囔着问:“本宫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徐太医连连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娘娘体虚体寒,臣前些日子命膳房在补汤里加了草药,娘娘吃了该有些好转才是,可怎么没一点起色……”
卓幸悻悻转过脸去,抿了抿唇,那汤滋补油腻,喝过一两顿便罢了,谁受得了天天喝,自然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了。
徐太医还费解着,收了帕子道:“微臣回去就差人送药来,娘娘的身子需好好调理,要不将来怀了胎儿,还是苦了娘娘。”
卓幸听话的点点头,又要喝药啊……
徐太医折腾了一番,耽误不少时辰,卓母沉默半响,道:“你准备要皇子?”
卓幸一顿,将头发捋到耳后,随意答着:“嗯,兴许吧。”
卓母搓了搓手,经过方才的对话,脸色也是不太好,又道:“余妃那里……”
卓幸不耐烦得罢了罢手:“母亲知不知道,余妃与我并不交好,你让我去同余妃说情,便是让我丢下面子去求她。”
卓母也为难,可还是不得不说:“你妹妹的终身大事,难不成还比不上你一时的面子?”
终于,那跟弦被挑断了。
卓幸深吸了口气,笑了一声:“一个差点要了我的清白与性命的人,她的终身大事,与我何干?”
卓母哑然,久久说不出话,又低下头去,那模样好像卓幸这个女儿如何欺负她了似的,旁人看过去,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大不孝。
平华从门外进来,瞧了一眼卓母,轻声道:“娘娘,皇上命内务府送东西来,那两间房已经放不下了……”
卓幸愣了一下,怎么又送,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把宫里的东西都搬到她凤栖宫来呢。
显然,卓母就是这么想的,她深知如今卓幸的地位已经不只是卓府的养女了,不能同往日那般对她……
卓幸留了个心眼,反正库房也放不下皇上的赏赐,不如做个面子,挣个好名声,顺便打发了卓母。
她笑道:“都搬进来,母亲好好挑挑,送给卓琦当嫁妆。”
第57章
尽管卓母身为尚书夫人,
可卓益忠平常清廉节俭,
府中没有什么非常名贵的东西,都是一般贵家用的首饰之类。
而皇帝的赏赐,
却全都是大手笔,连卓母都不由一愣。
心中泛出淡淡的酸楚,可见皇帝多在意卓幸,
她如今在宫中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她的小女儿,
却连嫁个侍郎之子都不可得!她怎能不心生怨念。
见卓母游了神,
卓幸也不急,
轻轻敲了敲膝盖,她自己未可知,这个动作像极了某个人。
“母亲不挑一挑,既然卓琦要嫁人了,我这个姐姐旁的帮不了,
送一份厚礼还是可以的。”
旁的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