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亓弋海同深 本章:第60章

    “这三百人的安保中如果有一个人掉转枪口,那我就是死路一条了。”亓弋看向塞耶提,“四年了,你怎么还没有进步?”

    下一刻,塞耶提从西服内口袋中掏枪指向亓弋,与此同时,亓弋一直放在被子里的左手竟直接拿出另一把枪来,他左手持枪抵到了塞耶提的眉心,而右手则握住了塞耶提持枪的手腕。二人安静对峙了大约半分钟,而后相视一笑,同时挪开了枪口。塞耶提撇了下嘴,说:“你还真没退步。”

    “你也是,一点没有进步。”亓弋言辞犀利地回了他一句,靠回到床上,“下次记得,枪不要放到西服口袋里,能看出形状,还不好拿。”

    “这就是你从来不穿这种衣服的原因?那你们那个警服呢?你也不穿?”

    “提。”亓弋沉了脸。

    “Fine,我不说了。不过你床上到底几把枪啊?不怕走火伤着自己吗?”塞耶提站起身,去露台上把刚才被亓弋射死的鸟捡起来,直接扔到了楼下的草坪上,之后走进屋,把门关严。见亓弋没有回答,塞耶提也没在意,转而说道:“之前你手下那些人都被我派出去做别的事情了,毕竟阿温的存在是绝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觉得哪个用着顺手,就直接把他叫回来跟着你就行。”

    “哪个都不用,我习惯了。”

    塞耶提走回到床边站定,看着眼前这个比四年前还瘦削单薄的人,不由得叹了一声:“你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还是需要个跑腿传话的。”

    “那你随便给我找一个吧。”亓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找个会说中文的就行。”

    “行。那我没什么事了。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晚上没事别烦我,我要休息。”

    “随你,反正饿了你自己会找吃的,歇着吧。”塞耶提说完果然不再逗留,径直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到塞耶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亓弋才松了精神,脸上的表情也变回了独处时才有的冷峻。他缩回到被子里,从枕下拽出一个指尖陀螺,放到唇边轻碰了一下,带着无尽的缱绻和珍重。

    在距离别墅不远的一栋地势较高的楼房顶层,一个男人从望远镜前起身,走到屋内拨了一通电话。

    “老板,刚刚接到信号,一声枪响。”男人说道。

    “时间?”

    “16时53分。”男人回答。

    “继续记录。保持网络通畅。”对面简单地下达命令后就挂断了电话。

    云曲省厅,刚刚挂下电话的付熙立刻又拨通了内线:“领导,一声枪响,16时53分。”

    “嗯,继续记录。”兰正茂说了与付熙同样的话。

    “领导,咱们这么传信效率真的很低。”付熙有些无奈。

    兰正茂道:“但是这样安全性最高。你应该不想让四年前的事情重演吧?”

    “您不信我?”

    “我的信任是最没用的,也是最危险的。你也知道你身边不干净,我对你的信任很有可能会被旁人利用。”兰正茂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哪怕一丝一毫的闪失,你要做的就是认真传达每一次信号,这样最起码能保你无功无过。小付,这是命令。”

    “是,领导,我明白了。”付熙回答。

    “保证网络畅通,监控实时同步,如果有任何紧急行动,立刻接通三方通话。”

    “领导放心!”

    兰正茂又道:“你那边的清查暂时放缓一些,留着蛀虫钓大鱼。”

    当晚亓弋没有下楼吃饭,也没有人来打扰他,整栋别墅都随着黑夜的降临陷入了沉寂。夜晚是难熬的,一枚偷偷私藏的指尖陀螺远不能代替一个鲜活温暖的人所带来的慰藉,更何况,身在这样的环境,根本不可能安眠。亓弋睁了眼,也并未做出任何其他动作,只是透过屋内纱帘望着夜空发呆。

    同一时间,海同深也并未入眠,他站在自家卧室的阳台上,拎着半听啤酒,对着隔壁漆黑一片的阳台轻轻抬了下手,低声说:“该睡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对你的心脏也不好。”

    第九十七章

    次日,海同深按照手机上导航的指引,找到了一个地址。他按响了门铃,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白苓穿着一身看上去很柔和的家居服出现在海同深眼前,她笑了笑,说:“进来吧。”

    “打扰了。”海同深跟着白苓走进屋内。

    这是一套两居室,屋内的陈设简单朴素,与海同深想象的样子差不多。

    白苓引着海同深到客厅落座,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坐。你喝咖啡还是喝茶?”

    “白队,别忙了,我喝水就行。”

    “在家里就叫姐吧,那官称给人都叫生疏了。”白苓一边在水吧旁忙碌,一边说道,“还是来杯咖啡吧,估计你今天得在我这儿坐上大半天,光倒水可不是待客之道。”

    “谢谢姐。”海同深改了称呼。

    “最近的事我听说了,你和那孩子,不只是普通同事吧?”

    “嗯。我们是情侣。”

    “挺好的。”白苓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海同深身边,“他看着就是个好孩子,你们挺配的。”

    海同深接了咖啡,等白苓也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才回答:“那天在现场,让姐见笑了。”

    “这有什么的?我都这岁数了,什么没见过?”白苓把桌上的饼干盒推到海同深面前,“这个饼干配咖啡特别好吃,你尝尝。”

    “好。”海同深拿了一块饼干,撕开包装袋,咬了半块。其实他吃过这种焦糖饼干,用焦糖的甜味冲散咖啡留在口中的苦涩,把甜和苦融合得恰到好处,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这是沈婷最喜欢的饼干。”白苓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普通的事情,“亓弋当着你的面用那个案件代码让我改变了主意。按照你这刨根问底的性格,应该已经知道沈婷了吧?”

    “是。”海同深点头,“亓弋跟我说了个大概。”

    “他也就只知道个大概,那时候他也就三四岁,就算后来有心调查过,查到的也无非就是档案里写的那些事。”

    “所以我来找您了。”

    “都给你准备好了。”白苓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档案袋交给海同深,“所有官方文件的复印件都在这里了,包括对那件事情最后的定性结论,还有沈婷的烈士认定。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可以拿走。”

    “谢谢姐。”海同深接过档案放到一边,接着说,“您刚才说的是‘官方文件’,我想知道非官方的事情。”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白苓仍是挂着亲和的微笑,“那就坐好了听我给你讲故事。”

    三十多年前,白苓从武警部队退役,通过定向招录进入云曲省佤源市特警支队,成为排爆大队的一名排爆手。当时在靠近边境的山林中经常能找到一些战后遗留的危险品,有时是驻地部队的排爆连出动,有时则需要排爆大队去解决。白苓和沈婷就是在一次行动中认识的,当时沈婷追着一名毒贩进入山区,没想到毒贩慌不择路,踩中了一枚未被清扫干净的地雷,被当场炸死。沈婷跟在毒贩身后,在紧急避险的时候也不小心踩中了地雷,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让同事联系排爆。驻地部队的排爆连正在另一座山头上拉练,赶来需要时间,所以排爆大队率先抵达现场。一个是踩中地雷的缉毒警,一个是前来排雷的排爆手,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在边境线上,缉毒警和排爆手,说

    不清哪一个职业更加危险,但承担危险工作的,也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相遇之后便是相知相爱,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情谊,注定是要隐藏起来的,好在有女性性别的遮挡,密友与爱人的界限,在外人看来并不那么泾渭分明。在相识两年之后,沈婷接到了卧底任务,按照纪律她并没有告诉白苓,但同样的职业背景以及边境线上越发严峻的毒品泛滥问题让白苓足以猜测到沈婷离开的原因。假扮成被毒品控制的失足女,成功博得了目标人物的关注,这对于化装侦察和卧底探入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方式。在获取到足够的情报之后,收网行动正式展开,而沈婷也功成身退。获得了个人三等功和集体二等功,沈婷原本该有美好的未来,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报复,让她丧了命,也影响了许

    多人的人生。

    后续的调查一直在进行,关于这起爆炸案,官方的解释是漏网的嫌疑人挟私报复,但白苓在上级领导的故意回避和后来自己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被尽量满足的过分优待中嗅到了一丝不合理。伤愈之后白苓申请去公大读书,她当年是高中毕业入伍后又退役,按当时的政策,是没有资格直接攻读硕士学位的,但当时的领导说是上级给她特批,让她直接用了沈婷的名额,这样不挤占别人的机会,对她也是一种照顾。每年因公受伤致残的警员不少,极少有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这是最开始让白苓起疑的原因。从公大毕业之后,白苓申请调入俞江市,在沈婷的家乡工作,这样的要求竟然也被满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白苓才下定决心开始暗中调查当年爆炸案背后的真相。后来她又

    用脱产进修的机会,一边读博,一边开始调查。那时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或升职或调岗,这反而给了白苓机会,让她把当年的事情摸出了个大概。

    “官方说法是她想领养那个福利院里的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把嫌疑人招引过去。”白苓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当口中已有回甘,她才接着说道,“但我了解婷姐,从我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地表示过不喜欢孩子,是走在路上看到小孩子乱跑都会下意识躲开的那种。而且那时候她马上就要去上学,她领养来干什么?扔给我养吗?我连仙人掌都养不活。”白苓似是自嘲般弯了下嘴角,接着说,“在后来公布的档案中可以查到,婷姐所参与的那个案子,同一批申报的嘉奖中,有一个个人一等功,还有一个二级英模,这两人都被追授为烈士,但姓名未公开。缉毒警牺牲后不对外公开姓名的嘉奖和通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还有直系近亲属在世。”海同深说。

    “没错。”白苓点了头,“当时查到这两位烈士之后,所有线索就都断了。于是我又转头将福利院所有的孩子和教职工作为突破口,逐一调查他们的身份背景,果然让我发现了一个疑点。根据后面逐渐公开和下调保密等级的档案可以得知,婷姐的卧底任务开始于4月份,而那两名烈士是在同年1月份牺牲的,所以婷姐实际是在那两名烈士牺牲之后才被派去卧底的,很有可能是那两位前辈的牺牲导致消息情报中断,上级才让婷姐从另一方面突破进去。关键在于,在当年2月,福利院恰好有一名孤儿登记入院。我去找了当年福利院的负责人,她告诉我,那个孩子被送进福利院的时候,襁褓里有一张出生证明,那个时候偏远地区医院的出生证明还是手写的,在母亲那一栏写的

    名字是松枝。”

    “没有姓?”

    “松枝。”白苓又重复了一遍,“警徽上的松枝。”

    海同深怔住了。

    白苓接着讲述:“如果只是松枝,还不至于引起我的怀疑,毕竟云曲那地方是多民族地区,只有名没有姓的情况并不少见。真正让我觉得有问题的是,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婷姐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多次去福利院探望的孩子,也就是正式文件中提到的,婷姐想领养的那个孩子。”

    海同深陷入了沉思,从不同人口中讲述出来的故事,在这一刻有了交会。

    “我一直没有查到那孩子后来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在爆炸案发生之后,那家福利院所有幸存下来的孩子都被分散送走,教职员工全部异地安排工作,而且不是当地政府和民政单位主导的,是更上一级领导亲自负责监督安排的。你也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这种程度的安排善后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白苓放下咖啡杯,说,“那两名烈士的身份到现在都没有公开,不知性别也不知年龄,究竟当年那个孩子是不是这两名烈士的后代也仍是未知数,一切都是我的推断。但无论是不是,当年福利院的爆炸案都绝不单纯是嫌疑人爱而不得报复婷姐造成的。毕竟男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那种见多了女人的男人,谁是逢场作戏,谁是真的爱到深处,不可能看不出来。再加上婷姐的取

    向,她从来就不知道跟男人谈恋爱是个什么状态,没有生活经验,有些东西真的装不出来。”

    海同深自然清楚白苓的意思,就像自己看见女性没有任何欲望一样,沈婷看见男性也不会有任何欲望,而这种由人类本能所带来的反应,即便是再有天赋的演员,也无法演绎得天衣无缝。

    “姐,那两名烈士是哪年牺牲的?”海同深问。

    “三十三年前。”

    “可如果当年的案子真的是因为那个孩子的话,在重新安置落户之后,难道不该改个年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一切只是我脑洞大开,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我推测的那样。”白苓说道,“亓弋现在的失踪,和当年婷姐的不告而别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你又主动联系我说想跟我聊聊,我想还是把当年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比较好。哪怕我的猜测只有1%的可能是对的,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调查方向,如果真的能帮到你,也是件好事。”

    海同深沉默片刻,又道:“您刚才说当年那个孩子的襁褓里有出生证明,那上面应该也有孩子的姓名,对不对?”

    “对,那孩子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叫毕舟来。”

    那一瞬间,海同深犹如被雷劈过一般,四肢百骸都已僵硬得无法动弹。

    “小海?”白苓接连三次轻唤,才把海同深从震惊之中拉回来。海同深端起咖啡杯,用力喝下一口,咖啡顺着食道流入胃部,而苦涩则顺着舌尖直冲头顶,冲破了他脑内的混沌,带来了一丝清明。

    “走神了。”海同深揉了揉眉间,“这几天熬得我脑子都跟不上趟了,姐您见谅。”

    “没事。”白苓当然知道这是托词,但海同深没有直接说出来,她也不会去问。

    海同深静了心神,问道:“姐,您既然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就没查查?”

    “没查到。”白苓说,“以前内部管得还不严的时候,我确实查过这个名字,当时只查到了户籍信息是落在云曲,按照登记年份看是福利院统一给登记的。后来各地信息联网,咱们内部也管得严格了,我无缘无故地查人会被巡查督查组请去问话,所以也就没再查。你也知道,我们这边是挂在特警支队下的,跟你这种一线刑侦的信息权限不一样。”

    这一点白苓倒是没有说谎,海同深也明白,他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您说当年沈警官不告而别,是什么情况?”

    “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下班回家,家里她的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您没找吗?”

    “找了两天,然后我就想明白了。”白苓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已盘出了包浆的珠串,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怀恋,“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我想起来一些异常的细节。相处久了的人是会培养出默契的,一个抬手,一个眼神,不必说话,有些事情就能明白。那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俩人在家里吃年夜饭,她无缘无故地说想有个只有我们俩能看懂的秘密代号,当时我们说了很多种,最后俩人都喝多了,酒醒之后也没人再提这事,但是她离开之后我在家里发现了代号。还有那段时间她开始留长发,拉着我陪她看碟,但却不是她平常喜欢看的动漫,而是美国大片。她还让我教她几句简单的家乡话,发现学不会之后就开始学我家乡人说普通话的腔调,那时候我只当是她在逗着我玩,后

    来才知道,这桩桩件件都是她在为卧底做的准备,也是她留给我的线索。”

    “我明白了。”海同深轻轻点头。智能手表的屏幕亮起,海同深看了一眼,是有人给他打电话。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愣了两秒,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搭在了一起。他看向白苓,问道:“白姐,当年沈警官参与的案子,是独立案件还是作为‘109专案’的延伸或附属?”

    “是109专案的延伸案件,与主案件关联并不大。”白苓回答后望向海同深,“你这个年纪……109专案的时候你刚出生吧?怎么会想到那么远?”

    “从小听我那发小儿念叨109专案,咱们廖厅以前又是兰副部的秘书,总觉得这些事就围绕在我身边,所以才问问您。”

    白苓想了想,了然道:“晏阑是吧?难怪了。那孩子的童年也是挺坎坷的。兰副部作为109专案的重要执行人,回来之后的脱密过程就得用上好几年,我听说父子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晏阑小学都快毕业了。当得了好警察的,很少能同时成为一名好父亲好丈夫,也难怪他跟兰副部这些年都不亲。怎么,这次的事跟109专案也有关系?”

    “应该有关系。不过再细节的我就不能说了。”

    白苓点头:“理解。那我就不追问了。小海,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了,希望能对你有用吧。”

    “非常有用。白姐,真的谢谢您。”海同深站起身,“今天打扰您半天,您早点儿歇着吧,我回去查案了。”

    “好,我也不多留你了,你慢走。”

    待告别白苓走出小区,海同深才拿出手机给晏阑回了电话:“有事想跟你说,我去酒店找你?”

    “去你家吧,正好给你送个东西过去。你多长时间能回家?”

    “半个小时。”海同深回答。

    “好,那一会儿见。”晏阑又补充说,“我多带一个人。”

    “带几个都行。我开车了,一会儿到家说。”海同深挂断了电话。

    第九十八章

    海同深都已经忘记了之前向晏阑要过电子黑板这件事,当晏阑和苏行抬着电子黑板站在电梯口的时候,海同深自然被吓了一跳。

    “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海同深刷了卡,把人带进电梯。

    “都说了早就给你备下了,放心,真是二手的,连包装都没有。”晏阑指着屏幕边缘一块缺角说,“看见没,酒店报损的,新的我可舍不得磕成这样。”

    “知道。你就是再烧包也不会干这种蠢事,而且我也不是掏不起钱,就是想占资本家便宜而已。”海同深说完后又看向苏行,“身体还好吗?”

    “没事了。”苏行回答道,“睡了一整天,歇过来了。”

    “那再正式给你道个歉——”

    “不用,真的不用。我还得谢谢你,给了我个机会让我克服心理障碍。”苏行笑了笑,“有些事情能躲,有些事情躲不了,早晚都要面对的,所以趁着我年轻,在心理抗压能力强的时候早点克服,也是件好事。”

    “三位哥哥,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吗?”说话的是季瞬,也是刚才晏阑说的“再带一个”的人。

    晏阑道:“说点儿你能听懂的就是……这货薅我羊毛,还让你小哥带病给他办案,所以他现在是在讨好我怕我报复他呢。”

    “你大爷的!”海同深笑骂道,“就不能实事求是?”

    季瞬知道他们是在玩笑,便也跟着说道:“那没关系,我给小哥赞助一套新的解剖刀,直接上手。”

    海同深:“真是忘恩负义啊!当年谁三天两头去派出所捞你啊?全忘了?”

    说话间电梯已经把三人送到了22层,季瞬第一个跳出电梯,笑呵呵地说:“现在可不用你去派出所捞我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就把电子黑板装好了,海同深拿了饮料递给他们,之后围坐在一起开始说正事。

    季瞬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连接好,然后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同时说道:“之前晏哥联系我问我经纬集团的事情,正好我已经接手了本地业务,对这个合作有了解,所以我想还是我直接跟你们说比较好。你们也不是经侦的,对这些事情也都是一知半解,有些东西估计也理解不了,我尽量用外行人能听懂的方式说,如果有哪里不清楚的你们随时打断。”

    “季总请。”晏阑抬了下手。

    季瞬转头朝晏阑做了个鬼脸,而后开始说道:“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经纬宝库这个项目,我们跟他们只是最普通的租赁关系,没有别的合作。”

    “但是?”晏阑接话。

    “对。重点是在这个‘但是’。”季瞬介绍说,“我找到了近五年来我们和经纬集团的各种合作项目,目前可以看到是有资源置换的。”

    “不明白。”海同深说,“你们有什么资源可以置换?你们都是搞实业的,又都有地产项目,不是竞争关系吗?”

    季瞬解释说:“竞争的前提是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但有些时候,有些人起点就比我们高。斗地主玩过吧?当你手里的牌不好,抢地主也赢不了的时候,就得跟别人打配合实现共赢。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进行资源置换,最终目的当然还是自己的收益。我再说简单一点,你家这个盘,开发是四季,但物业是开豪的子公司。城东有一块地皮是开豪地产拿的,我们的物业部刚拿下那个盘的项目,这就是最简单的置换。进行这种置换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政策调控导致的,有的是要为拓展新领域铺路,当然也有一种是属于‘给谁都是给,找一个靠得住的给出去踏实’这种心态。同行是要竞争,但也不是无脑内斗,所有行业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家独大,最后就是整个行业没落,

    谁也没饭吃,大家都在维持着这个平衡。”

    “但你们跟经纬集团并不是一个体量的。”晏阑说,“我问了舅舅,他说咱们两家加起来再翻个倍,想要达到经纬集团的三分之一,可能都不到。”

    “对。但是几年前经纬集团出过事。”季瞬调出一份文档说,“这个是公开内容,你们现在也能查到。大约在五年前,经纬集团副总裁康宜轩辞职出走,带走了当时集团中层以上管理岗员工以及新能源项目部骨干共196人,成立了融宜新创。这个融宜新创成立第一年就抢走了经纬集团在新能源领域的超过50%的份额,对比康宜轩出走前后两家公司的年报可以看出,康宜轩直接截和了经纬集团80%的碳积分市场,当年仅售卖碳积分的收益就达到1.2亿。这1.2亿对于经纬集团当年的总收益来说其实不算多,但对于它的战略布局和后续发展有着重要影响。新能源是现在的热门领域,所有人都在往里扎,但真正能做出来的人其实并不多,经纬集团留不住康宜轩这样

    的人才其实是一个信号,对于这种老牌企业在新领域的形象是个负面影响。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就太复杂了,说了你们估计也不太明白,总之就是,经纬集团虽然靠着品牌底蕴仍然在新能源领域有份额,但从这几年的财报来看,一直没有实现扭亏为盈,他们是在用其他收益填补新能源这一部分的亏损。合同上的时间显示,这个经纬宝库的项目是在康宜轩还在经纬集团的时候就签订了,在合同签订的一年之后,康宜轩出走。而根据业内的消息,康宜轩和经纬集团高层的内斗持续了至少三年,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其实是在内斗的时候康宜轩拍板定下的,而他在出走之后选择了放弃——”

    海同深打断道:“呃……你能再说简单一点吗?”

    季瞬想了想,说:“高管离职从来不是递了辞职信到时间就走那么简单的。康宜轩出走之后立刻成立自己的公司并同时带走了那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他真的人格魅力强到能一呼百应,也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完成。按照时间推论,他在代表经纬集团跟我们签订合同的时候,有很大的概率已经在谋划自己的后路了。那么在这个时候他做主导的项目多少会带有利己的目的性,可是这个经纬宝库却还留在经纬集团,而这份合同有效期长达十年。想一想,你都要辞职了,还会为对自己不好的老东家签一个长达十年拥有长期高收益的合作项目吗?康宜轩是个纯粹的商人,我不觉得他有那么好心。”

    晏阑问:“经纬宝库这个项目你们有分成?”

    季瞬回答:“没有。合同细节不能告诉你们,但我可以说的是,租金收益很高。”

    晏阑:“签的时候你们没发现问题?”

    “我爸的原话是,‘那可是经纬集团啊!他们能图咱们什么?人家手里漏点儿肉汤出来就够咱家吃上好几年的了’。”

    海同深眨了眨眼,说:“这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给谁都行,不如找一个靠得住的给出去?对于经纬集团来说,四季地产就是那个算是靠得住的,对吧?”

    “是这么回事,但是……”晏阑抬了手,看向季瞬说,“按照你说的,康宜轩的主战场是新能源,并不在实业上。而且这种级别的宝库,在自家地盘上做是最省钱也是最稳妥的,宝库前期投入大,资金回流周期长,放在自家项目上就不存在合约期满被退租的风险。这种明显不合理的事情,你爸妈真没看出来?”

    季瞬有一种无奈于两人毫无管理常识的感觉,语气中带了些许吐槽的感觉:“大哥!曦曜没职业经理人吗?这份合同说到底也只是个租赁合同,根本不用上董事会的。而且签这份合同的那位经理人也已经跳槽了。”

    海同深:“去哪了?不会跟着康宜轩跑了吧?”

    “没错。”季瞬说,“所以我才被叫回来接手公司事务的。大概两年前,我们这位前任经理人离职之后,我跟经纬集团那边的人碰过几次面,他们遮遮掩掩的,但还是露了一些线索出来。根据后来的调查,我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康宜轩当时手里应该是有一笔不明收入需要洗出来,他借助经纬集团的名头,找到已经在混改进程中的我们,实现了他左手倒右手的套现。”

    晏阑疑惑:“你们混改了?”

    “只有我哥那个公司混改了,四季地产没有,不过那个时候确实是有风声说整个四季地产都要混改。”季瞬得意地笑了一下,说,“是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因为当时集团内部也有些弯弯绕绕的小故事,这就不跟你们说啦。总之就是,这个经纬宝库从立项到完成,我们跟经纬集团都被康宜轩玩进去了。但也并没有产生伤筋动骨的损失,毕竟经纬宝库一落地就立刻招来了不少业务,人家财大气粗,金字招牌往那一摆,自然有客上门。而我们收租子更没有什么损失,所以这个项目就暂时维持现状了,等到了合约期再说。”

    海同深思考了一会儿,提问道:“他怎么用这个项目洗钱套现?”

    “这个可操作的空间就比较大了,我说一种最容易理解的吧。假如我手里有一笔黑钱,现在四季地产有一个项目要招标,我通过代持、入股或者干脆成立个皮包公司的方式弄个白手套,让白手套成为这个项目的乙方。如果这个项目实际花费是1万,乙方给集团报5万,除去花费掉的1万,剩下那4万就是乙方的,也就是戴着白手套的我的了,那1万就是洗钱的成本。而且在现实中,乙方中标报价是包含乙方利润在其中的,所以收益更高,能洗出来的钱更多。”

    海同深:“那就查不出来?经纬集团作为项目甲方难道不会对乙方进行审核?”

    “账面做平了,项目落地了,甲方又不是执法单位,你让他们怎么查?”季瞬分析说,“其实我现在有点儿怀疑,这个宝库项目的落地不只是为了这一笔钱,或者说最终拍板决定这个项目的决策层是知情的。毕竟要做这个项目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而且后面这个项目留在了经纬集团,实际上对他们是有利的,这几年跟本地博物院和几家拍卖行的合作就让经纬宝库赚了不少,可以说是名利双收。而且因为本地有了这样级别的宝库,文物巡展场次和艺术品交易量也有明显的上升趋势,文旅部门借着这个风打造城市文化标签,互相借势促进经济发展,招揽投资,这都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不然凌堇姐姐也不会把艺术画廊放在俞江这边。”

    一直旁听的苏行在这时出了声:“艺术品拍卖可是很好用的洗钱方式。”

    晏阑摇头:“经纬集团不至于干这种事。”

    “那康宜轩呢?”苏行又问。

    “哇……哦……”季瞬夸张地做了个表情,“好大的瓜……这事能让我知道?”

    “别闹了。”海同深抬了手,说,“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这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季瞬笑了笑,“你们一让我查和经纬宝库的合作,我就跟家里说了,这几天各家分公司都忙着自查,目前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当然,如果查出来真的有存疑的,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配合调查。对了,我刚才把手头可以对外公开的文档都留给你们了,这个东西比较专业,你们可以找经侦的同事看看,或者问我也行。我完成任务,先撤啦!”

    “我送你——”海同深立刻起身。

    “不用送,你们聊案子吧,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季瞬拿了包很快跑到门口,“我走啦,三位哥哥拜拜!”

    房门关闭,晏阑轻轻摇了摇头,说:“还跟个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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