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贫,叫他上来,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看。”廖一续道。
五分钟后,苏行进了病房,锁了门。
“月牙湾的事情,你们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就在刚才,月牙湾上又更新了题头。”廖一续说着把平板翻转过来展示给四个人看。
“向西沙同志问好。”海同深念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晏阑骂了句脏话。
苏行同样疑惑地看向晏阑,晏阑闭了眼,深呼吸一下,才说了两个字:“我爸。”
第六十九章
海同深猛地转头看向亓弋:“你之前说过DK跟随的上一代毒枭被咱们的卧底歼灭,是……兰副部?”
亓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廖一续。在遇到涉密问题时先询问能否告知,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廖一续接收到了亓弋的眼神,回答道:“没错。当年兰副部到缅北卧底,成功歼灭了当时对我国危害最大的毒枭怡莱,那一次抓获了主犯六人,从犯四十人,其他协同犯罪人员一共三百七十余人。有两名从犯侥幸逃脱,DK就是其中之一。之前我说过的五百万的悬赏,对象就是‘西沙’,也就是兰副部。随着上一代毒枭和他手下的覆灭,‘西沙’这个代号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现在有人明确用题头的方式在向‘西沙’问好,这很大概率就是当年的人。再加上之前吴云洁那具尸体非常明显地与《梦》有联系,以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
亓弋接过话:“DK确实已经醒了。”
“那兰副部知道了吗?”海同深问。
“知道,刚才我已经跟兰副部汇报了这件事。”廖一续说,“兰副部的安全你们放心,他不会有危险。我们分析,DK用这个称呼来打招呼,目的只是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已经醒了。”
“就这么肆无忌惮是吗?”海同深叹了一声。
亓弋轻轻拍了拍海同深的后背,稍做安慰,而后说道:“反正我们早知道他醒了不是吗?他这个更像是告诉兰副部,故人要来叙旧了。”
“叙个鬼的旧!谁跟他是故人!我爸恨死他了。”晏阑翻了个白眼,看向廖一续问道,“我爸那边现在什么打算?”
“保持原样,就当没看见。你们该怎么查怎么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廖一续回答。
跟廖一续仔细沟通之后,时间也快到中午了,苏行和晏阑先行离开,海同深送廖一续下楼,亓弋则一个人在病房里休息。
“嘟嘟嘟——”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是亓弋自己用的苹果手机,他的工作手机已经在河里寿终正寝了,他就先拿了自己的私人手机来用。只要不登录工作账号,就不会有泄密风险,他现在跟海同深一直在一起,所以也就没着急去买新手机。
这个铃声有些陌生,亓弋滑开手机,发现是有人给他隔空投送了一张照片,他立刻点了接收。那是一张屏幕截图,是苹果手机自带的备忘录界面,上面有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隔空投送的覆盖范围不大,所以在他附近一定是有人在盯着的。亓弋几乎是从病床上弹了起来,直接就向门口的方向奔去。一个身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消失,亓弋根本没有多想,追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亓弋所在的病房在住院部的12层,如果这个发消息的人不是亡命徒,那么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消防通道和电梯这两个。在被人追逐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会选择更受自己控制的楼梯,然而就在亓弋奔到楼道尽头的电梯间,推开通往楼梯的防火门的一瞬间,一个念头冲入了脑海:如果这个人是DK派来的,他还会选楼梯吗?
这一瞬的思考让亓弋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电梯数字变成了11,于是冲进楼梯间向下跑去——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借着巨大的惯性“飞”下了楼梯。他用右手抓住栏杆,借着下冲的动势起跳,直接就跳到了半层楼梯之下。亓弋对于自己的速度非常了解,在飞下两层之后,他撞进了10层的电梯间,此时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还是11,他快速按下了向下的按钮,之后继续飞身下去。只要抢出了一层,后面就能有更多的时间。从10层开始,亓弋把每一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当他到达1层的时候,电梯还停留在6层。靠在电梯间外的墙壁上,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接着耳边就是一句怒吼:“不要命了?!”
“有人给我隔空投送了照片!肯定就在附近!黑色衣服黑色紧身裤黑白条纹运动鞋,黑色鸭舌帽短发女性,身高一米六左右体形偏瘦!调监控!楼道和电梯间都有监控!一定能找到人!”亓弋抬头看向海同深,“快去,不能让人跑了!”
海同深转头看向前来探病的郑畅:“记住了吗?”
“放心!我这就去!”
看着郑畅一边跑走一边打电话的背影,亓弋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亓弋!听得见我说话吗?”海同深托住渐渐往下坠的亓弋。
“听得见……”亓弋摇了摇头,原本是想勉力保持清醒,结果直接把自己摇晕了。
海同深抱起亓弋,直接奔向急诊。他不过是送廖一续下楼,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郑畅,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刚才还能说能笑的人现在就晕在了自己怀里。海同深现在是一脑门子官司,又生气亓弋的不听话,又后怕刚才如果是有人要去害亓弋该怎么办,接着又担心亓弋现在昏过去会不会是刚才又受了伤……一直到把亓弋放到平车上,海同深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最后是在听到医生说只是伤口撕裂,没有别的新伤之后,海同深才觉得自己的心落了地。
睁眼,眼前是纯白的屋顶,亓弋想要抬手,却觉得如有千斤之重,根本用不上力气。他喘了两口气,顺着身边发出声响的方向偏了头。海同深感觉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正好与亓弋对视。
“醒了?”海同深坐到床边,食指和中指相叠,放到亓弋的额头前,轻轻弹了他一下,“真欠打,24小时之内在我身边晕了两次,再这么吓我我可真的生气了。”
亓弋缓缓眨了眼,想要说话,却仍是无力。
“别说了,你现在也说不出来,给你上了镇静,怕你再一激动冲出去。伤口撕裂,刚才又缝了一次针,止疼泵的开关在你左手边,要是疼得厉害就按一下。”海同深给亓弋掖了被子,“别急,没睡多久,就两个小时,监控视频在筛查了。正好你醒了,我现在用你的指纹解锁一下手机,把那张照片调出来查看行吗?”
亓弋轻轻点了头。海同深这才拿过手机,用亓弋的指纹解了锁,当着他的面点进相册,找到照片后传到自己手机上,之后就锁了屏,全程没再碰过其他软件。亓弋轻轻勾了下嘴角,而后把头往海同深的方向挪了挪,没有说话,海同深却已经明白了。
“不用道歉,你好好的,别再折腾了就行。”海同深揉了揉亓弋的头发,低声说,“他们都去追查了,我跟他们说了没事别过来,影响你休息,苏行和晏阑已经用他们的方法去拿DNA了,等他们拿到了之后我再跟他们说刚才的事。廖厅刚才赶回去是因为有个视频会,等开完会我会告诉他,你就踏踏实实的,什么都别想了,好吗?”
亓弋点了头。
“好。快歇着吧,我不走。”海同深把手伸到被子里,跟亓弋十指相扣。亓弋闭了眼,很快又再次睡了过去。
海同深一只手握着亓弋,另一只手也并未闲着,而是将那张照片反复看过。
27°30′0″N,97°49′12″E
海同深将这一串字符输入搜索引擎,出来的结果显示是缅甸的一个地方。虽然是有心理准备,但猜想得到了证实,还是让海同深心里紧了一下。他不由得侧头看向在沉睡中的亓弋,在心中无声叹息起来,对方都已经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了,如果不是用了药,亓弋现在肯定也是煎熬的。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仔细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经纬度对应的地方。
郑畅悄声进了门,见亓弋睡着,便又放轻了声音,走到海同深身边,近乎无声地问道:“亓支还没醒吗?”
“刚醒了一会儿,又睡了。”海同深将手从亓弋的手中撤出,示意郑畅到门外说话。
待走出病房,海同深才看到,专案组的人都已经来了。郑畅先进屋,大概是怕两人在屋里做什么不太能被看到的事情。海同深看了一眼郑畅,顺势将刚才的照片传给了大家,说:“亓支刚睡了没多久,你们别打扰他了。我刚发给你们的是他手机接收到的那张照片。一个用备忘录敲出来的经纬度,我刚才查了一下,是缅北克钦邦的一个镇区,可以算是缅甸最北部的地方之一,行政规划属于一个叫葡萄县的地方,咱们跟缅北的行政规划不太一样,我还没来得及查,宋哥,这个麻烦你找人询问一下。”
“好。”宋宇涛点头。
“监控那边有什么发现?”海同深问。
郑畅将平板交给海同深,道:“我把你们离开病房一直到我们在一层发现亓支这段时间里楼道、电梯间、电梯内部的监控视频全都拷贝了一份,这个人是站在病房外操作的手机,苹果手机的隔空投送功能是可以看到传送进度的,根据亓支追出来的时间来推断,这人是在确认传送完成之后才撒腿跑开的。她跑到了楼梯间之后电梯刚好停在12层,于是她直接进了电梯,但是当电梯在8层停下之后,这个人就下了电梯,转身进了旁边的楼梯间,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了?”海同深质疑道。
郑畅:“她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黑色外套把监控给盖住了,我又调了8楼同一时段的所有监控,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海同深想了想,追问:“楼外的监控呢?”
郑畅:“楼、楼外?”
“8层不算高,你们亓支还能徒手蹿上6层呢。要真是个受过训练的,翻出窗户顺着外墙随便找个支撑点或者是爬进别的房间都是绝对有可能的。这家医院不是所有房间都封了窗,去查查看。”
“我这就去查。”宗彬斌最先反应了过来,转身跑走。
“还有,”海同深又补充道,“医院的生活垃圾和医疗垃圾也要盯,嫌疑人很有可能把手机就近处理掉。刚才说嫌疑人是用衣服盖住了摄像头?衣服带回去取样备用。郑畅,你能看出嫌疑人的特征吗?”
郑畅拿出平板,把监控视频的截图调出来,递给海同深,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况沐。而且我在发现疑似况沐之后立刻打了电话到拉面店说要点外卖,不是况沐接的电话。这里离市局车程超过半个小时,当时虽然是中午,车流量比较小,但也绝不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到。我赶到监控室的时候是中午11点10分,调出监控发现是况沐时是11点29分,通过监控看,况沐最后出现在8层的监控里时是11点06分19秒,就算是从这个时候算起,她也不可能赶回拉面店。哦对,我打电话只说是订餐,当时正好是中午,后来我让小虞儿去拉面店拿了订的几份面,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要是对方心里有鬼,你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有意图的,所以没关系。不过能想到这一点也是有进步,表扬你一下。”
郑畅抓了下头发,说:“别,我会飘的。”
“那让你落个地。”海同深笑了一下,“把照片交给技侦,分析数据,这个你去盯着。还有,昨天上午废旧工业区那个女杀手,你看着眼熟吗?”
“有可能是况萍。如果能有当时的视频,可以通过她跑步的姿态与之前我们已经拿到的况萍的视频进行比对。”
“况萍是那个拿枪的杀手……况沐又出现在了医院……”海同深靠在墙上,手中的指尖陀螺转得飞快,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或许是好事。”
“为什么?”郑畅问。
“证明他们手上没人了。况沐和况萍如果真的是本地的执行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亲自动手的。”宋宇涛说。
海同深轻轻点了头:“宋哥说的没错。总之,能让这两个人亲自出动,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完成任务,这说明他们手里没有能够扔出来送给我们的炮灰了。那个食物链快走到头了。”
谢潇苒想了想,说:“可如果这样,我师兄去拿DNA会不会有危险?到这种程度,况家那姐妹俩应该会非常谨慎吧?”
“给你师兄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别动了。”海同深道。
谢潇苒立刻拿出了手机,刚要拨出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立刻按下接听键,就听晏阑说道:“况萍的DNA拿到了,你在市局吗?”
谢潇苒抬头看向海同深,以眼神询问。海同深攥停了手中的指尖陀螺,对着谢潇苒的手机说道:“晏阑,我是大海。潇潇现在跟我在一起,你先把苏行送回市局,潇潇也赶回去,之后你过来医院一趟,有事跟你说。”
“好。我们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市局。”晏阑回答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海同深看向宋宇涛,说:“辛苦宋哥带潇潇回去,咱们专案组还是得留人在家,不能都跑出来,宗哥查完监控我也让他先回去,这边儿我守着就行,郑畅年轻,让他跑腿。”
郑畅也连连点头。
宋宇涛看了看眼前几人,也没再强求,只是把手中拎着的果篮交给海同深:“这个给亓支的,一点心意,这可不能再拒绝了。”
“行,我替他收了。”海同深接过果篮,“快去忙吧。潇潇加油,等你传来好消息。”
“海支放心!”
第七十章
晏阑赶到医院,看了监控视频之后不由得压了压额头,道:“真够虎的。那他这伤怎么样了?”
“还好,不严重,就重新缝了两针。给他上了镇定是怕他再来这么一下。”
海同深话音刚落,亓弋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睁了眼。晏阑盯着亓弋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在亓弋坐起身之前就先收回了目光。“感觉怎么样?”他问。
亓弋的声音虚弱沙哑:“晏哥?你不是走了吗?”
“去而复返。”晏阑笑了一下,说,“问你呢,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叫医生来?”
亓弋摇头,清了清喉咙,尽量控制住声音,才回答说:“不用了。我没事。”
“那就听你的。正好你醒了,我就跟你商量一下,你是打算在这儿继续住,还是换个更安全的地方?”
亓弋想了想,回答道:“就先在医院住几天,等能出院的时候回家就行了。你们过来帮忙已经很麻烦了,我就别再去酒店打扰你们了。”
晏阑也没再坚持,只说:“可以,在医院这两天我留两人跟着保护。”
“你又以权谋私?”海同深看向晏阑。
晏阑无奈说道:“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以权谋私过?本来我爸就是要找人过来的,先把这边的人挪给他用,这叫事急从权!”
“说不过你。”海同深抬了下手,“他身边一直都有保护的人,用不着你的。”
“你问问他有吗?”晏阑用手指隔空指了一下亓弋。
亓弋露出了被戳破的尴尬,他摸了摸鼻尖,避开海同深的目光,没有回答。沉默就是答案,海同深用深呼吸压住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道:“很好,你在我这里没信誉了。”
接着,他又转向晏阑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海同学,我在一分钟之前刚刚说过,我爸要派人过来,你是聋了还是脑子退化了?”晏阑内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海同深觉得自己此时不适合跟晏阑绕逻辑,于是转了话题问道,“你们怎么拿到况萍的DNA的?”
“我们去了趟她单位附近的小饭店。”晏阑说道,“哮喘急性发作的时候,打翻了玻璃杯不小心划伤旁边人,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我靠……你真是个阎王!你让小苏假装发病?你就不怕他真的发作了?到时候难受的不还是你?!”
“他有分寸。而且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他自己愿意,我还能拦着不成?”晏阑终于还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反正现在是拿到了,我刚才到市局也跟宋宇涛说了,让他找人暗中盯紧拉面店和那俩姐妹,一旦发现她们有要逃跑的迹象,就立刻按住,先不管证据够不够。抓错了总比放跑了好。”
“行吧。”
晏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找郑畅和宗彬斌,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了啊!”
“肉麻。”晏阑笑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深哥,我想去厕所。”亓弋低声说。
海同深从床底下拿出男士便壶递给他:“用这个。”
亓弋:“……”
海同深道:“怕我看?我扶你去厕所不还是要看?你这样还能用被子挡一下。你自己选。”
亓弋:“……”
海同深叹了一口气,把便壶又放回了床下,之后掀开被子,一手伸到亓弋肩膀后面,搂住他的手臂,一手伸到亓弋膝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乱动摔着你。搂紧了。”海同深说着把亓弋抱进了卫生间,将人放在了马桶上。
“别告诉我你不会坐着上。”海同深利落地把亓弋的病号服裤子脱掉,然后转身出了卫生间。
听到水声响起,海同深才又重新走进卫生间,帮着亓弋洗完手之后,又把他抱回了床上。
“我能走。”亓弋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能走,但我不想让你走。”不知道是不是海同深这话原本就有多重意思,落在亓弋耳朵里,让他莫名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海同深坐到床边,将亓弋捞进自己怀里,轻轻抱住了他:“我刚才话说重了,别生气。”
“没……”亓弋伏在海同深肩膀上,“是我该道歉,我不应该骗你的。”
“让我充会儿电。”海同深没有松手,摩挲着亓弋的后背,说道,“今天你这充电宝电量也不太足,抱着都觉得不对劲。”
“那能反向充电吗?”亓弋问。
海同深笑了起来,他拍了拍亓弋,说:“这个技能比较新,我得试试。”说着,手中又稍用力,将亓弋搂得更紧了些。
安静的拥抱之中,亓弋紧绷的后背逐渐松弛了下来,他靠在海同深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一下午亓弋都处于时睡时醒的状态之中,海同深一直陪在旁边,到了晚上,亓弋才算是彻底清醒,与此同时,消息也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医院外面的垃圾桶内发现了被扔掉的手机和衣服,手机上没有留下指纹痕迹,衣物上也没有提取到有效的生物信息。而住院楼外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有效画面,嫌疑人很机警地选择了监控盲区,再一次从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听到这个消息后,亓弋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他和海同深对视一眼,二人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思。最终还是海同深先开了口:“换个地方吧。”
亓弋点头表示同意。
到酒店安顿好时已经接近零点了,亓弋毕竟是受了伤,这么一折腾,好不容易攒下的精气神又散了不少,他躺到床上,神色恹恹。海同深看在眼里,更是心疼,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多想事情,哄着他睡了。
待确认亓弋睡熟,海同深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晏阑和苏行还在客厅里坐着,海同深走到他们身边,放低了声音问:“有什么新发现?”
晏阑看了一眼苏行,以眼神确认后才又转回面对海同深,说:“我多句嘴,亓弋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是指什么?”
“他噩梦惊醒的那个样子,不太对劲,不像是受伤导致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委婉了?”海同深坐到沙发上,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我能感觉不到吗?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那就行。我是怕你被冲昏头了。”晏阑松了口气,“还有理智就行。”
“别废话,我一直都很理智。”海同深用玩笑缓和着气氛,之后还是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说说你们的想法吧,我需要旁观者角度。”
“环环相扣的设计,即便是真的黔驴技穷,也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苏行把废旧工厂的地形图照片拿出来放到海同深面前,“我又复盘了一遍当时咱们俩追着越野车的路线,我发现这辆车并不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时慌不择路,而是有意识地在往水里开。简单说,司机是想办法把车开到了水边,促使咱们俩前后围堵让车翻进河里。”
“我也有同感。”海同深点头,“我追着司机跳下水,当时水流速度很快,如果司机没有提前准备好,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车辆。痕检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越野车应该是在入水之前就开了车门,否则按照当时水流速度带来的压力,一旦车入水,车门就很难再打开。人在突然遭遇车祸和车辆翻转的时候,几乎很难摒弃自保的姿势,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切换手动模式并打开车门这套动作的。而且从车入水到我跳进水里游到车边,最多不超过两分钟,两分钟的时间,人就已经消失了,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晏阑接话:“水里有接应,或者有能帮助司机暂避的东西。毕竟后来我们在水边上又坐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期间那个司机一直没有露头。我其实怀疑废弃工厂这场事故,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事发突然,当时亓弋受伤后我们肯定会选择最近的医院,工业区附近最近的三甲医院就只有那一家。如果今天下午在医院里给亓弋发送照片的嫌疑人不是那么‘恰好’地躲开了摄像头的话,这件事或许还能解释为巧合。但现在,我很怀疑亓弋的受伤不是意外。”
海同深:“我也有这种怀疑,但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如果真的是设计,那得精准到什么程度?他们对咱们又了解到什么程度?”
苏行低头看了眼手机,而后站起身说:“你们聊,我去回个消息。”
晏阑看了眼他,没多话,直到苏行关上房门才把目光收回。
海同深不由得“啧”了一声,打趣道:“就这么离不开?”
“他不舒服了。”
“啊?那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过去看看?”
“不舒服是真,有事要处理也是真。没关系,他如果实在扛不住会叫我的。”晏阑抬了下手腕,指着手表说,“他按下手机我就能收到消息。感谢科技吧,不然我真的就跟进去了。”
“算了,放过你了。”海同深叹了一声,“亓弋现在正难受着,我也确实没心情,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清楚想明白的,不在这一宿了,明天再说吧。”
“行吧。”晏阑站起身,拍了拍海同深的肩膀,“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情也明天再说吧。”
晏阑回到卧室时,苏行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手里还攥着药。晏阑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把苏行挪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胸口。苏行在晏阑怀里蹭了一下,哑着嗓子说:“明天我得回去一趟,有个模拟实验要我去盯。弋哥这伤怎么也得一周才能恢复工作,你留下给海哥帮忙吧。”
晏阑轻声说道:“别开车了,明天坐高铁回去,让人接你回局里。”
“嗯,订了票。”苏行安抚地捏了捏晏阑的手,“你躺下睡吧,我再靠一会儿。”
“没事,陪你。”晏阑把床头灯调暗,给苏行当了人形枕头。
另一边,海同深也把亓弋抱进了怀里。失血让亓弋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上的温度也不如以前那般让人安心。亓弋被响动惊醒,睁了眼,见是海同深,便放松了警惕,继续沉入睡眠之中。
这一夜,海同深反而没怎么睡好,早上也是亓弋先醒了过来。等海同深发现身边没了温度,连忙起身时,亓弋已经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回到了卧室。
“怎么没叫我?”海同深问。
“知道你没睡好。”亓弋的动作还有些凝滞,他捂着伤口坐回到床上,“苏行一早要回平潞,晏哥去送他,他们走的时候我就醒了。太早了,就没打扰你。”
“他们几点走的?”
“不到五点。”
海同深想了想,自己最后一次看表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他们走的时候大概自己正在深度睡眠中,这房间隔音好,也难怪没听到。
“时间还早。”亓弋说,“刚六点,你要不再睡会儿吧?”
“没事,不睡了。”海同深搓了搓脸,从床上下来,很快就收拾利落,帮着亓弋换了药。
亓弋示意海同深坐到自己身边:“深哥,这样不是办法,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我大概躲不掉了。”
“没想着把你藏起来。”海同深轻拍两下亓弋的手以示安抚,“我是想保护你,但前提是你需要并且能接受这种保护。现在的情况是,你需要保护,但你肯定不能接受这种方式,所以我会尊重你的意愿。放心,挪到这里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没有按照对方预设的方式来进行选择,这样才是打破对方行动的关键。”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