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心中冷笑,她和沈济北当然是两个性子,她可不像沈济北,又当又立。
两人都有意卖好,吃的相当愉悦。
下午梁清是请了假的,吃完饭,她就打算去火车站了。
沈济北是下午两点多的火车到,这会儿过去刚刚好能接到人。
梁清喊沈绮跟她一块去,沈绮婉拒了。
开玩笑,你们两个不要商量怎么拿着肚子逼宫吗?她去干嘛?做电灯泡?
那她还不如回店里干活,争取早点把装修搞完。
因为知道今天家里有大戏,沈绮不到五点就撤了。
反正她给牛大郎留了钥匙,又信任他的人品,不怕他偷东西跑路或者不关门。
倒是家里的热闹,不看可就白瞎了。
第107章
老家来人
沈绮紧赶慢赶,还买了一兜炒花生,预备等会看戏的时候吃。
刚一进屋,就被满屋子的烟味给熏到了。
家里就沈从军抽烟,可这个点,沈从军还没下班啊?
难道是沈济南偷偷抽?
“从军是真出息了,现在你们都住上这么大的屋子了,搁俺们那儿,以前的大地主都住不上这么好的屋子哩!”
一听到这个声音,沈绮死去的记忆复苏了。
她说怎么总记得今年还有什么事发生,原来是把爷奶一家来大院的事忘了!
她爸十几岁就参军了,主要是冲着有饭吃去的。
也不是家里一点饭不给,给的太少,他吃不饱。
后娘侯翠花又太会做面子,沈爷爷不知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看着亲儿子饿肚子无动于衷。
不过那年月,本来就缺衣少食的,对此沈从军有埋怨,但不多,不然后来也不会每年汇钱了。
沈绮走进客厅,沙发上满满当当坐着七八个人,几个男人不是抽烟,就是抽烟袋,吧嗒吧嗒的,吐了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侯翠花盘腿坐在沙发上,指指点点的,“这花生没了,老大媳妇,你有点眼力劲,赶紧补上。”
许爱莲嘴角抽了抽,一副想发作,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
最终还是打开电视机柜,拿了装花生的袋子出来。
还没往盘子倒,一个黑爪子把电视机柜放糖的袋子提溜了出来。
“太奶奶,这里还有糖哩!”沈明扯开袋子,剥了糖纸就往嘴里塞。
一颗不够,塞了四五颗,嘴巴涨的跟仓鼠一样才停手。
许爱莲好一阵头晕目眩,这是她置办的年货,是为了过年期间招待客人的,这死小子是怎么看到的?!
“老大媳妇,这就是你不对了。”侯翠花摆起婆婆派头,“有这好东西不拿出来招待俺们,一点规矩没有,听老大说,你是做老师的,有文化,咋还没老二媳妇懂事哩?”
被点到的老二媳妇于晓兰立马挺起胸膛,“妈,快别这么说,大嫂肯定是忘了,她这么有知识,有文化,不会不懂的怎么招待亲戚。”
看似是给许爱莲解围,实则给戴了高帽子。
“妈,家里来客人了?”沈绮忽然出声。
她开门的动作轻,侯翠花嗓门大,屋里的人还真没发现进来了一个人。
这会儿她一问,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从英说:“这是宝珠吧?我是你二叔,这是爷奶,你二婶。”
“这是你小姑,你大堂哥,二堂哥,二堂嫂,还有你小侄子。”
沈从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人介绍了一遍。
“早听说大哥有个女儿,长得可水灵,这一看,跟我们村里姑娘的确不一样。”
沈绮笑了笑,“二叔,我不是沈宝珠。”
“啊?”
“妈,你没和爷奶二叔他们说吗?”
“你闭嘴!”许爱莲不好对公公婆婆他们发火,只能冲沈绮翻白眼,“去厨房做饭去!”
“在家吃?妈,这我得说你两句了,爷奶他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带他们去外面尝尝咱们京市特有的锅子吗?爸要是知道你这么糊弄爷奶,指定生气。”
大堂哥沈解放两眼放光:“啥特有的锅子?有肉吃吗?”
沈绮点头:“那必须的,铜锅涮肉,那肉切薄薄的,在汤里一涮就熟,蘸上芝麻酱,能把人香个跟头!”
沈绮描述能力一般,但架不住侯翠花等人吃肉吃的少。
沈从军每年的汇款也就是意思意思,并不会充面子,汇一大笔。
而是根据村里的平均水平汇个差不多的数字。
毕竟,也就沈爷爷和他有血缘关系,侯翠花以及她带来儿子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对沈爷爷一个人尽孝即可。
所以沈家的条件在村里也就普普通通,和其他人一样,除了农忙和过年,一个月顶多吃两三次肉。
这会儿听见沈绮说铜锅涮肉,一个个馋的口水疯狂分泌。
侯翠花一锤定音:“那咱们就去吃这个锅子,老大媳妇,你打电话催催老大,喊他早点回来,俺们中午吃的饼,早饿了。”
许爱莲吸了口气,压住脾气。
她的确要打个电话给沈从军,是侯翠花一行人来的太突然,把她指使的团团转,害她忘了这一茬。
书房里有分机,许爱莲进书房,关了门反锁上,才给沈从军打电话。
“喂?我是沈从军。”
“从军,是我。”
“我马上回来了,你打电话做什么?”沈从军有点不高兴。
回去顶多十几分钟的事,许爱莲打什么电话?
“从军,你爸妈带着你弟弟一家子来了。”
“……”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沈从军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们怎么会找过来的?”
如果说,为了一口饱饭才进部队的少年沈从军并不太懂的人情世故,那现在被人喊首长的沈从军已经是个中老手了。
因为深刻明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一直都注意隐藏自己真实情况。
对沈爷爷说自己只是排长,最基层的军官,一个月就七八十块钱。
总之,除了给点养老钱,他没有能力帮家里做任何事。
这么多年,老家那边没起过疑心。
沈从军怎么也没料到,老父亲一家竟然不和他商量,直接杀到了京市,甚至找到大院去了!
那他们应该也看到他现在住的小洋楼,那自己辛辛苦苦隐瞒的事,岂不是全暴露了?
“我不知道。”许爱莲有些埋怨,“不会是上次你老乡来京市看病,我们给花钱了,他回去跟你爸妈说了?”
沈从军一阵懊恼。
十月份的时候,有个老乡来京市看病,挺严重的,说是脑子里有肿瘤,所幸是良性的,切了没啥大事。
沈从军小时候经常受这个老乡接济,给个窝窝头,给个饼子什么的。
现在老乡有难,他不表示表示心里过意不去。
许爱莲劝过,让他别给那么多,但沈从军一意孤行,给老乡封了1000的红包,把老乡感动的泪眼汪汪。
沈从军闭了闭眼,不该大意的。
这下好了,把侯翠花一群恶狗引来了。
第108章
铜锅涮肉
“等我回去再说。”沈从军语气微冷。
“你快点回来吧,沈绮非要提起什么铜锅涮肉,你妈让我打电话给你,喊你赶紧回来去下馆子。”
许爱莲有点幸灾乐祸。
你看,这就是你偏袒的好女儿,不为你着想,还使劲给你漏风呢。
挂了电话,许爱莲在书房里待了会儿,估摸沈从军差不多到了,才开门出去。
客厅里,在沈绮热情招待下,许爱莲置办的年货已经全摊在桌上了。
“小明,吃这个,这个叫花生酥糖,酥酥脆脆香香甜甜,可好吃了!”
“爷爷、奶奶、二婶,尝尝这个,这个叫菠萝,南方来的水果,老贵了!一个都要好几块钱呢!”
“二叔,解放哥,跃进哥,这个是红塔山,最好最贵的烟,你们拿去抽!”
“小姑,你穿这个衣服真好看,嫂子呢?她还没挑好喜欢的衣服吗?要不要我去帮忙看看?”
许爱莲扶着门框,晃了晃脑袋,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沈绮一扭头,瞧见了她,“妈,我记得你有一件砖红色的羊绒大衣,拿出来给奶奶试试呗,大过年的,你看我奶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多磕碜啊。”
什么?砖红色的羊绒大衣?
那得多好看!
侯翠花眼睛亮的跟电灯泡一样,从沙发站起来,“老大媳妇,你那衣服在哪儿,给俺瞧瞧。”
许爱莲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正好听见外面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她忙打开了大门。
果然是沈从军,许爱莲眼眶泛红,“从军,你可算回来了。”
沈从军神色阴阴的,进了屋。
最先打招呼的是沈从英,“哥,你回了。”
他表情有些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媳妇于晓兰同出一辙的局促,跟着喊了声大哥。
沈从英是侯翠花带过来的孩子,沈从军和他关系一般,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所以他只是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大哥。”沈梅花喊的别别扭扭,似乎是有点怕沈从军躲到侯翠花身后去了。
她是沈爷爷和侯翠花结婚后再生的孩子,沈从军离家时,沈梅花还是个小萝卜头,同样的,他对这个妹妹,也没有什么感情。
至于沈从英的两个儿子,沈解放和沈跃进,沈从军一个都没见过,就连沈跃进结婚,他也只是在年末汇款的时候,多汇了10块钱。
如今这一大家子人,出现在他的家里,沈从军没有半分高兴,对于晚辈们的问候,更是敷衍了事。
“爸,你咋来了?”沈从军直接问沈爷爷。
沈爷爷抽了两口烟袋,布满沟壑的黝黑脸庞看上去特别严肃凄苦。
“我不能来?你不是我儿子?”
“你该先和我通气,突然过来,我们也没个准备。”
“准备啥?”
沈爷爷敲了敲烟锅,把灰全敲在了茶几上,“我们又不是什么讲究人,在家挤挤就能睡。我都这把年纪了,想过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哪怕明年死了,我也能闭上眼!”
这话说的怨气十足,充满了对沈从军的不满。
沈从军默了默,挤出一抹笑,“爸,你身子硬朗,还有大把活头。”
“太爷爷,我饿了。”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机锋,他想着沈绮说的铜锅涮肉,吃了好几块糖的肚子似乎饿了。
沈爷爷一秒变脸,“小明饿了?老大,刚刚你那个女儿说的锅子,你带我们去吃,别把小明饿坏了。”
沈从军能怎么办,他只能领着这一大家子人出门。
他的警卫员向来是把人放家门口就开车回部队了,今天也不例外,所以沈从军只能走出去。
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不少人瞧见了,纷纷询问是沈从军什么人。
沈爷爷背着手,昂着下巴,神气的很,听到别人问话,他不开口,给老二使眼色。
沈从英可太懂后爸的小心思了,立马介绍:“沈首长是我大哥,这是爸,这是妈,这是……”
沈从军轻咳一声:“好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吃饭不赶趟了。”
他一点也不想大院的人晓得他家里到底是啥样的。
从他打算对家里人隐瞒,就是想和他们划清界限,最好这辈子都互不打扰。
沈从英连连点头:“哎,好,听大哥的。”
沈绮跟在最后面,看着沈从军稍显狼狈的背影,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觉得丢脸,觉得心烦?
这还只是刚开始呢。
大人小孩加起来十几口在东来顺坐了一张大桌子。
因为人多点了两个锅,点菜时候许爱莲把菜牌给了沈爷爷和侯翠花。
“我不识字,梅花,解放、跃进,你们点。”
沈爷爷随手就把菜牌交给了小女儿。
沈梅花和两个侄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点菜,是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点,毕竟村里,不,镇上甚至县城里都没吃过这玩意。
沈解放咂舌:“一盘肉要三块钱,这肉未必是镶金的?”
沈跃进比较保守:“多点点素菜吧,那个便宜,也能填饱肚子。”
沈爷爷听见了,很是不悦:“你大伯不缺这几个子,放开了点!”
沈从军暗暗咬牙,面上半点不显,“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你们难得来一趟。”
不管如何,先把面子功夫做一做。
况且,一顿铜锅涮肉,他又不是请不起。
一声令下,沈解放直接让服务员照着菜牌全部上三份。
许爱莲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照着菜牌,每个菜上三份?
那得多少钱?
她一个月工资全搭进去都不够!
许爱莲的心在滴血,却又无可奈何。
沈从军都放话了,她不可能去下丈夫的脸面。
一顿铜锅涮肉,吃的老沈家众人是满面通红,满嘴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