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犹豫了一瞬,只好应下。
我心头咯噔,表面乖顺垂着头,暗自不免有些埋怨小六。
捣什么乱!
太后在一旁又夸了我许多话,说她没有女儿,与我有眼缘,成婚前希望我能多陪陪她。
萧?景渊??一直没有出声,闻言轻笑,音色被酒熏,慵懒低沉,「有这么好?母后喜欢成这样。」
珠帘晃动,戴着玉扳指的食指轻慢拨开。
「过来,朕也瞧瞧。」
王命不可不遵。
萧寒?在下面紧张望着我。
出奇的,我忽然不怎么忐忑了,只觉陌生。
走向萧?景渊??的路很多回。江南到陇西,花轿到洞房。
离开他的路也有不少。陇西到京城,马车入宫墙。
但没有哪一回像今日,几步白玉阶,两个未识人。隔着生死,恰如参商。
因是家宴,他没有戴天子的冕冠,龙绣玄服,气势沉敛。
我垂手掩眸,任他打量。
他也只是随意扫了我一眼,像看什么猫儿狗儿,褪下腕间的玛瑙珠串赏了我。
说是贺礼。
我双手恭谨接过,揣进袖里,一直到宫宴结束也没拿出来看一眼。
夜深,曲终人散。太后留我在宫中住,萧寒?送我去。
宫廊深深,明月高悬,照得萧寒?的脸明亮,布满欣喜。
他说他高兴。
「阿瑛,你是我的福星。义父从未像今日这样看重我,亲自赐婚,还赏了我们好多东西,连娘娘那样孤冷的人也喜欢你。」
他在私下才叫萧?景渊??义父。终究没有血缘,也不如其他兄弟拔尖,很多时候,他与萧?景渊??只能论君臣。
送我到侧殿门口,萧寒?脸上被酒和情绪熏染的红久久不散,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如明珠。
真挚,不掺虚伪。
「你说你有个哥哥流落在江南,等我们到了那里找到他。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让大哥放心把你交给我。」
他说,那样,他就真的有家人了。
想起我那弃官为匪,扯旗日日想着造反取萧?氏一族人头,把我「尸体」抢回家的哥哥。
我讪讪摸了摸鼻尖,不知回答什么好。
所幸萧寒?喝多了,也不执拗逼我发什么山盟海誓,摆摆手转身。
他晕头晃脑,一折身,被庭中葳蕤的紫荆花枝打个正着,我愕然望去,他傻乎乎冲我咧嘴,脸皮上一道红痕。
他倒退着走,望着我笑。
「没……没事儿,不疼。睡去吧,我明早到礼部给你选婚服,你爱花,我便叫他们绣满整个春天给你!」
宫廷婚服自有章程,没有乱绣的道理。
我微微笑,目送他轻快的脚步离去,没有纠正他的醉话。
反正最后都是大梦一场,何必纠结一时的欢愉。
我转头,散去周围宫女,疲惫推开房门,拔去发钗,丢开玛瑙珠串,脱去外裳。一切华贵雍容的东西都使我感到沉重无比。
手指摸向裙带,我抬脚走向浴房,忽然一顿,僵硬望向烛影乱晃的墙壁。
白墙上前边一道瘦人影,后面还有一道。静静的,不知立了多久。
我猛然回头。
形容萧索的男子倚着花窗,月色透进笼罩他半张脸,诡艳斑驳。
喑哑的,被恶意损坏的嗓音。
曾经无数次惊惶响在我耳边,如今却十分从容,像缓缓游曳的蛇,从暮夜里滑出。
「苏姐姐???,我给你换的这张脸,用得好吗?」
陆离???从阴影里走出来。一身黑衣,乌发,深眸,唯有皮肤的苍白与唇间的红渗出颜色。
他亲密靠近我,摸摸我的脸。
「国师照着我画的像弄的,和你以前一样好看,你喜欢吗?」
我拍开他的手。
他轻笑,顺着握住我指尖,「不生气,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站萧?景渊??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他缠人的样子简直也是条蛇,压抑,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