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绍笑着,目光萧索,手掌抚上我的脸,一下一下摩挲,似要拭去我漠然的神情,换回曾经那个因他靠近而含羞红脸的杨清晚。
那个对他还有一丝期盼的人。
「什么都给……」我喃喃轻声,「我要曹家覆灭,信王认罪,偿还大元六年上百条人命的冤屈,你给吗?」
你给得起吗。
颜绍久久不语。
12
是日,朝霞初升,有云光自正脊鸱尾浮出,照耀整座巍峨皇宫粲然跃金。
正宫门前,鼓声沉重。
一声,一声。
「民妇杨氏,前户部仓科侍郎杨士程之女,有冤请述!」
我一身缟素,挽袖用力敲鼓。
「民妇状告曹国公曹俭结党营私,勾连皇亲,贿赂官员,以国之权柄为私器,视边民性命为儿戏!」
下朝的官员鱼贯而出,目光惊异望过来。
「一国之政,万人之命,悬于小人之手,以致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然则胡敌未灭,良将鬓白,此等小人却能忝居庙堂,将我朝社稷磨牙吮血,拆骨吞肉,重铸党争之祸!」
朱紫朝服中,或许便有颜绍和林伯云。他们看见了,在想什么,是什么神情,我已无暇顾及。
豁出去。
豁出命。
谁都不敢。
那便我来。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谁无兄弟,如手如足?」
那些扎根国家底层,坚守风骨,却被颠倒黑白的清臣。那些不明不白饿死沙场,以肉身抵挡胡人铁蹄践踏的兵士。
我哽咽了一瞬,狠狠咽下酸涩,大声道:
「乞望陛下洞察其奸,重启旧案,昭明冤屈,如此民妇纵九死泉下,亦无悔矣!」
鼓声最后一次脱力落下,寥寥余音惊飞殿檐鸟雀。
许久之后,日影下沉,终于,惊动了那九重台上的君王。
宦官们小步跑来,领着我步入前殿。
宫门前,颜绍穿紫服,林伯云穿绯服,一左一右,深深凝视着我。
我抬眼,提裙坚定踏上石阶。
白玉石阶,走过多少贤臣名相,拖下过多少失意之人,如今,
我的脚步也印在上面了。
13
我不知道自己平安走到君王面前,
其中是运气使然,还是有颜绍和林伯云的暗中相助。
待我从宫里出来,日已西沉。
身上的枷锁重担忽然一下卸去,未来等我的是阴冷牢狱,还是冤屈大白。我都能接受。
能做的已豁出一切去做,
无愧于心。
我仰头,
天青澹澹,
流云舒缓。
爹,
女儿尽力了,您可以闭眼了吧。
……
所幸今上贤明,
得知前朝冤案后,当即令三司重审。
然而信王与曹家势力滔天,
想要彻底拔除非一日之功。此案拖拖拉拉,
互相推诿,一直审到年后,又是一年凌霄花盛放的季节时,终于等来了林伯云所说的时机。
那一日,太后崩逝。
铜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