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锅炉房的夜啼(1997年冬)零下二十九度的夜,大棉袄裹着的呼出的白气瞬间冻成冰碴。
我踩着积雪往家走,二八大杠的车铃铛结着冰,怎么也按不响。
路过厂区锅炉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尖细得像猫叫。
我停下脚步,哈气融化睫毛上的冰,看见锅炉房的铁皮烟囱在月光下渗出水珠,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那分明是冷汗。
“老张,是你吗?”
我敲了敲铁门。
没人应答,啼哭声却突然变成女人的冷笑,像生锈的铁丝刮过玻璃。
我想起上个月厂子里的传言:锅炉房老王头退休前看见炉子里有张人脸,吓出了半身不遂。
正想离开,脚下一滑,踩碎了块冻在雪里的东西——是个染血的奶嘴。
家属院的筒子楼黑黢黢的,路灯早坏了,只有三楼李寡妇家还亮着灯。
经过她家窗台时,我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男人头七。
踩着结了冰的楼梯往上走,扶手突然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在耳边说:“上来......”家里没暖气,老婆裹着棉被在炕上咳嗽。
我摸了摸煤炉,早就凉透了。
炉台上放着张泛黄的纸,是厂子里刚发的下岗通知,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婆把棉袄往我身上紧了紧:“明天去锅炉房要点煤吧,孩子还小,别冻着。”
我看着摇篮里的女儿,她小脸冻得通红,突然想起今晚听见的婴儿啼哭声。
摇篮边放着个拨浪鼓,是昨天在锅炉房门口捡的,鼓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奠”字。
老婆说这是哪个孩子的玩具,可我知道,那是纸扎铺给死人准备的冥器。
后半夜下起了大雪。
我被尿憋醒,提着尿壶去楼下的露天旱厕。
月光把雪地照得发青,旱厕的木板门结着冰,推开时“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