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雾未散的私塾里浮着墨香,王夫子的戒尺“啪”地砸在《渡荆门送别》诗稿上,惊飞了案头栖息的麻雀。
李白昨夜救人时被江石划破的袖口还未来得及缝补,此刻正垂眸盯着诗稿上晕开的墨痕——那行“山随平野尽”的尾笔,恰如青城山雪崖上被他剑穗扫出的痕迹。
“蜀地群山乃昆仑嫡脉,亘古环抱如铁壁,”王夫子的山羊胡抖得像风中芦苇,戒尺尖戳向《昭明文选》泛黄的书页,“左思‘经途所亘,五千余里’写得明白,你倒敢说‘平野尽’?
简首——简首像极了先生案头三十年未换的镇纸?”
李白忽然抬头,指尖摩挲着剑柄上阿月编的木樨花绳,绳结处还留着她指甲掐出的细痕,“昆仑山的雪水化了,尚且知道绕过礁石向东流,先生的眼睛却困在竹简里,看不见群山之外的大荒?”
他猛地站起,青衿带起的风掀动砚台,墨汁飞溅在《昭明文选》上,晕出的痕迹竟与涪江河道一般蜿蜒。
戒尺第二次落下时,李白己抽出木剑。
剑鞘上的碎叶沙与木樨花绳在晨光中交叠,他对着窗外江面虚劈一记,剑穗扫过诗稿,“荒”字的末笔被划出更深的折角,像极了老妇人铁针磨出的锋芒:“赵先生说,剑要出鞘才知利钝;诗若困在典籍里,不过是纸上画的剑,永远斩不开腐儒的陈见!”
王夫子的戒尺悬在半空,看着少年眼中跳动的火光——那是比涪江春潮更烈的火,是他三十年来在私塾从未见过的光。
李白将木剑重重拍在案头,剑鞘磕在《昭明文选》上,发出金石般的声响:“先生可知,昨夜我救的船家女说,江底的鹅卵石都比《文选》的字更懂水性?
它们被浪冲了千年,却始终朝着东方。”
晨雾被江风卷走时,李白己跑到渡口。
柳姑娘站在老柳树下,手中的木樨花束还滴着晨露,鬓边别着的铁针正是老妇人留给他的那枚。
她望着他腕间磨旧的花绳,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