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掠过南一中的围墙，将香樟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放学后的教室浸在琥珀色的夕照里，苏晴握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颜料在画布上晕开的钴蓝色月光，总让她想起林远虎口处那抹被晚风拂散的湖蓝。画中的篮球场像是一片凝固的深海，却始终缺了那道能让海水沸腾的光。

    "还在琢磨这幅画？"林远单腿跪在椅子上，动作轻缓地揭下膝盖上的兔子创可贴。三天前的擦伤已经结痂，边缘处还粘着细小的草屑，像是不肯褪去的勋章。苏晴送他的卡通创可贴只剩下最后一张，包装纸上的小兔子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空白处的爱心。他注意到苏晴手腕内侧的小猫绷带画已经褪色，只留下淡淡的橘色轮廓。

    苏晴转着画笔，颜料在暮色里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总觉得这幅画少了灵魂。"她忽然转身，发梢扫过林远垂落的手指，"你说摄影要捕捉决定性瞬间，那画画能不能也"话音未落，铁制楼梯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你们俩还没走啊！"陈昊抱着篮球撞开教室门，带起的风掀翻了苏晴的调色盘。橙色颜料溅在窗台上，与夕阳的余晖融为一l。他的球衣后背印着的手绘小太阳已经被汗水晕染，边缘翘起的线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今晚十点，老地方加练！"他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尖在脸上留下道黑色的印记，"教导主任新换的监控摄像头还没启用，正是练球的好时机！"

    林远和苏晴对视一眼，通时笑出声。苏晴从书包里翻出素描本，崭新的页面上还留着美术馆速写时的铅笔灰："算我一个！正好找找深夜操场的灵感。"她说话时，樱花发卡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夜幕降临时，南一中的操场沉浸在浓稠的墨色里。苏晴躲在双杠后面，借着月光勾勒人物轮廓。远处，陈昊的笑声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林远！接球！"白色的篮球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林远跃起的身影与记忆里画中的剪影渐渐重叠。

    "别动！"苏晴突然低喝一声。她握紧炭笔，快速捕捉林远落地时单膝微屈的姿态，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延伸到画纸边缘。风掠过树梢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猫头鹰低鸣。

    "苏晴！快看这个！"陈昊的声音突然放大。苏晴抬头的瞬间，看见他将篮球抛向夜空，月光穿透球l表面的纹路，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远举起相机的动作与她握笔的姿势在夜色中形成奇妙的呼应，三道影子在塑胶跑道上交织成跳动的音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手电筒晃动的光束。"不好！保安巡逻！"陈昊压低声音喊道。三人慌不择路地躲进器材室，狭小的空间里挤记了叠放的跳高架和旧轮胎。苏晴的后背紧贴着林远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拂过发顶。陈昊蹲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窗的缝隙。

    "嘘"林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指尖却下意识地护住苏晴的肩膀。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面上切割出细长的银线，将苏晴睫毛的影子投在他手腕内侧。器材室里弥漫着橡胶与铁锈的气味，混着苏晴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保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三人从器材室钻出来。苏晴的素描本边角已经被蹭脏，却在最后一页留下了珍贵的速写：两个跳跃的身影、悬浮的篮球，还有地面上扭曲变形的月光。林远举起相机回放照片，画面里，陈昊跃起的瞬间被定格成黑色剪影，而苏晴专注作画的侧脸，正被月光温柔地包裹。

    "这张照片，送给你。"林远将相机转向苏晴。屏幕蓝光映亮她的眼睛，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银河。苏晴伸手触碰屏幕的动作突然顿住，她想起白天未完成的画作，此刻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笔——不是月光，不是影子，而是那些在夜色中肆意生长的青春。

    回宿舍的路上，苏晴抱着素描本走在中间。陈昊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刚才惊险的一幕，林远安静地跟在后面，时不时调整相机的参数。路过老香樟树时，一片金黄的叶子恰好落在苏晴肩头，她伸手接住，突然有了灵感。

    "我知道该怎么完成那幅画了！"她转身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需要你们当模特，明天放学后，还在这里！"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发梢的樱花发卡微微颤动，像即将展翅的蝴蝶。

    林远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拐角，相机镜头不经意间对准了夜空。取景框里，月亮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晕，像极了苏晴调色盘里未用完的钴蓝色。他按下快门，将这个带着桂花香的夜晚，连通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一并收进了相机里。而在不远处的画室，那幅《校园十二时辰》的画布上，夜风正轻轻掀起画纸的一角，等待着明天的晨光为它注入最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