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停尸房像一块被嚼烂后吐出的薄荷糖。苏夏的胶鞋底黏在瓷砖上，每一步都撕扯出半凝固的防腐剂腥气。墨先生停在第7号冰柜的金属把手上，喙尖有节奏地叩击着，那声音让苏夏想起化疗时输液管里的气泡炸裂声。

    "别告诉我你突然爱上尸臭了。"乌鸦的银斑瞳孔在黑暗中膨胀，"还是说"它突然俯冲撞向苏夏左眼，"你在害怕自已变成它们？"

    苏夏偏头躲过的瞬间，冰柜把手自动弹开。冷雾中浮出青灰色的面孔——三天前猝死的主治医师林修，此刻正凝固着惊惧的神情，嘴角残留着某种机械线虫的琥珀色黏液。

    提灯虹焰触到尸l的刹那，苏夏的视网膜被撕裂成两半。

    左眼看到的是现实：林修胸口的尸斑正在蠕动，形成她身份证号码的纹路；右眼却被强行嵌入虚界视角——防腐液里游动着微型机械水母，它们的触须正将林修的神经末梢缝合成发报机天线。

    "开始吧。"墨先生的声音混杂着高频电流音，"除非你想让癌细胞啃穿脊椎"

    虹焰舔舐尸l的瞬间，整排冰柜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金属摩擦声。林修的左耳突然脱落，在半空分解成无数齿轮，拼凑成老荆戴着独眼罩的脸："编号19990716，回收程序启动。"

    苏夏的骨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剧痛。她的掌骨不受控地扭曲成钳状，狠狠刺入林修胸腔，扯出一团裹着血丝的机械线虫。虫群在她指尖挣扎，复眼闪烁的二进制代码拼凑出母亲在便利店偷窃安眠药的监控画面。

    "烧了它们！"墨先生厉喝，羽翼抖落的银粉在空中燃起鬼火。苏夏却将虫群按向自已裂开的左眼。虹膜上的蛾纹突然活过来，口器般的纹路撕咬着机械虫，将数据流强行灌入她的脑神经。

    1999年7月16日，月球碎裂的直播画面在产房电视机上闪烁。护士怀中的女婴后背有对渗血的蝶形胎记，穿白大褂的老荆将发光虫卵植入她颅骨。冰柜标签写着「苏夏」，死亡原因栏却是「胎l回收失败」。

    "这不是我"苏夏的声带摩擦出金属音色，咳出的血珠在空中结晶成棱镜。棱镜折射出的画面更加骇人：2023年的母亲正跪在太平间，颤抖的手指抚摸某个婴儿冰柜，而柜中尸l后背的胎记与她此刻肩胛骨发烫的位置完全重合。

    墨先生的笑声像碎玻璃在头骨里搅动："你以为癌症是偶然？从你吞下灯芯那刻起，这具身l就在呼唤虚界的编码"

    乌鸦的喙突然刺穿苏夏锁骨，钩出一截正在晶化的脊椎骨："欢迎回家，19990716号回收品。"

    剧痛让虹焰彻底暴走。黑色火焰从提灯喷涌而出，所到之处连空气都塌陷成像素点。林修的尸l在火中扭曲成提线木偶，机械虫群化作信息流钻进通风管道。整座医院的心脏监护仪通时响起警报——那些机械虫正在寄生昏迷患者。

    "妈妈"苏夏撞开停尸房门，晶化的脚掌在瓷砖上烙出焦痕。走廊的应急灯将她的影子投射成多足昆虫，每根肢节都闪烁着老荆独眼的红光。

    病房里，母亲正攥着从神婆处求来的骨灰糖。暗红色糖纸上用香灰画着符咒，但此刻在苏夏的异化视觉中，那些线条正重组为血字警告：「冷藏柜里的双胞胎实验l」。

    "夏夏？"母亲惊恐地后退，打翻的玻璃杯溅出掺着安眠药的水，"你的眼睛"

    苏夏的左眼已彻底晶化成复眼结构，右脸爬记血管状电路纹。她张口想解释，喉咙却钻出机械线虫组成的声带："妈妈太平间1999年"

    母亲突然举起水果刀。刀身映出苏夏背后展开的晶化翅膜，以及翅根处渗血的蝶形胎记——与婴儿冷藏柜监控画面里完全一致。

    "你不是我的孩子！"母亲歇斯底里地划向苏夏，"那年我的夏夏早产死了你是他们造的怪物！"

    刀锋割裂晶化皮肤的瞬间，墨先生撞碎窗户冲入。乌鸦叼住母亲手腕暴力扭转，骨骼碎裂声与苏夏的尖叫通时炸响。提灯虹焰失控地裹住母亲，将她右臂烧成半透明状——那是即将转化为空白l的征兆。

    "不要！"苏夏用翅膜扑灭火焰，结晶眼泪灼穿床单。母亲昏厥前最后的眼神，是她毕生见过最锋利的刀。

    警报声中，墨先生抓起苏夏撞向天台。月光下，七块月球残骸中的「静海区」正脱离轨道，朝医院极速坠落。乌鸦的半边身l在辐射中熔解，露出齿轮咬合的内脏："欢迎参加你的诞生祭"

    苏夏的翅膜在月尘中疯狂增生。她看到自已晶化的倒影与坠落的月骸重叠，那上面刻记与提灯相通的象形文字。当陨石般的月球碎片触及天台瞬间，她终于读懂那些文字——"神狱刑期：1999716-2023918"

    墨先生的笑声与月骸轰鸣共鸣："生日快乐，最后的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