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寨中，去而复返的糜仲做出了决策。
他认为王冲霄说得对。
又有谁生来就愿意被贱籍加身，子子孙孙都要被人瞧不起。
“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世道。”
糜仲郑重点头。
既然这世道不给他们活路，还他妈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如合力掀翻了它。
“好。”
王冲霄见糜仲想明白了，他很欣慰。
于是王冲霄和糜仲在飞云寨里连续商议了两日。
关于合作事宜的细节，诸如分成等等。
一开始，糜仲要求五五分。
“你们的家丁冲在前面，去砍官军和门阀部曲，就五五分。”
王冲霄说道。
“六四。”
糜仲改了口，“你们六成，我糜家四成。”
他做出了一定程度的退让。
可王冲霄摇头。
“劫掠时，把你们的家丁僮仆交由我指挥，就六四分。”
对于王冲霄的这个要求，糜仲没有答应。
家中的仆从是糜家所依仗的根本，不能交由别人，任何时候都不能。
“七三，最多只能这样了。”
糜仲咬牙。
“你们冲在前面，负责劫掠，我们再到飞云寨上，将所劫物资、钱财等等，用商队的渠道掩护和转运。”
“你们风险高，拿命博，就取七成。”
如果七三分成谈不拢，糜仲就不打算合作了。
“嗯，七三，我七你三。”
“合作愉快。”
王冲霄在寨中再次宴请了糜仲，并在宴席结束后，亲自送糜仲下山。
看着糜家一行人离去。
敖学究迟疑道：“大当家，如果他们回去报官，又该怎样？”
王冲霄笑了。
他道：“他报不报官，对于我等山匪来说，有什么区别？”
“难道官军就会彻底放过我们了？”
虱子多了不痒。
勿虑。
事实上，回去后的糜仲不仅没有报官，反而积极打听最近武原县城中有哪家门阀又要将经商、搜刮民脂民膏所得物资运回坞堡的消息。
还真让他给打探到了。
“武原县李家旁支子弟的商队，将最近一批从川蜀购回的锦缎运回坞堡，打算在云中郡周边售卖。”
蜀锦很贵，非常贵，它能够当交易的货币使用。
糜仲把这支商队返回的路线告知了飞云寨的王冲霄。
“消息确凿吗？”
王冲霄问糜仲。
“确凿，只不过他们这次派了不少部曲私兵去接应，可能是怕你们去劫掠吧。”
糜仲说道，“还特地绕了路。”
武原县这十里八乡的每一条路径，经商多年、走街串巷，穿乡过镇的糜仲清楚无比。
他把李家商队的路线图递给王冲霄，并指着其中一处地方。
“你们在这条溪流回湾处埋伏，那里有一片树林。”
“商队到了这里后，大概率会停下来休息，补充水源。”
糜仲说得很详细，他怕王冲霄记不住，还特地用笔写出来。
“要是他们不在此处停留呢？”
王冲霄问。
糜仲坚定说道：“老朽行商几十年，武原县内的土地被老朽用脚步丈量了个遍。”
“商队不在这里补充水源，那就无法支撑他们回到李氏坞堡。”
见糜仲如此保证，王冲霄取过路线图，郑重收好。
“事成之后，我会连夜上山，把劫得的蜀锦带走，带到外郡去售卖。”
不在武原县，也不在云中郡售卖，以免走漏风声。
糜仲交代完毕后，正欲离去，王冲霄喊住了他。
“上山之际，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糜仲回头问。
“一些武器，以及一些金银珠玉。”
王冲霄淡然说道，将自己之前藏在灌木丛里的刀剑，以及埋在地下的金银珠玉位置，告知了糜仲。
还附带了数量。
“大当家不担忧老朽携资逃遁？”
糜仲皱眉。
“相比于携资逃遁，与我合作去抢武原县乃至云中郡大户的收益相比起来，不值一提。”
“像你这样的精明商贾，不会算数吗？”
王冲霄说道。
“哈哈哈哈！”
糜仲大笑而去，他觉得王冲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山匪的身份，王冲霄应该会在武原县吃得非常开吧？
“另外，给我搞点粮食上来，从将来售卖蜀锦的收成里扣除。”
寨里没有多少粮食了，一千多号人等着米粮下肚。
但糜仲有，他是武原县乃至云中郡内的大商之一，虽然地位不高，但储粮极丰。
“好，秋收未到，新米不多，去岁的陈年米管教足够。”
糜仲点头。
“都当山匪了，你觉得我会在乎是新米还是旧米吗？吃饱就行。”
王冲霄正色道。
至于吃好，那是没有生存威胁之后的事情了。
“行。”
糜仲走了。
在糜仲离开后没多久，王冲霄就召集了一众山匪。
“准备随我下山劫蜀锦。”
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好，抢他娘的。”
“蜀锦好啊，蜀锦是得抢。”
山匪们顿时呼喊起来，大声叫嚣，满寨振奋。
他们带上自己吃饭的武器，嗷嗷叫着跟在王冲霄身后，欢呼下山。
王冲霄根据糜仲提供的路线图，提前来到目的地埋伏等待。
第一天，李家商队没有出现，王冲霄和弟兄们吃完了带来的干粮。
“大当家，我们会不会被那奸商联合官府下套了？”
有兄弟担忧。
王冲霄摇摇头，这样的问题哪里还需要考虑呢？
糜仲联合官府，哪怕成功了，又能如何？
被官府简单嘉奖一下，他还是贱籍之人，还是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后代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他是个聪明人。”
第二天清晨。
王冲霄等到了目标。
他们埋伏在山林里，远远看到了前方地平线上缓缓出现的李家商队身影。
商队本身有数百人，又有李家护卫数百人护送，前前后后上千人。
不过都行色匆匆。
队伍中。
护卫长问商队负责人：“能不做停留，一口气回到坞堡吗？”
他心中隐约不安，总感觉要出事。
负责人苦涩道：“你们的人不需要搬运和推车，自然可以一口气走回坞堡。”
“商队里的伙计十分辛苦，挥汗如雨，不休息一阵，不补充水源，是万万回不到坞堡的。”
对此，护卫长只好点头。
“那好吧，速度点。”
他们选择了暂时停下休整，补充体力和水源。
可同一时间。
藏在山林里养精蓄锐完毕的一伙山匪，跟在王冲霄身后冲了出来。
“杀！”
喊杀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