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辆青竹帘马车停在草屋前。车门掀开时,林宁正蹲在灶台前搅拌熬制中的糖稀,抬头便见一名华服男子在小翠搀扶下走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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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头戴玉冠,腰间羊脂玉佩随步伐轻晃,虽刻意着了素色锦袍,眉眼间仍藏着贵胄之气。
“可是制作冰糖葫芦的小哥?”
男子含笑开口,声音如击磬之音。
李重攥着柴刀的手微微发颤,李巧儿则躲在林宁身后攥紧他的衣角。林宁却擦了擦手,大大方方抱拳道:“在下林宁,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某姓赵,名承煜。”
男子抬手虚扶,“前日小女食积,幸得小哥的红果串治愈,特来致谢。”
林宁挑眉,这才注意到马车里还探着个虎头虎脑的小身影,他心中了然,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乡间野果,何足挂齿?倒是赵公子气宇不凡,莫非在京中为官?”
赵承煜目光微闪,对林宁的敏锐生出几分欣赏。他示意小翠捧出礼盒:“一点薄礼,聊表谢意。听闻小哥近日在琢磨新营生?”
礼盒打开,里头是十锭雪花银与几匹蜀锦。李巧儿惊呼一声,李重则狠狠掐了自已大腿一把
——
他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钱。
林宁却推了推礼盒:“谢礼心领,但在下确实有门生意想与赵公子谈谈。”
他从灶台边拿起一块裹着粗布的皂角膏,“不知公子可曾用过这物?”
赵承煜接过轻嗅,眉头微蹙:“皂角研磨之物,虽能去油污,却粗糙刺手,且气味刺鼻。”
“那若是这样呢?”
林宁揭开另一块布,露出一块乳白如玉的膏l,表面还刻着缠枝花纹。随着布面掀开,一股清淡的茉莉香弥漫开来。
靖王世子登时凑过来:“呀!这像爹爹书房里的香胰子!”
“这是新式肥皂。”
林宁解释道,“以猪油、草木灰、香料熬制七日而成,去污力强且不伤手。赵公子可知,京中贵女若用上这等精致物事,怕是要争破头?”
赵承煜指尖摩挲着肥皂表面,忽然抬眼:“小哥为何肯与某分享这等商机?”
“独木难成林。”
林宁坦然与他对视,“在下空有手艺,却无门路打通商号、工坊;公子有人脉有财力,却缺这般新奇物事。不如
——”
他竖起两根手指,“二一添作五,如何?”
草屋内寂静片刻,赵承煜忽然大笑出声:“好个二一添作五!某生平最爱与聪明人合作!”
他解下腰间玉佩拍在桌上,“明日派管家带账房过来,咱们细谈!”
次日,靖王府管家带着三辆骡车停在草屋前,车上装的全是林宁列的单子:生猪油三百斤、紫荆城草木灰、南海安息香、波斯玫瑰精油……
李巧儿看着白花花的猪油发愁:“这么多油,得熬到何时?”
林宁却胸有成竹,指挥李重在后院支起三口大铁锅,又让李巧儿去采来桉树叶煮水。当第一锅猪油在火上融化时,他往锅里撒了把白色粉末
——
正是前日从盐碱地提炼的纯碱。
“小心!”
眼看锅中突然泛起大量泡沫,李重惊得要去端锅。
“别动!这是皂化反应。”
林宁按住他的手,用竹片不断搅拌,“火再加大些,待泡沫消了,就该下香料了。”
然而变故陡生。第三锅皂基即将熬好时,突然狂风大作,灶膛里的火星溅到草垛上,瞬间腾起火苗!
“救火!”
李重抄起水瓢就往草垛泼去,却不想风助火势,火苗反倒窜向堆放草木灰的竹筐。林宁眼看情势危急,突然抄起一锅冷水泼向燃烧的草垛
——
腾起的水雾竟暂时压制了火势。
“用湿棉被!”
他大喊着扯下床上的被褥,浸了水后扔给李重。三人合力扑打半个时辰,终于将火扑灭。再看那三口铁锅,其中两口已经烧糊,只剩最后一锅皂基勉强完好。
“对不起……”
李重蹲在焦黑的灶台前,拳头砸在地上,“都怪我没看好火……”
“没事,人没事就好。”
林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那锅幸存的皂基上,忽然眼前一亮,“巧儿,把上次采的玫瑰花瓣拿来!”
当玫瑰花瓣拌入温热的皂基,乳白的膏l渐渐染上淡粉,茉莉香中又混了玫瑰的甜腻。
林宁将皂基倒入雕花模具,次日脱模时,只见每块肥皂都像精巧的花瓣酥点,连靖王府管家看了都连声惊叹:“这般精致物事,怕不是天上才有!”
首批五十块肥皂用蜀锦包好送入城中时,正逢靖王世子在醉仙居宴请好友。当小厮捧着装着肥皂的描金匣子进来,记座贵公子登时炸开了锅:“这是何物?比我娘的香粉还香!”
“快看这花纹!竟比官窑瓷器还精致!”
靖王世子得意洋洋地拿起一块:“此乃‘宁王府’新出的香胰子,明日辰时在西市开卖,诸位若想要
——”
他故意拖长声音,“可得趁早排队咯!”
与此通时,林宁正在草屋教李巧儿记账。当小翠骑马送来第一日的账本时,李巧儿握着算盘的手猛地一抖
——
一百块肥皂半日售罄,净赚纹银三百两!
“照这势头,不出半月就能盘下临街铺子。”
林宁望着院外新搭的灶台,眼中闪过精光,“不过眼下还有件大事
——
得想办法搞到烧碱,否则这肥皂始终让不大……”
此时的金陵城,却因一块肥皂掀起了波澜。靖王妃将肥皂送给皇后娘娘后,后宫嫔妃纷纷差人来问货;醉仙居的老板娘更是缠着靖王世子,非要在雅间摆上肥皂供贵客洗手……
而这一切,不过是林宁在这个时代掀起的第一场小浪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