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月光想,这一关她应该闯过了。
只要帝王不予追究她。
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帝王久久未醒。阮卿卿并不困,也没想离开,遂闲庭散步般在帝寝这看看、那摸摸。
古书、古砚、乃至未批阅已批阅的奏章等。帝寝内之于她没有任何死亡禁忌,到时辰进屋更换冰块的几名黑甲卫,见阮卿卿倚桌把玩帝王私印,嘴巴都没张一下。
正午饭点。
没等心中不安已然全无的白月光,狐假虎威地假传旨意,就有琳琅满目的御膳送了进来。
她略微挑挑眉,心道这宫中诸人就是这般会看人下菜碟。
见她未失圣宠,就又变了嘴脸。
善变到了极点。
被单方面恶意臆想揣测的无辜宫人们:“……”
没有唤醒帝王,一个人心安理得地享用了御膳,若非顾念着腹中胎儿,她还会让人准备冰饮子。
一连两日,她近乎寸步不离帝王,第三日帝王开始上朝,她迫不及待就回了乾清宫。
是夜睡了霎是煎熬的一晚,清晨时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蔫哒哒准备蹭帝王床铺一段时间。
至于帝王龙威,龙威…
嗯,她且行且看就是。
天太热了。
以往她可以忍耐,但她现在身子不一样,她要尽量吃好、喝好、睡好,争取诞下的婴孩是个康健敦实的。
面对白月光的日日爬床行径,帝王一如既往的反应平淡,只是揉捏眉心的次数明显多了一点。
白月光假装没有察觉,她默默掐算时间,等到腹中胎儿一个多月了,她便又偷偷去了老医官那儿。
之后,“不可能!”
“你肯定断错脉了!”
“再诊!”
怎么会不是喜脉,怎么会不是!
老医官拗不过她,又仔细探脉,结论自然是一样的。
这一次对于白月光的打击远比上一次大,她又一次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还砸了东西发泄。
次日宫门一开,她怒火满满地出了宫。
她要去找那该死的骗子算账,只是时隔太久,无论她怎么打听都寻不到人。
郁郁坐在一间茶寮。
阮卿卿一脸气闷状,她心知自己要无功而返了。
指尖摩挲扁扁的荷包。
哈,更恨那臭道士了。
喝了两碗茶,阮卿卿准备再歇一歇。
茶馆里进了一行书生,点了茶水便高谈阔论,言谈中都是对帝王的高度赞美,及对西辰的势在必得,一听就知他们是东凌本土人。
阮卿卿要离开之际,茶寮里又进来一行书生,他们显然是新东凌人,两拨人很快就由口搏进化成肢体搏。
最后双双进了牢房。
男主子桑昭钰的暴,不仅体现在他喜杀伐、直接间接造成伤亡无数上,还有他那堪称严苛的一系列暴政。
像目前,东凌国所有的所有都要为统一让道。
百姓赋税极重,工人定量制器,商人苦不堪言,就连士也背负极大压力。
这个特殊的节点人口无疑至关重要,因而东凌国内,斗殴、家暴等一系列伤人行迹都会被严惩。
尤其是对有孕女子的暴力,更是会被重判。
且自杀也会有惩罚,罚钱。
自杀行为没成功就罚自杀者自身,自杀行为成功了的,那就罚其亲属或主家等。
看了场热闹,白月光郁气都散了些。
回宫后沐浴一番,她想了想,又去找老医官。
一阵强烈的咳嗽声。
老医官大惊失色问:“女郎,你、你、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阮卿卿冷冷看着他:“自然。”
老医官:“……”
老医官持袖抹去额上虚汗,左看右看,探头凑近阮卿卿超小声道:“女郎,陛下他,咳,陛下他并未有那方面的隐疾。”
“那为何我一直未有身孕?”
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冰冷的脸上顿失几分血色,她抿了抿唇,直言:“这些年我的饮食中,或是贴身物品中,是不是一直都有避孕的药物?”
亦或者,帝王直接给她下过绝嗣药。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
老医官笃定回:“绝无。”
他就差对天发誓了:“女郎自己的身体如何,想必女郎自己也清楚,那阴毒之药都伤身,女郎切莫疑心。”
“那我为何一直未有孕?”
阮卿卿直视老医官的眼睛。
老医官眼神飘忽,最后用玄学的方式回答:“许是时机未到。”
【12】
为何不孕,未解。
如何有孕,未解。
她还能怀上龙嗣以求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白月光思及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怀过一次身孕,内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肉眼可见的,白月光精神萎靡了。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的败者,无从崛起,唯有认命。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自己那寒酸又平凡的未来。
某些被刻意掩埋的事情被迫浮于表面。
坐在简朴的梳妆桌前,白月光望着铜镜中只是清秀的自己,怔怔想:她已然二十又八了,年华不再,再过几年她可能就要长皱纹、长斑点了。
算算时间她与帝王已经有了十年的夫妻之实,她知道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男人总是喜貌美、好年轻的,帝王亦是同样,帝王现在还能勉强忍她,却万万不会忍一个年老色衰的她。
当然那时候她也没脸纠缠帝王。
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泛起薄雾。
白月光指尖点上镜面,一边在眉宇的位置流连,一边心道:
帝王可真是心狠啊,伴他十数年,就算她是一只畜生,就算他对她毫无情意,就算她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不纯粹,就算一直以来都是她强行爬他床,就算…
他也该赏她一个份位吧。
就只一个份位而已,低份位就可以打发她的,她所求真得不多,他抬手间就可以给的。
可他就是不肯给。
他都吝啬施舍她。
明明一个破花、一个破珠子他都豪爽给了名份与地位。
雾气逐渐凝聚成水滴。
越想越难过,在这年初秋,这间屋里落了一场无人知的潮雨。
次日白月光又出了宫。
只是这一次她还背了个小包袱。
她在非闹市区找了个便宜的客栈住下。
将荷包中的银钱倒在桌子上数了又数,细细算着如何开心的吃喝玩乐,才能撑到下一次的月俸发放。
届时又多近四两银。
她又能多散散心了。
国都治安不错,阮卿卿一个大龄独身女性没有遇到过一次恶劣事件。
不过最近城中气氛突然紧绷了许多。
阮卿卿在回宫拿月俸时才知道,是帝王又经历了一场刺杀,且刺客还逃走了两个。
她:“……”
她果断回乾清宫。
白月光蛮惜命的,在她有限的认知与第六感里,皇宫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自从到了这里,她就再也没挨过骂、饿过肚子、受过伤了。
这里宛若她的福泽之地,无论是瘟疫火灾还是人祸,都幸运的没有波及到她一次。
哪怕先帝与当今陛下都在皇宫遭遇过刺杀,差点命都没,她却始终完好无损、活蹦乱跳。
快到乾清宫时,阮卿卿猝然想到客栈房间还没退、行李也还在房间,且有一家店的糖水特别好吃,便又转道出宫。
御书房里。
诸重臣只见帝王听了御前大总管的耳语,原先舒展的眉峰又紧紧皱了起来,且寒眸中似有戾气凝结。
他们、他们登时安静如鸡。
架也不吵了,也不互讽了,甚至一直争执的问题对策也莫名想到了。
静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帝王幽幽看向他们。
那挂在墙上的天子剑隐隐好似要出鞘。
诸重臣一个激灵,刹那间开启了舌灿莲花属性。
这个言此次出征西辰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那个道缺少的粮草可以从何处筹调,某位不善言辞的大将军也拍着胸脯表示,一年半内必灭西辰,等等。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这会儿的效率,抵得上过去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