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回到荣国府,便直接去了荣禧堂面见贾母史氏,将大觉寺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母亲,而后道,“劳母亲请官媒前去南安王府提亲。”
史氏没料到次子回来会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偏今日王家太太过府提及自家的大姑娘,想结个亲,她虽未直接答应,却也松了口……
这该如何是好?
史氏揉着额角,颇觉头疼,“政儿,今儿你王家婶婶上门,意欲将她那大女儿许配给你,我虽想着为你聘娶书香门第的姑娘,给你科举添点助力,可你尚无功名在身,加之你是府上次子,想如你兄长这般娶一门样样齐全的书香门第出身的千金,却是有些难办,王家门第虽不及咱们家,但咱们同属金陵四大家族,论起底蕴,王家也不差什么,王家大姑娘的兄长王子腾,也是你父亲夸赞过必有出息的,我还想着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想法,谁料你竟先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
口中说着惊喜,但贾政如何听不出母亲话语中的苦恼?
贾政素来聪敏,母亲虽未明说,但他却听出了母亲言外之意,看样子母亲已经对王家松了口,否则也不会想着等他回府问他的想法。
“王家大妹妹,儿子也是见过几回的,倘若无今日大觉寺这遭意外,儿子娶了王家妹妹倒也无妨,但如今南安王府大姑娘的清誉已经毁于孩儿之手,虽是为了救人,但人家姑娘清誉毁了便是毁了,孩儿自该娶她过门。”
见儿子愁眉苦脸,史氏叹道,“政儿,你莫急,王家那边我虽松了口,却尚未应下这门亲事,你无需如此苦闷,”说着又叹,“自你伯祖父和你祖父接连病故,咱们家的权势就大不如前,若非你父亲早年随你祖父征战,立下战功,怕也会如你堂伯父一般袭个一等将军爵,如此一来,贾家一门双公岂不成了京里的笑话?”
贾政闻言一怔,想说什么,却被打断,“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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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外公前些年也没了,保龄侯府如今靠你舅舅撑着,倒还过得去。薛家从紫薇舍人薛衡故去后,亦是大不如前。
四大家族与你祖父同辈的,仅剩王家老爷子尚在,虽身体不大健朗,可只要王家老爷子还在,王家就不会倒。何况,王家长房嫡次子王子腾,瞧着是个有大出息的,只要给他时间,王家还能再兴盛个几十年。
而咱们家,现在虽还是国公府第,却全是靠你父亲撑着,你兄长不是个能撑起门楣的,你如今又尚且年幼,偏你父亲如今……怕也撑不了几年了,王家那边不好得罪。”
这些话史氏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小儿子听,见小儿子沉默,她叹气,“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理会这些琐事,但你如今也大了,也是该了解一些人情世故。
你大哥整日游手好闲,多亏你嫂嫂进门管住了他,可也不是个有出息的。
我膝下两子一女,你大哥我靠不住,敏儿虽然聪慧,却是个女儿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咱们荣国府,往后还得靠你撑起门楣,政儿,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贾政苦笑道。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深意?
只是他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他素来敬佩的洞府敬堂哥,近日变化颇大,都不怎么往翰林院去了,想是被翰林院排挤之故,翰林院素来排挤勋贵出身的高门子弟,这都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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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不好得罪,王府是不能得罪。更何况,南安王妃与母亲您是闺中的手帕交,莫非要让孩儿娶王家妹妹,叫南安王妃的女儿去死?”那这仇可就结大发了,他与耿树也得反目成仇。
史氏瞪了脑子不转弯的次子一眼,没好气的道,“谁叫你娶王家姑娘了?”
“不是母亲你说……”贾政愕然看着母亲,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我只是说王家不好得罪,没说要你娶王家姑娘,虽然你救慧娴是出于一番好心,但慧娴清誉毁于你手也是事实,便是你不想娶我也会叫你娶慧娴的。”
贾政被搞懵了,“那为何……”
“王家想与咱们家结亲,我虽松了口,但毕竟没答应,而王府这边,慧娴清誉毁在你手里却是已经铸成的事实,两害取其轻,你当然得娶慧娴。”史氏不知道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虽然不想得罪王家,但却不代表她怕了王家。
贾政默然不语,他说不过母亲。
“王家那边母亲会解决的,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史氏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成算,见贾政脸色惨白,又有些心疼,“你身子弱,还是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就少出门,省的着了风寒。”
“是,母亲。”
史氏拉着贾政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政儿,还有一事,你得明白。一旦咱们家与王府结了亲,便代表着,你在科举一途上,没有人能帮你,你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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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沉吟片刻,道,“母亲,孩儿想明年回乡应试。”
闻言,史氏一怔,旋即叹道,“这几年也是被你父亲的病耽搁了,你若是有把握,那便去吧,今儿天色已晚,你又落过水,早些回去歇息吧。你的婚事自有母亲操办,你不用担心。”
贾政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贾政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读书,而是直接梳洗,完了便回内室歇下了。
这边史氏等贾政走后,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梨香院见贾代善,半个时辰后方出来,看面色倒是十分平静。
次日,史氏派人往王家递了帖子,邀请王家太太过府一叙。
大觉寺的事儿还没传到京城,尚且只有南安王府和荣国府两家知道,王家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王家太太接到邀帖,还以为是婚事有了着落,便带着大女儿王佳琪来到荣国府。
史氏在荣禧堂接见了王家母女,甫一见王家长女,便暗暗赞叹,这王家长女旁的不说,倒是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她那大儿媳已是稍有的美人,这王家长女相貌比之她那大儿媳更胜一筹,不过论起魅力,尚且不如她那儿媳张氏。
张氏之美再内,王家长女之美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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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琪啊,过来我身边坐,”史氏笑着招呼王佳琪坐到她身边,一边对王家太太笑着道,“姐姐这闺女我可是喜欢的紧,恨不得是我自家的。”
王家太太笑道,“夫人说笑了,若是夫人喜欢,贵府政哥儿正当龄,小女也到了适婚之龄,何不……”
不待王家太太把话说完,史氏苦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姐姐有所不知,昨日政儿从大觉寺回来,我方知昨日出了事,不知哪里来的疯和尚,竟险些害死南安王府的大姑娘,我儿素来与南安王府的二公子交好,也帮着一块找人,正好碰见那疯和尚将王府的大姑娘逼得跳湖,那儿除了疯和尚,就只有我儿,我儿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如此一来,王府大姑娘的清誉,便毁于我儿之手。偏昨儿姐姐上门提起咱们两家结亲之事,我虽有心,可如今却也无力啊。”
王家太太被这消息轰炸一番,已是大脑一片空白,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
史氏见王家太太一脸无措,便又道,“今日这遭,也是我对不住姐姐,我是真喜欢佳琪,若是姐姐不嫌弃,就让佳琪给我做干女儿可好?便是不能给我做儿媳,给我做女儿不也是一样的吗?”
王家太太想跟荣国府结亲,也是想借助荣国府的权势,帮次子王子腾一把。
如今既然婚事不能成,让女儿认荣国公夫人做义母,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这么一想,王家太太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此事。
认干亲可不是口头上说说便算的,还得正式设宴告知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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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贾政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母亲要认王家大姑娘做干女儿的事儿,已经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贾政都不需要去向母亲求证,便知母亲是为了帮他解决问题。
不出半月,王家大姑娘便成了他的义妹,而史氏也正式请了官媒去南安王府提亲,他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他前些日子身体痊愈后,去梨香院见了父亲。
想让父亲帮忙寻个武师傅帮他锻炼身体,贾代善一开始并不同意,他是希望幼子科举的,学武算什么?但听得贾政一番解释,贾代善反思了一回,便同意了此事。
如今贾政已经开始日日练武,刚开始的时候十分狼狈,倒是叫他大哥贾赦狠狠看了一顿笑话,成婚后再也没来练武的贾赦竟也开始日日去练武场练武,说是陪弟弟一起,实则是为了看笑话。
贾政: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不论贾政心里如何苦逼,只要他想将身体锻炼好,就没办法避开来看他笑话的大哥。
时日一久,贾政便习惯了贾赦跟他一起习武,倒也不再在意大哥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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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贾赦见贾政不在意,便减少了习武的次数。
转眼便邻近除夕,贾政不再日日去习武,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研读四书五经上面,毕竟开年他就要回乡应试,巩固一下旧日所学,也是很有必要的。
如此一来,贾赦便更不去练武场了。
这日,南安王府的二公子耿树来到荣国府见贾政,见贾政如此刻苦,竟没法讲明来意。
“崇羽怎么来了?”贾政有些惊讶,自打大觉寺那次发生的意外,耿树便甚少来荣国府,倒不是对贾政有什么成见,但自家妹妹即将出嫁,作为哥哥,耿树心里难免不好受,尤其耿树是个素来疼妹妹的好哥哥。
“我听说你自从那次过后,便日日习武,就过来看看你。”耿树讪讪道。
这话骗鬼呢?
贾政摇头失笑,“崇羽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敷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