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筝从丫头们之间挤进去,兴高采烈地伸出小手,从小汐的腰间探出一个小脑袋,满怀期待地眨眼问:“阿姐,我能摸摸吗?”
兰稚笑:“当然可以。”
“哇......”
小兰筝轻轻摸着喜服上,交领处盘着的东珠,每一颗都嵌在金丝掐成的合欢花托里,内衬是北疆进宫的软烟罗,用银丝织就的并蒂莲暗纹,袖口处的双面绣更是珍贵,外看是展翅凤凰,内衬却是交颈鸳鸯。
听说只有宫里的娘娘们,才用得上这样的料子,这下丫头们也跟着开了眼。
不过这件喜服上最特别的,还要数腰间束带上的那块羊脂玉,整块玉镂雕成连环同心结,玉环相接处好像还刻了字样。
“娘子你快来瞧,这上面好像有字!”
盼蕊回头把兰稚叫来。
兰稚踩着软鞋过去,坐在榻上细细一瞧,上面清晰地镌刻着那熟悉的字迹,倏然灼痛眼眶——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
脑中的壁垒好像瞬间被破开了一个口子,任由回忆倒灌。
这是初识时,齐宴清教她写过的字,兰稚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他专注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说:“日日年年,朝朝暮暮,日复一日如此。”
骤然湿润的眼眶,模糊了视线。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兰稚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再多争几个朝暮......
“怎么又哭鼻子了?”
齐宴清不知几时过来的,兰稚摩挲着那玉环,竟没听到脚步声。
兰稚一怔,赶紧用指节揩掉眼角盈润的水珠,却蹭得脸颊更花:“谁哭了!”
齐宴清看着依旧嘴硬的她,无奈笑了:“我以为你会拒绝。”
“为何要拒绝?就因为我快死了?”
兰稚吸了吸鼻子,不屑嘟囔:“我早就说了,我才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善人,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从进侯府的那一日,得公子青眼的那一刻,这一天我不知等了多久,付出了多少,我才不会说不要就不要呢!”
“就算......”
兰稚声音微哽,缓了缓才继续道:“就算我没多少时间了,可是能多做一日公子的正妻,这侯府的女主人,有生之年过过侯夫人的瘾也是好的!公子尚且年轻,又是新侯显贵,多成几次婚,根本不耽误什么,大不了等我走了,你再续弦就是!”
原本还沉溺在哀色里的齐宴清,被兰稚给生生逗笑了,拂袖坐在她眼前,注视着那双湿润润的眼,又心疼又好笑地在她通红的鼻尖上,轻轻掐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续弦的话都来了!”
“是啊,难不成公子要为我守身一辈子?那不是亏死了!”兰稚撇嘴质疑,伸手去戳他衣襟上的云纹。
齐宴清抓住兰稚的手,轻声咂舌:“也是。”
“哼!”
兰稚气恼地哼声,躺倒在榻上背对着齐宴清,将自己蒙进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发脾气:“快走快走,公子来我这做什么,还不快去物色一个等着续弦的姑娘?”
齐宴清总是觉得兰稚发脾气的样子可爱极了,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看她这口是心非的拧巴模样,笑得他肩膀直颤。
“你看你,顺着你不愿,不顺着你也不愿,真是难伺候。”
齐宴清夸张叹了口气,从背后那裹在被子里的一小团,抱进怀里,下颌蹭着她发顶闷笑:“这婚服可还喜欢?”